三個靈脩者交談的嗓音，徑直傳到了王機玄耳中。
道長現在算是發現了；
光明之翼議會庭的靈脩者，都屬於那種死鴨子嘴硬的軟骨頭，不見棺材不落淚。
以前自封爲普通人的神，躲在地下發展靈奴，操控人類社會的秩序；
現在刃獸打到臉上了，就知道服軟了！
艾米娜拍攝的畫面中，旺達依然帶着笑意，就彷彿一切事都與他沒有太多幹系，而周圍和太空中出現的大戰，與他們也沒有太多關係。
此時戰場已經出現了一些變化；
太空出現的四支柱刃獸羣，有部分刃獸羣已開始朝地表衝來，目標就是薩賓娜和旺達。
人類此前預留的火力發揮了一些作用；
在空氣極其稀薄的外太空，熱能殺傷武器效果大打折扣，依靠動能破片殺傷的武器倒是效果更好。
隨着戰爭進程推進，局勢的複雜程度會如指數級提升。
當然，王機玄此刻的關注點，還是在光明之翼議會庭的靈脩者身上。
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今天或許能得到答案了。
就聽旺達說……
“艾米娜，你肯定是責怪我們爲什麼放棄你。”
“我們是自私的，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包括初代掌握了核心迴路的靈脩者，我們擁有了強大的力量、近乎無盡的能源，卻無法擁有超過十萬個當前星球公轉週期的生命。”
“沒有人想要迎接死亡，我們也是。”
“所以我們選擇在抵達這裡，尤其是在與你並肩作戰後，拋棄你這個其實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還不錯的戰友，獨享我們跟刃獸協議中的資源內容。”
“也就是，這顆星球上留五億人口，用來培養我們的靈奴、供我們恢復實力。”
艾米娜忽然開口：“你還在試圖誆騙我，你們跟刃獸的協議，是在我們來這顆星球前就簽訂好的。”
“協議有兩個，一個是大的協議，就是刃獸停止進攻，一定時間後，我們心甘情願地成爲它們的維護工。”
旺達嘆了口氣，笑意漸漸收斂：
“另一個就是我們三個與迦裡喏達成的小協議，留下五億人口。
“這個協議，是在我們成功發動沉睡迴路，讓十二支柱沉睡之後，那時，刃獸就算不用任何支柱刃獸，都能把我們輕鬆殺死。
“爲了讓它們暫緩進軍，我們做了妥協。
“你對此應該再清楚不過。
“而刃獸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不能讓你、老索菲還有那個神神秘秘的傢伙，利用靈奴恢復實力。”
薩賓娜淡然道：“其實沒必要跟她解釋這些。”
艾米娜反問：“又開始一唱一和嗎？是想讓我感恩戴德，體諒你們的不易？那你們知道，你們當時把我排擠出去，我遭受了什麼樣的羞辱嗎？一個靈奴竟然膽敢覬覦我的身體，試圖讓我跟他苟合！”
薩賓娜悚然動容：“那個靈奴當真該死！”
旺達也道：“抱歉，我們確實不知道你竟然遭受了如此大的人格侮辱。”
王機玄：……
不是，這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共鳴點。
旺達的嗓音軟化了許多，眼底也多了幾分同情。
他正色道：“既然你想知道這些，而今天也到了這種局勢，那我們就分享一些我們掌握的情報……其實，製造刃獸，並不只是爲了極樂天幕和永生幻境。”
旺達的眼底多了一些回憶。
他低聲道：
“我們接到了一個預言，其實準確來說並不是預言，而是一種趨勢。
“宇宙空間中游動的靈能在不斷減少，我們控制的星球雖然越來越多，但從最初一顆星球可以供養兩個核心迴路，發展到了後續兩顆星球可以供養一個核心迴路。
“你並沒有注意到這種現象，艾米娜，我們的靈奴數量是不斷減少的，核心迴路也出現了力量衰減的趨勢。
“預計在不久之後，大概一兩萬年，核心迴路將會因爲宇宙空間中的靈能衰退而自我崩壞。”
薩賓娜道了句：“我們的文明就是基於核心迴路之上。”
旺達接着道：“所以，我們這些較大的議會庭，都開始了自己的嘗試，挽救我們的文明，戰爭之神的那些傢伙，就搞出了刃獸。”
艾米娜緩緩點頭。
蹦蹦蹦。
薩賓娜手中長弓弓弦不停震動，一束束光箭密集爆發。
旺達低聲道：
“刃獸剛出世那段時間，我們其實收穫了很多好處。
“雖然我們看到了裡面的隱患，但我們覺得，這種隱患比起文明消亡來說，是可以承受的。
“這也就有了，你們覺得我們對刃獸的隱患視而不見，以及對迦裡喏的縱容。
“你剛纔問刃獸到底採什麼礦，這個我也可以明確回答你，是採靈能。”
艾米娜愣了下。
王機玄也有點納悶。
採靈能？
也就是採靈氣？
是到處找靈脈？可王機玄有了遁地術之後，在地下也轉了轉，並未找到他們修行界的各種礦脈……
艾米娜直接問：“怎麼採？”
“殺戮，破壞。”
薩賓娜面無表情地不斷開弓拉箭：
“就比如這種有着落後原始文明的星球，刃獸羣席捲而過，殺死百分之九十的人口、留下繁衍的種子，就能帶回來數億充滿了靈能的晶核。
“我們的文明在刃獸叛亂髮生前，已經全面改向了利用晶核。”
艾米娜問：“殺戮和晶核靈能有什麼直接關係嗎？”
旺達看了眼薩賓娜。
他們也知艾米娜今天必然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旺達道：
“告訴她吧……在高等智慧生命死亡過的星球，地下都會出現一些，應該是跟靈魂力量有關的東西，它們像是石花，一碰就破碎。
“戰爭之神議會庭的幾位祭司研究了很久，最後才找到了吸納這些石花的辦法。
“你可能一直好奇，刃獸靈魂是如何誕生的。
“說實話，我們不知道，戰爭之神議會庭搞出刃獸的那批人也不知道。
“最初被設計出的刃獸，想辦法用晶核原型體吸納石花中的靈能時，靈魂就自然而然誕生了，而且最初誕生的靈魂，其實……是人類的模樣。”
“人類的模樣？”艾米娜明顯有些驚訝。
旺達點點頭：“是的，我們靈脩文明就是人類文明的一支，爲了避免大家恐慌，戰爭之神議會庭在晶核中進行了改良，讓刃獸的靈魂從人類的模樣，變成了符合它們外體的模樣。”
薩賓娜道：“後來我們經過調查發現，剛殺死的高等智慧生命，最容易在星球內部誕生石花，刃獸就可採集到更多，所以殺戮就成了刃獸的本能。”
旺達道：“這是一條不歸路，本質上就是我們在星域之中掠奪靈魂。”
“畜牧所有高等智慧生命。”
艾米娜沉默了。
王機玄雖然早就有所猜測，但聽到那些刃獸的靈魂最初的模樣也是人類，他忽然就有些噁心了。
他的異魂，都是吞噬刃獸靈魂來增長和晉升的。
雖不知者不罪，且這些刃獸的靈魂與人類靈魂並不同；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真正的魔修，似乎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艾米娜輕嘆了聲：“怪不得，你們經常說，刃獸災害遲早會席捲星空中的所有文明。”
“刃獸失控後，這種殺戮必然會蔓延，它們自身存在、延續，都是需要靈能來維持。”
旺達看向艾米娜：
“你還有其他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可以談談請你出手的條件了。”
“有，”艾米娜道，“你們還沒說，遠古文明的寶藏到底是什麼。”
“我們並不清楚。”
“都是那個神叨叨的傢伙引我們過來的。”
薩賓娜與旺達似乎並沒有說謊。
他們還補充道：
“他們是我們的締造者，那個遠古文明創造了核心迴路，核心迴路算是他們的集大成之作品。”
“在當前這種絕境下，如果有反擊刃獸的希望，那應該就是在那裡了。”
“我們幾乎要挖通了。”
“然後不知道被誰算計了……是你做的嗎？艾米娜？”
艾米娜並沒有撒謊。
她只是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
她道：“雖然你們對我吐露了實情，這並不代表我可以原諒你們當初的背叛。”
薩賓娜冷笑：“果然是你，也只有你能做到這些事了。”
艾米娜忽然聽到了隱形耳機中的嗓音。
旺達耳根動了動：“誰在說話？一個年輕男人的嗓音，黑色風暴嗎？他此前只是假死脫身，而後一直躲藏在某處，對嗎？”
艾米娜依舊不回答。
只要回答，就會露出破綻，從而掉入對方的邏輯陷阱。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答完了，我們就可以正式談條件。
“六號，婆娑妮也好、阿蜜婆娑也罷，她釋放了自己的核心迴路，那她的核心迴路去哪了？”
旺達和薩賓娜略有些沉默。
太空中的刃獸大軍已幾乎兵臨城下；
靈能之都外圍的刃獸潮，正不顧一切地瘋狂進攻，靈能者們已經在考慮是否放棄第二道防線。
“這個問題我們也不太清楚。”
“她騙了我們，”薩賓娜道，“她只是利用我們來到這顆星球，當我們逼她分享秘密，她卻直接選擇了釋放自己的核心迴路。”
旺達道：“根據我們分析，她的核心迴路應該已經進入了那個遠古遺蹟。”
“這些我們真的不清楚。”
薩賓娜落下雙臂，身體在輕輕震顫：
“如果不是需要你的力量，我也不至於這麼低三下四地懇求你。
“艾米娜，我們需要保住這份戰力。”
艾米娜輕輕頷首，安靜地等了會。
旺達沉聲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們，我這裡有真言迴路。”
“好啊，”艾米娜輕輕眨了下眼，“那請開啓真言迴路重複你們剛纔的話語。”
旺達和薩賓娜險些被氣死。
但艾米娜佔據着完全的主動性，他們兩人很明智地選擇了退步。
又幾分鐘後。
太空中出現了一顆顆彗星，艾米娜不緊不慢地打了個響指：
“那好，你們現在擁有跟我談條件的基礎了。”
“艾米娜！”
薩賓娜面容有些扭曲，這是無比的憤怒。
“你不要太過分！”
“是我此前表達的不清晰嗎？”艾米娜含笑看了眼空中的火球雨。
人類的截擊力量已經做好準備。
很快就會有核彈密集地在外大氣層進行截擊轟炸。
這會些微影響地球的大氣健康。
旺達笑道：“讓我們抓緊時間吧。”
“好，”艾米娜手背上綻放光亮“我們直接以核心迴路締結公平約定，違背約定者將會被核心迴路拋棄，我那幾個條件也很簡單。”
她話語一頓，清脆嗓音多了幾分靈動之感。
一種從未有過的舒爽情緒，在她心頭緩緩綻放。
啊，跟着那個傢伙混確實很不錯呢。
……
艾米娜提出的四個條件；
或者說，是王機玄和傅堅提出的四個條件。
它們並不算苛刻。
第一，所有的靈能者在地球上時，必須受到D5綜合戰區指揮部的約束，且A級及以下靈能者，必須聽從傅堅總司令的調令。
第二，地球人類文明不再遭受，來自靈脩者文明，任何形式、任何時間的迫害行爲。
第三，所有靈脩者必須公開承認，黑色風暴修行文明的先進性和正義性，任何靈奴不得敵視該修行文明的所有個體。
第四，地球三光明之翼成員，宣誓與刃獸戰鬥到底。
這裡面不涉及對靈脩者的報復和侮辱；
甚至，考慮到D5自身也很難約束A級以上的靈能者，他們都沒想讓那些S級、SS級靈能者去抗核彈。
——其實也是怕這些強大的靈能者得到核彈後，會把核彈用到自己人身上。
反而是第四個條件，讓薩賓娜和旺達猶豫很久。
他們其實真的有認真考慮過，去給刃獸做文明維護工。
“答應他們。”
沉穩有力的嗓音忽然從空中響起。
是三號靈脩者，尼爾達他蒙。
這傢伙身在太空、身陷重圍，卻依舊能時刻關注這邊，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尼爾達他蒙沉聲道：
“我們唯一的條件就是，黑色風暴必須現身，吸引部分刃獸的注意力。
“他不用再躲藏了。
“我在北極點嗅到了他的氣息，我殺死的那隻迦裡喏體內殘留了我的氣息，他將迦裡喏屍體帶走時，我已經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薩賓娜和旺達……我是主戰派。
“我需要他的助力，他有資格收穫我的友誼，我會給他足夠的回報，只要他能幫助我們。”
艾米娜淡然道：“友誼？哼，他對成爲你的朋友並不感興趣。”
躲在第六支柱附近的王道長忍不住擡手扶額。
被詐出來了啊姐姐！
不是，一萬七千歲的美少女都這麼單純嗎？
哪怕是要公開他活着的信息，也要在締結了核心迴路見證的誓約以後啊！
還好，薩賓娜已經開口道了句：
“動作快些，我們一同締結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