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既來之，則安之
極樂天幕。
永生幻境？
王機玄面露恍然，已經大概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他們修行界也曾有過類似的災禍，一些魔頭爲了給自己續命，又不敢去挑戰天劫，就搞出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術法。
有搞人血的，有搞人魂的，甚至還有一些傢伙不怕腥臊，搞童子尿煉丹的。
爲了長命，人確實可以做出各種各樣極端的事。
反觀王道長，那就是另一個極端了。
長壽？
他三千年的壽元都不去享受，直接就跟天劫幹了個痛快！
聽聞這個女人的講述，五號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抱怨：“我突然感覺我以前就是個白蓮花。”
保持着鬼門關模樣的王機玄，聞言不由笑了：“反思下爲什麼他們不帶你玩？”
五號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王道長繼續道：“我對這個極樂天幕不太感興趣，我現在只想知道，支柱刃獸本身的靈魂在哪兒。”
“這就是它的靈魂。”
女人輕聲說：
“這個城市，這個只有靈魂能抵達的永恆幻境，就是這種巨獸的靈魂。”
“你無法用奪舍的手段控制它……你的靈魂太弱了，會被這個龐大身體帶來的壓力碾成粉末。
“如果你想從靈魂方面毀滅它，只能想辦法毀滅這個極樂天幕，這種事情的難度，比直接摧毀它的身體還要高百倍。”
王機玄聽出了這女人故意賣弄的意思。
他們修行界老前輩的通病了。
王機玄謙遜地問：“您有辦法嗎？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看人類再受苦。”
“很困難。”
女人面露思索，簡單道：
“不難看出，靈脩者製作的這個極樂天幕，與我們當初的實驗產物很相似，原理就是用其他生命體的靈魂，來維持整個體系的運轉。
“只是他們更巧妙的，把極樂天幕與戰爭機器結合，這樣用戰爭機器發動起來，去四處掠奪靈魂，就能持續不斷獲得靈魂，支撐這個永恆之境。
“除非是用強大的力量，直接摧毀這個極樂天幕的物質基礎，也就是毀滅這頭巨獸……他們又做了一些很不錯的改進，讓極樂天幕的力量成爲保護這頭巨獸的屏障之一。
“不過，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存在，這裡也是。”
五號忽然道：“他們創造了這個極樂天幕，讓自己的靈魂在這裡生存？”
“可以這麼理解，”女人輕聲說，“你眼前的這個城市，就是巨獸的靈魂。”
“城市是靈魂？”
“靈魂是不必被定格的，它只是一種奇特的結構體。”
王機玄已經捕捉到了這個關鍵點。
雖然女人說話總會下意識賣弄學識，也就是常說的‘掉書袋’久久不去說重點；
但女人實際上已經告訴了他們解決辦法。
五號問：“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支柱刃獸其實是被一些瀕死的靈脩者設計出來、給他們續命的東西，但支柱刃獸被設計的太強，他們駕馭不住，反噬了？”
女人反問：“真的反噬了嗎？”
“誒？”五號不由愣了，“您的意思是，這裡，還有靈脩者的靈魂？”
女人看向這個城市，輕輕搖頭：“對此我並不能確認，刃獸對你們的反叛，到底是發生在靈脩靈魂入駐之前，還是入駐之後。”
啪！
王機玄異魂化作的鬼門關彈出一隻灰濛濛的手掌，在那打了個響指。
他簡單道：
“我簡單總結下。
“眼前這個幻境中的城市，就是支柱刃獸的靈魂。
“裡面可能存在靈脩者的靈魂，如果存在的話，大概率就是這裡的主宰者。
“想要在靈魂層面下手破滅這個城市很困難，但這樣的靈魂必然有一定的缺點，支柱刃獸的破綻就藏在這個城市之中。”
女人目中多了些讚賞：“是的，修仙者。”
王機玄注視着下方。
冤魂海已被鬼門關抽走四成；
因爲相隔距離的原因，冤魂向外涌的效率開始減慢，鬼門關也該活動起來了。
而他異魂渡化了這麼多的‘光點’，境界沒有提升，魂力卻已經提升到了堪稱‘臃腫’的程度。
悲觀點預計的話他們只有兩小時二十分鐘了。
不過，因爲王機玄的這番折騰，支柱刃獸的恢復能力明顯受到了影響，現在傷口癒合速度已經明顯降低，只是支柱刃獸體內那海量的靈能，並沒有遭受影響。
海量冤魂，只是支柱刃獸‘大體量’的一環。
“沉睡迴路呢？”王機玄問。
“在支柱刃獸體內，”五號道，“我能感覺到，這裡是支柱刃獸的靈魂所在區域，現在的我只是一道意念，我們的身體是無法抵達這裡的，沉睡迴路並不在這。”
女人提醒道：“他們創造的這頭巨獸已經趨於完美，體內存在大量的反入侵裝置，數量龐大的靈能，會殺死一切入侵者……這顆星球上，竟沒有一個戰力完整的靈脩者嗎？”
五號有些尷尬：“我們在這片星域廣泛戰爭中取得了……廣泛的失敗。”
女人微微頷首：“你不必爲此羞恥，你只是一個年輕人。”
王機玄忍不住吐槽：“一萬七千歲的年輕人……”
“核心迴路本就賦予了我們悠長的壽命，”五號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修仙者，伱們在壽命這塊，好像並不如我們呀。”
女人輕聲說：
“請不要對修仙者無禮。
“他們是高階文明延伸到了低階世界的文明分支，擁有進入高階世界的能力，這比我原本的文明已經高級了很多。
“當初，我的文明曾經遭受一場巨大的災害，是一個名爲‘三界浪浪子’的修仙者路過我的文明，數場苦戰殺死了虛空入侵的怪物，而後他破開空間去了高階世界。”
王機玄眉頭狠狠跳動了一下。
飛昇！
好傢伙，曾有大乘期修士在這裡遊歷，然後破開虛空飛昇去了仙界！
王機玄雖然很想追問女人那個‘三界浪浪子’……不是，這破道號爲何如此浪蕩；
但他好歹也曾是大乘修士，挑戰天劫失敗了而已。
不提也罷。
五號忽然指着王機玄化作的青銅大門：“我看過他一點記憶，他也曾經試圖對抗一股強大的規則意志去高階文明，可惜失敗了，然後出現在了這裡。”
王機玄：……
‘貧道褲衩都被賣了！’
女人面露笑意：“這或許是來自高階世界的意志體現，總之，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背後都蘊藏着一些事件引發條件。”
王機玄道：“我們還是想想如何解決這個麻煩……要麼觸發沉睡迴路，讓第六支柱繼續沉睡，要麼，想辦法幹掉它。”
“我要回去了，能夠分享給你們的信息，已經分享完全。”
女人認真地道：
“作爲核心迴路的締造者之一，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這頭巨獸體內存在三千六百多個靈能迴路，沉睡迴路只是其中之一，大概還有兩個日升日落，它就會再次開始運轉。
“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不要去殺死一頭這樣的巨獸，當一頭這樣的巨獸死亡，有可能會引來更多的巨獸。
“還有就是，這頭巨獸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它更像是一個集體的意志，這個集體的意志並不是來自於這裡。”
王機玄面露恍然：“那隻迦裡喏……”
此前的情報也曾提及幾個關鍵詞：
刃獸思維網絡；
迦裡喏促使刃獸叛變；
女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對着王機玄優雅欠身，化作了一隻光點飄走。
一縷嗓音鑽入王機玄耳中：
“或許，你可以進入極樂天幕中，去尋找解決辦法，但我並不能確定，這裡是否有靈脩者靈魂存在……如果存在，那必然是極其強大的懦夫。”
上方飛行器中，高花婷打了個哈欠睜開眼，滿臉疲倦。
王機玄已經命令機械女僕帶高花婷去安全的區域。
他看了眼在鬼門關旁苦思冥想的五號，快聲道：“你先想想辦法，有任何發現立刻告訴我，我來把冤魂都搬去外面，先瓦解支柱刃獸這部分力量。”
五號點點頭。
雖然她對這座青銅大門更感興趣，大門上正不斷出現一些花紋；
但她也必須儘量幫忙。
這可關係到她的身家性命。
……
“就是我上面說的這樣。”
超大型機甲的駕駛艙，王機玄已經將下面的情形詳細解釋了一遍。
傅堅聽完王機玄的敘述，站在那沉默了兩分鐘，似乎是在消化這些信息。
“極樂天幕……靈脩者的永恆幻境……”
傅堅罵了句粗話：
“稍微高級些的文明真他媽會折騰。”
王機玄道：“高花婷的前世身提醒我了，想低成本解決支柱刃獸，或許要進入極樂天幕中去探查。”
傅堅道：“殺死支柱刃獸的方式，其實還是去轟碎它。”
“話是這麼說，”王機玄攤攤手，“這不是，我們現階段沒辦法轟碎它嗎？人類如果把所有資源都用在殺死一頭支柱刃獸上，再甦醒一頭支柱刃獸，那等待我們的就是滅頂之災。”
傅堅輕輕嘆了口氣。
當初，人類擁有整顆星球的資源時，軍工科技的發展並不算充足，人類互相內耗也是常態，刃獸潮來襲打的人類潰不成軍。
現在，科技有了，內耗還在，資源卻沒多少了。
傅堅緩聲道：“招募死士吧。”
“死士？”
“嗯，”傅堅解釋道，“讓他們的靈魂進入極樂天幕內部進行探查。”
“我去不成嗎？我有異魂。”
“你見過哪個科學家用自己作爲樣本進行實驗？”
“沈瓊霖，她還成功了。”
傅堅啞然。
王機玄就繼續說：“人體實驗不符合我的價值觀，把風險推給其他人也是懦夫之舉。”
“這是一個指揮官的必修課。”
“但我並不是指揮官。”
“你應該學着成爲指揮官。”
“那只是你擅自的期待，我只是一個修行者，幫你們解決了刃獸的麻煩，我就會自行離開。”
王機玄閉上雙眼，嗓音淡定卻有着絕不退步的堅持：
“兩條腿走路吧。
“你繼續按你的計劃，把這頭刃獸火力壓制三天，我想想辦法，能不能從它的靈魂入手。
“如果在附近發現迦裡喏的蹤跡立刻提醒我，結症還在它身上。”
“可以。”
傅堅沉聲回答。
王機玄本體依舊在這。
他只是用異魂搞事，基本安全還是能保證的。
又過了大概四十分鐘。
支柱刃獸背部，那片灰雲已經積累了厚厚一層，其下向上涌出的灰氣已十分稀少。
傅堅靜靜注視着這一切繼續用火力保持支柱刃獸的傷勢。
新的一批機械體已經投入戰場，刃獸潮雖然源源不斷，但在九大戰區的火力支援下，戰線依舊是平穩的。
這場戰爭的犧牲，自然是不用多講，必然慘重。
不過，支柱刃獸和刃獸潮已暫時被他們壓在了這裡，就算後續他們抵擋不住了，也能爭取時間，少死數百萬民衆，殺死足夠多的刃獸。
人類其實，早已經無路可退。
灰雲上方開始偶爾冒出一些人影，那些人影好奇地看向各處，看到遠方的戰鬥，看到下方的巨獸。
不少人影穿戴着軍裝，只是他們現在已經退場，無法做什麼了。
只能看着。
……
極樂天幕。
王機玄低頭注視着下方，異魂漸漸停止鬼門關之術。
一隻體長超過三十米的漆黑蛟龍出現在五號的意念體身旁，肋生雙翼，已有龍形，龍首的犄角、長吻、龍鬚都已生長完全，額頭還有三枚金鱗。
若仔細看，能看到蛟龍龍身上蘊藏的淺淺金紋。
可惜，魂力雖增，境界還是那樣。
王道長沒多去鑽研龍蟒異魂的變化，這些可以戰後再做，他異魂魂力翻了幾倍、實力有了躍升、此地冤魂海已暫時被他解決，這就足夠了。
龍蟒盤旋兩週，黑氣收斂，化作了王機玄的面貌身形，穿一襲黑色風衣。
——其實他更想穿長衫，只是那樣有點太羞恥了，像是在現代廣場上穿古裝COS服來回溜達的年輕人。
“想到什麼了嗎？”王機玄問。
“下去看看吧，”五號道，“來都來了，如果不去試試，我八成會被自己鄙視，我也想知道，他們到底揹着我們做了什麼。”
“既來之，則安之。”
王機玄看着下方那些已經停下叩拜，到處躲避、瑟瑟發抖的人影。
這些都是靈魂。
不同於外部那些冤魂，這些人影實力都還不錯，有點像是……靈奴?
是了，靈奴。
靈奴在這，靈脩者還會遠嗎？
如果支柱刃獸體內，真的存在追求永恆的靈脩者靈魂，那問題反而簡單了，賜他一口菁純的魔氣就是。
沒了冤魂海，王機玄用魔道的手段已不會引發太大的問題。
‘嗯，能用正道手段解決，就用正道手段解決。’
‘宗門榮耀啊。’
道長的異魂保持人形，朝下方幻境城市直直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