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向林天成功點燃雪茄，視頻戛然而止。
王機玄和周崢德大眼瞪小眼。
“後面呢？”
“發來的就是這些，我也是第一次看。”
周崢德嘖嘖稱奇：“看來，外公一直在給這傢伙下套，爲了讓他過來。”
“下套？”王機玄有點納悶。
周崢德笑道：“我推測東方指揮官肯定是把你的態度，甚至你一兩句話的錄音，拿給了我們總司令，總司令拿去給了這個向林天，主動勾這個向林天過來……只有見了面才能去說服向林天，也只有說服了向林天，才能進一步嘗試真正促使D2深度整改，恢復戰區戰力。”
王機玄面露恍然。
他略微思忖，倒是明白了，爲什麼D2的高層會那麼在意那個配方。
因爲那個配方控制着，D2綜合戰區一大批親靈能之都的軍官。
向林天他們想要保護的，其實是他們跟靈能之都的關係；而邢鈿之所以能順利控制一大批政客，實際上是因爲D2真正掌權者的背後縱容。
兩邊完全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那些被邢鈿搞去靈能之都和雪山基地的素材，這累累的血債，這些D2的掌權者也有一份罪責。
想清楚這個節點，王機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祝福吧。
還能咋。
周崢德也在嘆息：“這就是，當下時代，存在於整個人類陣營的兩種思潮，一種樂觀、一種悲觀，很明顯，D2這些高層就是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
“老傅獨自撐到現在，還真是不容易啊。”
王機玄感慨一句，輕飄飄地揭過話題：
“那顆丹藥的效果怎麼樣？”
“這個，很強……以後你就是我親大哥……”
周崢德的表情略微有些古怪，湊到王機玄眼前，小聲嘀咕：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
後面的話，角落的牡丹就當自己沒聽見，繼續專心蒐羅各處的消息。
這種話題可不是她們機械體能參與的。
周崢德離開後，王機玄又修行了一陣，順利結束這次資質提升。
他眼前不斷劃過向林天的表情。
那是一種絕望感還不是消極的絕望，而是努力奮鬥後，卻發現一切無濟於事的絕望。
這個已經支離破碎的世界，從堡壘下城的普遍悲劇到最高層功勳將領的絕望，都源於那個強大的外敵。
強壓之下，很多東西都已經扭曲。
王道長本以爲自己不會太在意這些；
但他很快發現，自身竟然被這種情緒影響到了，在下意識地思索，該如何幫助人類戰勝刃獸。
‘貧道與此界的關聯，也是愈發深厚了。’
道長索性停下修行，讓牡丹去工作室等自己，他去各處散步溜達了一陣，散散心。
田野裡的麥苗還在成長；
育嬰院的孩子們無憂無慮歡鬧；
躲在不知何處的敵人正在黑暗中低語。
王機玄一人漫步，漸漸讓自己心態恢復平穩，不去想這些糟心事。
紅塵多紛擾，多是庸人自擾。
“長官？”
叮叮！
自行車的鈴聲，高花婷驚訝的呼喊聲，讓王機玄扭頭看了過去。
王機玄回神才發現，他不知不覺走到了高花婷的工作室附近，高花婷好像是要去錄製晚上廣播用的歌。
高花婷上一秒還覺得，她已經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對王徵長官；
沒想到，離開了工作室的熟悉環境，在田間小路偶遇，她心跳不自覺就開始加速了。
如果她是戀愛腦，說不定已經誤會自己對這長官動心了；
可惜，她明確知道，她真的只是緊張外加一點點的社恐。
“你要去錄歌？”
王道長明知故問，有些新奇地問：“我能看看嗎？”
高花婷連忙點頭，又趕緊搖頭，小聲說：“我那裡太亂了……”
“沒事，我用探查的方法看過很多次了。”
“誒？”
高花婷有點懵，然後暈暈乎乎、半推半就，帶着王機玄進了電梯，下行到了她的工作室。
高花婷的音樂工作室雖然面積不大，但雜亂程度頗高，隨處扔着樂器樂譜。
高花婷一個健步衝出去，快速收起了一張張白紙，將一隻凳子搬到了王機玄面前。
“長官隨便坐！”
“謝謝，”王機玄點點頭，對着不遠處的冰箱招招手，一罐飲料自行飛了過來。
他問：“你的經紀人沒派人幫你打掃這邊嗎？”
“現在半個月打掃一次，”高花婷小聲說着，“明天后天就有人來了，應該。”
“讓牡丹安排機械女僕幫你打掃吧。”
王機玄打開飲料喝了口：
“去忙你的，我就是有些心情不佳，剛好在你這聽聽音樂，回回血。”
高花婷連忙點頭。
‘您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她雖然很想這麼問，但話到嘴邊，又老老實實地嚥了回去。
她只是一個會唱歌的小蝦米罷了。
“那我去幹活了……”
“當我不存在就好。”
王機玄笑眯眯地說着。
高花婷低頭走去自己的工位，握住吉他後，她心神總算鎮定了下來，開始熟練地調試、試音，一個人做了樂師和技術工的活。
幾分鐘後，木吉他的掃絃聲在她指尖悄然綻放。
高花婷開始找感覺，又擡頭看了眼角落。
王機玄靠在牆上，手裡已經多了一個聯絡器，正不斷敲字，並未關注她這邊。
高花婷稍微鬆了口氣，頓感自在了不少。
她清清嗓子，先將今天需要錄製的歌曲唱一遍，歌聲伴着音樂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來回晃盪。
王道長挑了挑眉。
心境果然更加安穩了；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高花婷很快進入狀態，面部表情跟隨音樂演繹着歡喜與憂傷。
王機玄趁機散出一縷靈識，小心翼翼地環繞在高花婷身周，細細感受，參悟着這股莫名其妙的道韻。
越參悟，王機玄就越覺得……
好像，靈脩者的事沒那麼簡單。
——高花婷這種異樣明顯是跟靈能有關，而高花婷的夢境又有種種暗示，再加上她不可能是修行界來的，她夢境中的畫面王機玄可以確定他們修行界沒有，那用排除法來看，大概率是跟靈脩文明有關了。
看不懂，搞不明，很玄妙。
王機玄假裝跟人聯絡，聽着音樂、安然思索。
半個小時後。
一架運輸機正在從空中緩緩落下，76號堡壘地表軍營一片肅然。
兩個魁梧的身影，一前一後踏出了運輸機。
……
向林天已經確定，他被傅堅徹頭徹尾地算計了。
但向林天並不排斥這種算計。
傅堅是對的。
用了那顆雪茄後，向林天已完全相信這一點。
他很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具本有些沉重的身體，現在竟然……無比輕盈！
他恨不得立刻去找一頭王級刃獸狠狠地幹它娘一架！
“老傅，”向林天喊住了走在前面的傅堅，皺眉道，“稍後我需要注意些什麼？”
“不用太緊張。”
傅堅看向左右，緩聲道：
“注意形象，也注意身份，在名義上他是我的下屬你來這裡是爲了拜訪以及視察工作。”
“必要的尊敬還是需要的，”向林天皺眉道，“還有，我孫女真的在這？”
“嗯，跟我來吧。”
傅堅已經摁開了電梯門，示意護衛隊留在原地。
他們兩個老戰鬥基，開啓了隱身模式、屏蔽了自身行蹤，淡定地進出電梯，先到堡壘第六層、又過檢查站，抵達第七層。
“這裡的防衛挺嚴格。”
向林天四處打量着，禁不住嘖了聲：
“老傅，你該不會是特意搞的這裡吧？第七層風景最好、防護性最好的區域給了育嬰院……還真沒看到有建小別墅的痕跡。”
傅堅淡定回答：“我一直很講原則。”
“行吧，”向林天訕笑，“我也很講原則在我退休前……退休後，大部分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感覺沒什麼意義。”
傅堅沒有多說什麼，帶着向林天在第七層逛了逛。
他們先去了泰叔的工作室。
傅堅有意展示，讓向林天看到了破魔匕的原生產線。
儘管破魔匕的生產線已經有十幾條，但這裡依舊是研發中心和試產基地，生產線時刻運轉。
向林天拿起一把破魔匕仔細打量。
他是識貨的，此前也接觸過相關情報，但當他看到這種冷兵器直接量產，依舊受到了一些衝擊。
“老傅，你這些東西弄出多久了？”
“只是最近，王徵帶着一個團隊做出來的。”
“我還以爲你吃獨食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我們的奮鬥目標就是讓文明得以延續，我不會用霸權思維獨佔，會在時機成熟後逐漸推廣。”
傅堅沒有多說，帶着向林天走向了第七層角落。
傅堅當然知道，泰叔工作室二樓有很多不方便公開的技術。他只是想讓向林天堅定跟隨D5的信念，不是特意炫耀王徵的技術。
兩個老人悄悄趕到五號靈脩者石板附近。
那是一個還沒啓用的育嬰院。
他們沒有直接靠近，而是站在另一個高點遠遠觀察——這裡本來就設置了一個暗哨，通過暗哨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窗口後的靈脩者石板牆。
“那就是靈脩者的石板？”
向林天喃喃自語，目光在各處尋找着，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向甜甜，也就是五號靈脩者的專屬靈奴，那個曾被五號借用身體的年輕女孩，正跟萬小七有說有笑地上樓。
她們手裡端着塑料籮筐，裡面是一些布片，似乎是在商量如何縫製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向林天那雙老眼變得渾濁了些，又恢復正常，低頭輕輕一嘆，扶着欄杆佝僂站着。
片刻後。
傅堅在旁問：“要過去問候下嗎？”
“不了，”向林天慘笑着，“我之前把她賣了，現在沒資格跳出來。”
“她一直想給家裡寫信，但王徵沒有允許。”
傅堅緩聲道：
“其實我建議你們見一面，如果你覺得這裡還不錯，那我可以讓人安排，讓她在這裡享受輕鬆愉悅的生活。”
“你也搞質子這套？”
“不算，”傅堅緩聲道，“D2需要刮骨療毒，必然伴隨着動盪和流血，你是唯一合適的人選，小向……我瞭解你，你也是我看着成長起來的後生，戰鬥力尤其可觀。”
向林天沒有直接回話。
他道：“我們去看看王徵吧，我想親自看一眼這個年輕人再做決定……這不也是你教我的？我們每個決定都關係到上千萬人類的死活。”
他話音剛落，王機玄的嗓音就在他與傅堅的腦海同時響起。
“來這個位置，這邊剛好有個小房間可以聊天，還能免費聽歌。”
傅堅訕笑：“肯定是你身上這個落後系統暴露的。”
向林天又看了幾眼五號靈脩者的石板，他的目光在向甜甜身上只看了幾秒，更多是在看這面石板。
“老傅，邢鈿那段視頻中說的，是真的嗎？”
“哪個方面？”
“六老開啓星空大門，試圖召喚靈脩者，同時也引來了刃獸，釀造出了後續的文明入侵災難。”
“並未證實，”傅堅道，“不過以後歷史書上應該會這麼寫。”
“史書必然是由勝利者……好吧，我現在對那個年輕人更好奇了，你信心已經快爆炸了，老傅。”
“走吧，我帶你過去。”
傅堅揹着手轉身離開。
能讓他做導遊的客人並不多，這個時刻的向林天絕對算一個。
……
向林天、傅堅、王道長三方即將會面；
D2綜合戰區，邢鈿的雪山基地，彩虹鎮外圍區域。
這裡出現了一個簡單的軍營，大量的器械停靠在營地中，一臺模仿鑽地蟲製造的巨型鑽地機此刻正在進行組裝調試。
在軍營居中位置，一口圓形的大洞不斷傳來機械的嗡鳴聲，升降機帶來了幾名行色匆匆、滿身灰塵的年輕士兵。
士兵們不等升降機停穩就跳了出來，朝軍營某個方位狂奔。
他們手裡各自捧着一個合金箱子，裡面似乎裝着什麼重要之物，而他們肉眼凡胎不識怪異，沒能看到箱子縫隙正不斷向外擴散的淺淡黑氣。
那是……
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