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敗的。”
龍雲沒有抵抗。
在得知新一軍入城的消息之後,他果斷地下令城內守軍不得開火。而孫立人和俞濟時也沒爲難守軍,見對方並沒有反抗之意,也只是率部包圍了龍源別墅,搶佔了幾個戰略要點,接掌了省政府和警察局等幾個要害部門。然後,就由俞濟時和孫立人來到龍源別墅“拜見”龍雲。
“軍統買通了電話局的幾個人。”孫立人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但俞濟時明白。看到龍雲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沒瞞着:“在我們的飛機起飛之後,用您的口吻向城門守軍發佈命令,讓他們不得反抗!”
“就……就這麼簡單?”
龍雲愣住,連帶着他身邊的龍繩武也呆在了那裡……他們居然就敗在了一個小小的電話局?
“您的手下在接到命令之後,肯定會向他們的上級詢問,可是在城裡打電話,總要接線員幫忙接通電話,”俞濟時臉上也帶着一絲苦笑,“所以,他們打來打去,聽到的都是我們的命令。而這個時候我們的傘兵已經開始實施空降,他們來不及反應,自然只有選擇不抵抗,任由我們搶佔城門。”
“這不可能。”龍繩武叫了起來,他不能接受這樣的過程,“我們的軍官又不是傻瓜,就算我們打算投誠,也沒有理由讓你們先實施空降,完全可以主動打開城門啊。”
“可惜負責守衛城門的軍官沒有龍大公子的頭腦,”孫立人在一邊淡淡道:“而且昆明城面對數倍於己的強敵,敗局己定,我們又是中央軍。守軍各部又有幾個真的願意冒死打這一仗?所以,即便是他們有所懷疑,恐怕也會主動選擇聽從命令。”
“……有道理。”龍雲長長地嘆了口氣。孫立人這話雖然有些刺耳,但卻說到了點子上……他敗局己定,手下雖然不乏忠勇之士。可這些人畢竟是少數。尤其是面對的還是挾大義而來的中央軍,先就敗了一籌。而這時候對方又假冒他發佈了命令,又不給反應時間,那些早就不願意打仗的軍官和士兵肯定會下意識的選擇投降,而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俞濟時和孫立人的大軍已經入城。反抗也沒有用了。
“心服口服!”
龍雲此時不過五十五六,正是一名政治家的黃金年齡,加之保養得當,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多歲的模樣,可在聽完孫立人的話後,他所有的意氣豪情彷彿都被這幾句話抽走了。身體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多歲。好一會兒,才又頹廢地看了一眼俞濟時:
“蔣委員長對我有什麼安排?”
“軍委會委員。”俞濟時淡淡答道,“馬上就會有飛機送您和兩位公子,還有家裡人去重慶……那邊已經做好了所有接待的準備,包括住處。”
“兩位?”龍雲眼睛忍不住一眯,“那我家老三呢?蔣委員長不打算饒了他?”
“其實委員長原本並不打算深究三公子的案子,軍委會以及行政院的各位也大都是這個意思。可秦長官堅持要三公子接受審判。”俞濟時答道,“委員長也沒有辦法。”
“豈有此理!”龍繩武大叫,“你們已經把雲南奪了去,還要殺我三弟?想趕盡殺絕嗎?”
“如果在案發之初,龍將軍就能把龍繩斌交付法辦,那麼,今天我們恐怕也不會在這裡。所以,究根到底,還是龍將軍的處置出現了問題。”孫立人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俞濟時。龍雲雖然已經是倒了架子的老虎,可畢竟在雲南也是當了多年的地頭蛇。即便人不在了,也還有不少關係。秦衛馬上就要出任滇黔綏靖公署主任,龍雲依然有能力給他找麻煩,俞濟時明知道這些,卻故意強調是秦衛要法辦龍繩斌……這擺明了是要給秦衛拉仇恨嘛。
“藉口!”龍繩武冷哼:“這根本就是你們想要強奪雲南的藉口!”
“雲南本就是中國領土。國民政府則是統領全中國的中央政權,什麼強奪不強奪的?”孫立人冷冷地看着他,“而且秦長官也並沒有做錯什麼。整個行動,如果不是他精打細算,昆明說不定已經是生靈塗炭……真要是那樣,龍將軍恐怕連去重慶任職的機會都沒有,又何談保下什麼龍繩斌?”
“你……”
“夠了。”龍雲煩躁地擺了擺手,攔住了龍繩武。他知道自己這次並不佔理。俞濟時還好,代表着蔣介石,馬馬虎虎還要表示一下,可孫立人肯定不會賣他什麼面子,再說下去,對方指不定就會把他拉到割據自立,禍國殃民的地步了。雖說這種事兒在全中國到處都是,連老蔣也是從這一步起家的,可說出來畢竟不那麼好聽……與其如此,還不如趕緊想辦法營救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三兒子:“俞師長,麻煩你立刻準備飛機,我這就要去重慶面見蔣委員長。”
“飛機隨時都可以起飛。”
俞濟時也巴不得龍雲立即滾蛋。這傢伙在雲南一天,雲南就不安穩一天。所以,一聽龍雲想走,他立即就站起來,朝着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儼然已經是龍源別墅的主人一樣。
……
“雲南這下子算是平定了,中央實力大增啊。”
龍雲先一步走了,龍繩武留下。這傢伙的“任務”很多,必須在俞濟時的安排和監視下,接收龍繩祖,安撫家人,同時還要把龍繩斌交出來……孫立人倒是沒有太多的事兒,他主要負責佔領和看管己經投降的守軍,這些事情手下人就能辦得很好。不過孫立人是個閒不住的人,依然不住工的視察着轄下的各個部隊。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沒有先視察自己兼着師長的那個師,而是先去了鄭介民的那裡。
“雖然中間貌似有些驚險,可現在想來。步子其實還是很穩當的……秦長官的計劃可謂是滴水不漏,把滇軍可能的反應差不多都算了進去。”
“這是當然。秦長官一向計算精準,而且情報準確……不然又怎麼可能才三十出頭就升到了上將?”鄭介民很樂意聽到別人誇讚秦衛。他是老蔣的親信,可老蔣的親信多了,可謂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而秦衛的手下卻只有大貓小貓三兩隻,這跟秦衛已經明確進入到中國軍隊最高層的身份嚴重不符。所以,他在被塞進孫立人的新一軍之後不久,就決定牢牢抓住秦衛這棵大樹。
“三十歲的上將確實讓人豔羨。可這樣飛速提升,似乎也有些招人嫉妒……”孫立人輕嘆了口氣,把在龍源別墅發生的事情娓娓說了一遍,“俞良禎這一手有些不太地道……不過滇黔公署主任卻不兼省主席也很不符合常例。是不是上面對秦長官有什麼不滿?”
“不滿肯定是有的。秦長官的仇人不多。但都是大有來頭的人。”鄭介民笑笑,似乎並沒有對這件事有什麼過多的想法:“不過俞良禎這樣背後下絆子,要是讓秦長官知道了,他恐怕也少不了麻煩。”
“哦?”孫立人微微一怔,“俞良禎可是委員長的侍衛長出身,還是親戚。秦長官也敢……?”
“到現在爲止,除了委員長,我就沒發現秦長官不敢動的。”鄭介民臉上帶起了一絲苦笑,“何況俞良禎現在還是他的‘下屬’!空降師如果沒有空軍的支持又能算什麼空降師?俞良禎的話恐怕說得太多了……”
“怎麼回事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從空降師的傘兵團空降昆明城頭,到龍雲離開雲南,再到孫立人找到鄭介民,半聊天兼半通消息的談話結束。天色已經大亮……而此時,在東邊兩千裡之外的廣州城內,一場激烈的空戰也已經開始。中國空軍以“龜速”從廣西境內起飛,幾個小時之後才趕到廣州上空。而早就已經蓄勢待發的日本第一聯合航空兵部隊則迅速起飛迎敵。面對兩百多架從未見過的,顯得有些臃腫的中國戰鬥機,安藤利吉和山口多聞擺出獅子搏兔的架勢,將近三百架零式全部派了出來,勢要一舉將敵人全殲。
然而讓安藤利吉和山口多聞無法接受的是,甫一交戰,零式就落到了下風。而且是絕對的下風。
交戰僅僅過了半個小時,看着天空像下餃子一樣不停落下的零式,兩人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了胸膛……怎麼能這樣?零式在蘇聯戰場上經過了那麼多的戰鬥,早就已經被證明爲是當今世界最優秀的戰鬥機。即便是那些己知的歐美國家的戰鬥機也不可能與之抗衡。近三百架零式,在正常的情況下,足以對抗一千架以上的蘇聯最優秀的戰鬥機。可現在零式居然在數量佔據優勢的情況下。還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不科學啊!
“馬上撤退,讓他們馬撤退!”
看着不知道第幾十架零式拉着長長的黑煙往下墜落,山口多聞終於忍受不住,他直接扯住了安藤利吉的衣領,對着這個廣州的最高司令官不住狂吼。零式是財富,飛行員更是財富中的財富……航空兵部隊已經在中國戰場損失了數百人,如果這一戰再損失那麼多的話,他只有切腹一條路可以走了,哪怕這場戰鬥失敗的責任並不在他。
“發信號,撤退,讓零式馬上撤退!”
安藤利吉也顧不上山口多聞的失禮,他現在只想趕緊把這邊的消息通知南京,通知東京……這是中國人頭一次在戰鬥機的質量上勝過日本,但絕對是致命的一次。中國空軍依舊牢牢把持着制空權,這也就代表着,帝國軍隊在近期內絕不能向中國軍隊發起進攻。因爲天空不屬於日本。
“戰鬥機,中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戰鬥機,他們明明不具備生產……咦?”安藤利吉一邊下命令,一邊在心裡流血,可他終究是一員大將,看着天空那悽慘的場景,他優秀的戰術素養和戰場神經又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對的地方:“不是說中國空軍還有轟炸機的嗎?怎麼只有戰鬥機,他們的轟炸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