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他玩半個小時?你覺得這是他的真話嗎?”
影佐禎昭很利索,聽到警告之後,立即就向秦衛索要電臺……結果,秦衛所“提供”的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傳到了南京,之後,又由南京傳到了西伯利亞的烏蘭烏德。
“很難猜。”
石原莞爾是個禿頭,嘴巴下彎,兩隻眼睛相對較小,整個人乍一看上去好像是剛睡醒,可就是這個模樣,卻又給人一種極精神的感覺……很矛盾,又很自然,渾沒有他旁邊留着鬍子,一副老頭樣的阪垣徵四郎給人的感覺實在。
“難猜?難道連你也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還有底牌沒出?”聽到石原莞爾的話,阪垣徵四郎顯得很驚訝。他們是當年關東軍裡面最出名的少壯派軍官,“石原之智、阪垣之膽”名動一時。而兩人也都做出了符合各自名聲的舉動。石原莞爾不僅策劃了“九.一八”,還實際策劃了滿洲國的成立,後來還在。可以說,如果沒有石原莞爾的謀劃,他們那些人可能就不會想到挑釁東北軍,而如果沒有滿洲事變,日本現在可能都還在爲奪取滿洲而傷腦筋,更不要說佔領大半個中國了。而他阪垣徵四郎同樣也是不弱,最輝煌的戰績就是以半個師團橫掃閻錫山的幾十萬大軍,雖然最後他和磯谷廉介等人在徐州一帶稍受挫折,但誰又敢否認他阪垣徵四郎的本事?他甚至曾以爲,以他們當時的攻勢,只需要再打上幾個月,就真的能夠佔領整個中國了……可事實最終還是如石原莞爾所預料的那樣,預計中的短期戰爭變成了持久戰。而他們在這期間卻又被蠅頭小利所矇蔽。一頭扎進了遠東,扎進了西伯利亞,跟蘇聯人又開槓上了。
在跟蘇聯人交戰的這段時間,阪垣徵四郎深切地明白了日本的虛弱。他深信,如果不是因爲有人提供了對面蘇聯軍隊的準確情報。如果不是三菱公司恰好研發了零式戰鬥機,使得他們取得了制空權,他們可能等不到鐵木辛哥,蘇聯人只憑一個朱可夫就能把他們打回去,甚至把滿洲也給吞掉。
可現在他們已經欲罷不能。
從西伯利亞退回去,蘇聯人就會善罷干休?何況遠東資源豐富。庫頁島的近海還儲藏着豐富的石油,雖然一時還不能開採,可幾大財團已經開始找辦法,並且已經有了頭緒……這個時候撤走的話,豈非平白的便宜了蘇聯人?再者,得罪了蘇聯卻沒有得到石油。日本下一步豈非又要去找英美開槓?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們幹嘛要撤離蘇聯?
“秦衛這個人從不打沒把握的仗。這從他歷來的勝績就可以看得出來。每一戰,他都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在具有了絕對壓倒性的優勢之後纔會出手。”石原莞爾小眼轉動,“可這一次大戰未開,他卻先就躲到了雲南,之後又跑到了緬甸……並且不惜搞出了一個賭約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力。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是在躲避失敗的責任。”
“但他現在卻又明明白白地告訴影佐禎昭。說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甚至還知道梅津美治郎和植田謙吉那邊抽調的兩個師團已經南下……他到底是真的做好了準備,還是虛言恫嚇?”阪垣徵四郎有些懊惱。曾幾何時,日本軍隊需要考慮過中國軍隊的虛實?直接打過去就是了。管他是幾個人還是幾十萬人,都是一樣橫推。可現在,連最精銳的關東軍也要小心翼翼,生恐碰出太大的傷亡。
“其實我還是反對打這一仗。”石原莞爾道,“秦衛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那麼,蔣介石肯定也知道了。既然如此。不論我們準備的如何充分,都勢必要跟中國軍隊展開大規模的激戰。關東軍雖然精銳,但在蘇聯戰場上已經打了太久,難免有些疲憊,而廣西的中國軍隊卻已經養精蓄銳數月之久。並且裝備也算精良,又處於守勢,哪怕無法取得制空權,也還是具有一定的優勢。再想想當初的淞滬大戰,想想南京戰場,想想徐州……中國軍隊其實都是在沒有炮火和空軍的掩護下跟我們交戰的。這一次又是要保衛他們最重要的一條對外國際線路,所以,這一場仗一旦開始,帝國軍隊無論有沒有制空權,都一定會蒙受巨大的損失,照我的估計,我們甚至可能會損失一個師團,乃至更多。”
“可現在英美各國已經開始向蔣介石提供援助,如果不能打掉他的對外交通線,他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強。”阪垣徵四郎道。
“還記得《三國演義》裡記載的一個故事嗎?”石原莞爾看着這個老友笑了一下,“袁紹敗亡,他的兩個兒子帶着兵馬逃到了遼東太守公孫度的帳下,三人合力抵禦氣勢洶洶的曹操。可曹操卻果斷停住了腳步,不向遼東發兵。結果,沒多久,公孫度就斬了袁氏二子,把人頭送到了曹操手裡,從而讓曹操了了一個心頭大患。”
“你是認爲我們跟蔣介石之間應該有一個和平期?”阪垣徵四郎問道。
“沒錯。”石原莞爾道:“蔣介石不是一個堅定的人,就像我們當初拿下滿洲,他都沒有什麼反應一樣,他對地盤兒的喪失雖然看重,但他更加在意自己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的話語權。而中國人一向都有內鬥的喜好。只要外敵不在,哪怕只是暫時緩了一緩,他們都會很快自己爭鬥起來……我們對中國政府壓迫得太狠了,他們只有把所有權力都交到蔣介石手裡,讓蔣介石帶着他們,把所有力量集中起來跟我們打。哪怕是蔣介石最大的仇敵共產黨也是如此。可如果我們選擇暫時的偃旗息鼓呢?蔣介石會迫不及待地先清剿那些不怎麼聽話的手下。就像他不久前對付青海的馬步芳和四川的那幫軍閥一樣。”
“可現在在中國政府統治的區域內,他已經沒有什麼敵人了。”阪垣徵四郎道。
“還有龍雲。當然這個不算什麼,我相信如果沒有我們的壓力,蔣介石可以很快就把他收拾掉。”石原莞爾道:“但你不要忘了,蔣介石最大的敵人還在。而且越來越強大。”
“中共?”阪垣徵四郎問道。
“是的。”石原莞爾也不賣關子,“只要我們緩一緩,蔣介石就會向中共下手。而中共現在的力量也並不弱,他們的力量已經遍佈華北,且新四軍還佈置到了安徽江蘇湖北一帶。甚至能直接威脅到武漢!蔣介石迫於我們的壓力,不敢在這個時候挑起跟共產黨之間的內鬥,可如果我們願意給他放鬆一下,他肯定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共產黨越來越壯大……國共之戰幾乎可以拭目以待。”
“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等着坐收漁利?”
“不是。”石原莞爾抿着嘴。“我們只是不再浪費不必要的力量,等待着某些人給我們的安排。”
“秦衛?”阪垣徵四郎眼神一凝。
“這個人才是我們最可怕的敵人。”石原莞爾道,“他把我們引到了蘇聯,羈絆住了最強大的關東軍,也消耗了帝國更多的資源;他有強大的情報系統,讓我們在中國境內無法佔據優勢。甚至屢戰屢敗……而他也希望我們暫時能夠跟中國方面保持平靜,避免交戰,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讓我們能有足夠的力量去挑戰英美。我不知道他到底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信心,但蘇聯顯然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中,這說明,他有可能已經拋棄了蘇聯。”
“拋棄蘇聯?”阪垣徵四郎一愣。“石原君,你在開什麼玩笑?秦衛只是一箇中國的將軍,他有什麼資格決定蘇聯的命運?”
“他能讓我們打敗蘇聯,並且佔領遠東,自然也能讓蘇聯一直失敗下去……”石原莞爾沉聲道:“何況斯大林馬上要面對的那個對手已經不像是我們這樣外強中乾的存在,而是歐洲最強大的德國。只要秦衛願意,他甚至有可能讓希特勒輕易地攻克莫斯科!”
“這個傢伙的情報到底都是哪兒來的?”阪垣徵四郎突然大叫起來:“這麼一個可怕而且龐大的情報組織,怎麼好像全世界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似的?這太不可思議,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這個組織或許可怕。但絕不龐大,更不可能像我們之前想像中的那麼神秘莫測。”石原莞爾道。
“你在說什麼,石原君?”阪垣徵四郎皺眉:“不龐大?如果不龐大,那它怎麼能知道從莫斯科到東京幾乎所有的秘密情報?根據土肥原的分析,秦衛提供的有關蘇聯的軍事情報。每一份,都需要衆多的人手,何況他還對我們瞭若指掌……他手上至少有各種相關的情報人員上千人!最頂級的情報員也應該有數十乃至上百!”
“如果有上萬人,怎麼可能連一點兒蛛絲螞跡都沒有?”石原莞爾冷笑,“阪垣君,我們之前都進入了思維的誤區……秦衛或許有那麼多的手下,但他的手下肯定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情報員。”
“不是情報員?那是什麼?”
“技術員!”石原莞爾冷冷一笑,眼神瞄向了擺在一旁桌上的收音機,“設備!只有依靠設備,才能毫無痕跡地竊取到諸多秘密情報……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爲什麼那些明明只有對帝國最忠誠的將領所參加的會議,所討論的計劃會被他知道!這個傢伙……他根本就是掌握了通訊方面的最新技術,所以才能無所不知!他的那個勢力與其說情報系統,還不如說是一個科研系統!而由他跟中國那些大學的關係,我甚至懷疑他本身就是一個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