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上午九點。
魔藥學課堂。
高年級的魔藥學教學班必須達到相應的成績標準才能選修。
原本斯內普教授設定的成績標準是O.W.L.s.考試達到「優秀」，但這屆學生五年級後半程就由斯拉格霍恩教授接手，六年級學生選修分班的時候，斯拉格霍恩更是下調了提高班的准入標準，招收了更多學生。
這學年的開始幾個星期，成績只達到「良好」的學生都有些緊張，擔心斯內普教授會清查勸退學員，甚至班級裡一度產生過摸底考試的謠言，導致課堂上一個個緊張兮兮的，恨不得把教授說的話全部記下來。
如果剛開始就沒有進入提高班學習，沒有爲終極巫師等級考試付出努力，可能還不會這麼患得患失。
開學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學生們發覺斯內普教授似乎沒有清查班級的想法，這才漸漸鬆了口氣。
少數知覺靈敏的學生甚至有了意外發現，離職兩年後歸來的斯內普教授，似乎比過去溫和了許多，雖然還是偶爾嘲諷犯錯的學生，還是會在實踐操作時站在身後，但是他的眼神不那麼陰翳了，被注視的學生們操作起來也不會手忙腳亂、頻頻犯錯。
昏暗的地下教室裡，斯內普教授偶爾也會提及魔藥學以外的事情，關於學生們畢業以後的未來，關於熱愛魔藥的學生應該從事哪些工作，去哪個國家的待遇更好……
語氣依舊波瀾不驚，卻隱隱多了些副校長的風範。
如果有什麼事情沒發生改變，大概就是斯內普教授常常抽點哈利起來回答問題，說不清是偏愛還是針對。
“波特先生，麻煩你告訴我，如果你的朋友喝下一品脫毒藥，混合有半份迷情劑、半份活地獄湯劑、兩份腫脹藥水的毒藥，應該如何配置解藥？”
斯內普教授面容似乎溫和了一些，一身墨綠長袍，身軀挺拔筆直，整個人說不上年輕還是老邁，眼神犀利，總是面無表情給人壓力，但這種壓力又與麥格教授的嚴厲有所不同，總之已經很久沒聽見女學生稱他老蝙蝠了。
新生羣體甚至有女生稱讚過這位斯萊特林院長。
“我認爲可以用糞石。”
哈利起身認真地答道。
“無聊的小聰明。”
斯內普淡漠地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語調平靜：“糞石可以用作通用性解毒劑，這並不意味着它能應對所有類型的毒藥，否則聖芒戈醫院的毒理病房就可以拆除了。”
“……”
哈利默不作聲，並在心底反覆詛咒老蝙蝠。
斯內普掃視一遍教室，目光銳利具有壓迫力：“還有幾個月就將迎接N.E.W.T.的監考官，作爲魔藥學提高班的重點內容，這種解讀題目的設置是爲了考察你們對戈巴洛特第三定律的理解和掌握，如果在實踐操作的考試中遇見相應題目，難道你們直接到藥櫃裡翻塊糞石交給監考官嗎？”
絕大多數同學默默低下腦袋，避開教授的目光。
只有洛倫迎着目光跟他對視，並且用眼神表示：可以將糞石作爲主藥熬製解毒劑，輔料激發它的功效，也算一種通解。
“……”
斯內普視而不見，轉頭再次看向哈利：“波特，背誦戈巴洛特第三定律，重新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哈利撇了下嘴：“混合毒藥之解藥不是簡單的混合單個毒藥的解藥，混合毒藥之解藥的成分數目要大於等於每種單獨毒藥之解藥所含成分數之總和。接觸混合毒藥使首先使用斯卡平的現形咒正確分析出魔藥的成分，找到主要毒劑，分析附加毒劑的比例，能通過近乎於鍊金術的程序，把各種互不相干的成分變形組合……”
“中規中矩的標準答案。”
只見斯內普微微點頭，依舊面無表情：“因爲你適時停止賣弄自己的小聰明，格蘭芬多因此加五分。”
“！！”
教室裡的學生們紛紛擡起頭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究竟是什麼時候中的毒，現在都出現幻覺了！
梅林在上，他們竟然聽見斯內普教授竟然在給格蘭芬多加分！
贏得加分的還是哈利！
“繼續上課。”
斯內普視線掃過他們充滿驚詫的臉，低頭翻開教案，掩蓋眼底閃過些許愉悅：“因爲我們都清楚的原因，我並不瞭解你們的成績，斯拉格霍恩教授留下的資料裡只提到總體教學進度，缺乏對個體的評估，所以過去幾個星期的課程，我重新梳理了提高班講過知識，對你們也有了初步瞭解。”
“……”
前排的學生有些緊張。
“或許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充足的教學經驗發揮效用，總的來說，你們的基礎知識掌握得十分牢固，但也因此被禁錮了思維，缺乏變通，而N.E.W.T.和O.W.L.s不同，死板地背誦教材只能讓你們贏得及格，最多隻是良好，想要得到優秀成績，必須真正理解知識，消化知識，並靈活運用……”
斯內普在講臺上緩慢踱步，語調平靜，透着黑湖深淵般的沉穩。
羽毛筆在筆記本上划動，墨水香味飄散，混在教室裡始終瀰漫着的藥劑怪味中。
“你們已經沒有充足的時間，或者畢業以後你們將有更加充足的時間，我知道很多人與魔藥學的深層奧秘無緣，你們過去幾年曾無數次看見文火煨燉坩堝，冒起白煙，飄出奇異氣味的場景，但真正能領會其中美妙的只是少數，很多人依舊坐在這裡，已經讓我感到意外，你們的動力是探究魔藥學也好，獲得那張證書謀求未來也好，我都希望你們能保持專注……”
洛倫停下筆尖，擡頭瞄了眼臺上的教授，稍微有些恍惚。
不只是洛倫，其他許多學生也愣然出神。
仍然記得一年級剛入學的時候，那位驕傲的斯內普教授就站在講臺上面，聲稱魔藥學可以提高聲望，釀造榮耀，甚至阻止死亡。
有那麼幾個瞬間，學生們會從課堂中忽然抽離出來，以另外一種超脫自己軀體的視角觀察教授，覺得他似乎發生了許多變化，又似乎什麼也沒變。
思緒快速閃過，然後意識迴歸課堂，遺忘剛纔稀奇古怪的想法，再次捏着羽毛筆記錄重點知識。
下課鈴響起。
斯內普利落地合上教案，拿起教材課本就往外走，毫不拖沓。
“幫我整理一下，我有事找教授。”
洛倫連忙把書本筆記塞給赫敏，快步追了出去，很快就追上教授，兩人並肩往辦公室走。
“升任副校長就是不一樣，教授上課風格都不一樣了。”
“……”
斯內普斜了他一眼，懶得搭理，加快腳步回到辦公室，推門進入，並且企圖將他鎖在門外。
洛倫趕在房門徹底關閉前擠入：“教授，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你有五分鐘時間，我待會兒要找校長審判今年的預算。”
“嘖……”
洛倫咧起嘴角剛想調侃兩句，發覺教授立刻要起身想走，立即正經起來：“是關於魔法石魔力的精細調用問題，我想知道，教授你當時是怎麼控制魔法石粉末的劑量，使得強大魔力恰好滿足儀式和魔藥需求，而不會被強勁魔力干擾正常儀式。”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正在設計一種新式空間挪移裝置，遠距離傳送比較耗費魔力，教授你也知道，空間傳送這種事情比魔藥還難搞，距離越遠，細微誤差導致的偏差也就更大，所以想請教你當時的調試經驗。”
“魔法石魔力調試……這裡是我設計儀式和藥劑的實驗記錄，希望對你有幫助吧。”
斯內普遞過去好幾沓厚重的書冊：“個人熬製魔藥和設計儀式主要依靠不斷試錯，積累足夠的經驗自然能夠把控劑量，我不太清楚鍊金術的煉製步驟，不過這種制式設施，安裝位置不同，受到的各種影響就不同，星相、潮汐、氣候……調試細節也就不同，你應該不想每次安裝都依靠不斷試錯進行調試，這種無法量化的經驗也無法推廣。”
“emmm……”洛倫望着放在桌上比自己還高的冊子，頓時陷入猶豫。
“我推薦你去找芭布玲教授，她纔是如尼文和鍊金術方面專家。”
“我知道了。”
洛倫收起冊子，思索着離開辦公室。
聽着外面走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斯內普背靠在椅子上，手指緩慢敲擊桌上的財務報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新式空間挪移裝置……聽名字就是要推廣到全魔法界的東西。
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積極了？
……
下午四點，城堡主樓。
古代如尼文教室。
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正在聽從組長的分配，用過去幾年學習的如尼文知識解析正在售賣的部分商品，每個小組選擇一樣，提前遞交報告，教授審覈，禁止重複。
巫師界還沒有版權保護這種東西，解析好就是能換錢的秘方，換個地方就能製作販賣，實在抹不開面子就換個國家，沒有人會跟金加隆過不去。
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
選修古代如尼文到七年級還沒申請退課，留下來的學生基本都是佼佼者，延伸推論，哪怕除開古代如尼文，其他學生的O.W.L.s成績基本都是優秀，即將到來的N.E.W.T.也是人均預訂八九門證書，貨真價實的優秀學生。
因此討論起來基本都是言之有物，羊皮紙上的如尼文字符不斷增添刪減，設計出來的東西正在不斷接近原品，甚至有些小組挑選的物品太簡單，或者已經過時，學生設計的東西超過了原品。
某格蘭傑小姐領導的小組進度過快，明明是本週的課後作業，現在還沒下課就畫好了初稿，直接交給芭布玲教授，不顧教授無奈的表情，圍在旁邊喋喋不休地解釋設計思路。
只有某個混在其中的人在摸魚。
洛倫坐在教室後排，腦袋擱在胳膊上，遠遠看着講臺，腦子裡也飄滿了如尼文，全是關於新式空間挪移裝置的設計。
主體設計已經基本完成，但是實物煉製測試依然遙遙無期。
穩定供能、互相連接、安裝調試……每個步驟都可以預見的艱難。
洛倫稍微估算了下工作量，覺得畢業以前能夠順利解決穩定供能的問題，剩下兩項只有生產製作出實物，才能繼續改良完善了。
那些部分需要耗費的時間暫時無法估量，而且需要純血家族以及魔法部的配合，這應該真的是個大生意了，將會集合無數人力物力的大生意。
“洛倫。”
教室後排的一個討論組忽然集體轉過身來，滿懷期望地望着他：“這是韋斯萊笑話坊的拼字遊戲板，人偶和拼字部分都很穩定，但是拼在一起就會裂開，你幫我們看看還缺了什麼？”
“……”
洛倫盯着羊皮紙上潦草的字符，沉吟了下，開始講解。
古代如尼文選修班的學生基本認識洛倫，哪怕不認識這張臉，也聽說過他的名字。每次芭布玲教授佈置什麼難題，在全班都茫然抓瞎的情況下，格蘭傑小姐就會站出來解答，有理有據，詳細充分。
然後全班就會聽見芭布玲教授那句話：“雖然不是你答出來的，但考慮到你的男友也是格蘭芬多，所以格蘭芬多加五分。”
“……”
就很難評。
有了開始就有後續，解答了這個討論組的問題，就有其他討論組找上來，詢問有關如尼文和鍊金術的問題。
大多數討論組都選擇的韋斯萊把戲坊的商品，屬實是致敬學長了，也不知道喬治和弗雷德知道了會不會感到高興。
洛倫也不覺得厭煩，來者不拒，甚至不會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耐心地幫他們排查問題，引導他們尋找合適的符文。
什麼叫孜孜不倦？
什麼叫循循善誘？
洛倫微微後仰靠在椅子上，自覺像個盡職盡責的古代如尼文助教，擡頭打量講臺上面滿臉無奈的芭布玲教授，教授還抽空朝他微笑，頗爲感激。
其實不用感激，互幫互助的情誼才能長久。
下課鈴響起，其他學生結伴走出教室，嘴裡還嘰嘰喳喳討論着羊皮紙上的設計，格蘭傑小姐領導的小組也走下講臺，商量着如何完善自己的設計。
洛倫站起身來，湊到講臺前面：“到我了到我了，芭布玲教授，我也有問題請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