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
斯內普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長袍後襬和衣袖垂向地面，像是一座悲劇主題的古典雕像，聲調漸輕，彷彿在山谷裡迴轉。
哈利一言不發，似乎覺得這樣就夠了，他願意永遠站在這裡看着她。
洛倫和鄧布利多兩位無關人員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只能看見三人相向站立，聽不清他們的聲音。
夜風吹拂，雲霧消散，月色下的樹林格外靜謐。
“西弗……畢業以後，我以爲我們永遠不會再見了。”
散發出淡淡的銀輝，莉莉看向這位掀開魔法大門的童年夥伴，眼睛裡沒有埋怨和責怪，臉上露出幾分緬懷的神色，“我們多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斯內普嘴脣翁動，沒有給出答案，或許是記不清了，或許是不想回答。
“你看起來變得成熟穩重了。”莉莉眯起眼睛，聲音輕柔，“我們畢業的時候，你跟食死徒們混在一起，我還擔心你會一直沉浸在黑魔法的世界，以後成爲一位孤僻怪異的邪惡男巫。”
哈利默默在心底表示贊同。
是的沒錯，他就是。
“我做了霍格沃茨的魔藥學教授。”斯內普嗓音艱澀地說道。
“真好啊，我原來也想做魔藥學教授，可教授說我太年輕了，應該看看外面的世界，後面也沒機會重新應聘，現在好了，你替我體驗了做教授的感覺。”
莉莉的聲音有些空靈，夜風一吹，更加縹緲悠遠，她繼續問道，“哈利的成績怎麼樣？”
斯內普頓了頓，委婉答道：“普通。”
哈利有心反駁，只是想想自己的成績單，頓時沒了底氣。
“啊？他沒能繼承我在魔藥學上的天賦嗎，真可惜。”
“他在魔咒方面和魁地奇上天賦不錯。”
“魔咒和魁地奇啊……”莉莉露出一抹笑容，隨即坦然感慨道，“聽起來他更像他的父親。”
“性格也是。”
“那你應該很煩惱吧。”
莉莉輕笑了幾聲，眉眼眯成彎月，垂落的長髮輕輕晃動，一點也不避諱曾經的那些恩怨，似乎並不在意麪前這人是害死他們夫妻的元兇之一，談話口吻更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我一想到你們相處的樣子就想笑，明明心裡彆扭，還要持續關注保護哈利，一定鬧過很多誤會和笑話！”
“是啊，剛入學的那幾年，他一直以爲我要謀害他，後來變得懂事一些了。”
“聽起來像是詹姆和你相處的經歷。”
“比那傢伙好一些，至少不會在走廊上臭屁顯擺金飛賊，只是總喜歡摻和不該摻和的事情，總是一副不自量力的蠢樣子……”
斯內普講述着當年的事情，回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聲音越來越艱澀，最後哽咽出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注視着面前的莉莉，停頓了許久，嘴脣微微顫抖起來：“如果不是我，伏地魔就不會知道那個預言，他就不會注意到你，你就不會死，你就能親自陪伴他成長，而不是在這裡聽我轉述。
“對不起，對不起……”
時隔幾十年，年輕時候沒能說出口的那句道歉傾吐出來，彷彿封鎖心扉的閘口敞開，魔藥學教授在最討厭的學生面前撕破所有驕傲，不斷陳述着自己的罪行，像是說給受害者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好了，我原諒你了。”
莉莉輕聲說道，帶着些許無奈，像是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從灌木叢後鑽出來的男孩，穿着母親不合體毛衣，後來他換掉了舊衣服，卻始終沒能褪去自卑和窘迫，那些壓在身上的東西驅使他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斯內普仍然不停重複道歉，執拗地承諾會重新籌備起死回生儀式，會挽回自己的錯誤……
“我說夠了！”
莉莉稍稍提高了音量，顯露出幾分格蘭芬多女孩的強硬姿態，看着有些茫然無措的斯內普，她嫌棄而無奈的「咦」了一聲，伸手想抹掉斯內普眼角的淚水，靈魂與實體卻只是交匯而過。
斯內普的眼底更加愧疚，她看起來好像鬆了口氣：“什麼復活儀式，什麼死亡的等價交換，傻里傻氣的，真不明白鄧布利多爲什麼不阻止你，真是老糊塗了。”
“……”斯內普抿緊嘴脣。
“就這樣吧，復活石留下，你去找鄧布利多，我跟哈利單獨待一會兒。”莉莉轉頭看向自己兒子，哈利被剛纔的場景震得腦袋暈暈乎乎的，正呆愣在旁邊。
斯內普眼底閃爍微光，隨即遞出黑寶石，哈利傻乎乎地接過，復活石交接的剎那，莉莉的魂影閃爍了一下。
斯內普沉默着慢慢朝不遠處的兩人走去，身後是母子重逢的說話聲。
“你也別想起死回生的事情，我重新活過來了，你爸爸怎麼辦？
“當年的事情很複雜，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即使他不泄密，預言總會實現，只是過程有所改變。
“當然，你實在介意的話，就想辦法揍他一頓，他不會報復的。
“……”
斯內普腳步一頓，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往前走，距離拉遠，後面的聲音就聽不清了。
……
洛倫悄悄瞄向斯內普教授，想看看他的眼眶紅不紅，有沒有淚痕，剛剛距離相隔太遠，沒看清到底有沒有哭出來。
可惜天色太黑，看不太出來。
斯內普來到兩人近前，瞥見他的目光後面色一黑，又擺出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平靜說道：“你們倆剛纔聯手擊敗了伏地魔？”
鄧布利多臉上露出微笑：“糾正一下，不是我們，只有洛倫一個人。”
斯內普挑了下眉毛，收斂驚訝繼續問道：“魂器有辦法了嗎？”
“我們已經摧毀了五件魂器，伏地魔的靈魂無法承受繼續分裂，只剩下最後一件活體魂器。”鄧布利多簡短地講清現狀，“聽說伊法魔尼那棵蛇木有些異常，暑假我打算去格雷洛克山看看。”
“他藏的魂器不會這麼輕易被發現。”
“唔……如果魂器不在伊法魔尼，那就只能等我退休周遊世界的時候慢慢找了。”
斯內普皺起眉頭，顯然不認爲這是鄧布利多的真實計劃，他又問道：“那哈利呢？”
“莉莉會給他答案的，就像她給了你答案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