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浮是極其常見的夢境,睡眠者往往很快就會進入下一階段,強烈的失重感讓睡眠者感覺自己在急速墜落,直至大腦內部負責喚醒的神經元受到刺激開始釋放電信號。
洛倫此刻就沉浸在某種舒適的失重環境中,無知無覺,他也不清楚自己飄浮了到底多久,或許是幾個小時,或許是幾分鐘。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處在睡夢當中——
洛倫的眼球輕輕顫動,在某種下意識的本能支配下,他儘量放鬆軀幹舒展四肢,等待身體本能將自己喚醒,過了幾秒鐘,預想的墜落感遲遲沒有到來。
意識逐漸復甦,身體各部位傳來的失重感覺更加清晰,他不禁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超乎想象與視野極限的璀璨星空,到處是漆黑如同天鵝絨布的背景畫卷,無數寶石在遙遠距離以外顫動,散發着恆久絢爛的光輝。
迷離絢爛的光彩是未知的恆星肆意揮灑着躍動的高能粒子,不可捉摸的光似乎在特殊空間裡具有了實體形狀,因爲超乎想象的遙遠距離,那些光輝逸散的過程被放慢了,四處流溢。
這幅畫面讓洛倫覺得有些眼熟,大約在幾年前,他曾經見過這樣的景象,只是那時候的夢沒有現在真切。
忽然有一道灼熱的觸感從身前傳來,洛倫低頭看去,《亞伯拉罕之書》緊貼在胸口,那些泛黃的莎草紙散發着瑩瑩光輝,黯淡微弱,完全比不上星空中的光芒。
就在洛倫想翻開書封看看情況的時候,一種強烈的拉力忽然帶着他飛了出去,超乎想象的加速度使得周圍的景象變得模糊,那些細碎的行星化作模糊的點和線條,飛速劃過的隕石逐漸緩慢,靜止,隨後消失……
時間好像就此停滯。
空間變得無比遼闊。
洛倫好像來到一個奇怪的星球。
星球表面大致分爲兩種顏色,一種是代表海洋的蔚藍色,一種是代表陸地的斑駁黃綠色,至於那些發白的大氣層,泛灰的其他,佔比太小可以忽略。
這樣的景觀讓洛倫升起某種奇異的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亞伯拉罕之書》帶着洛倫不斷迫近,那些藍色微光籠罩過來,世界又變得模糊了。
遲來的墜落感終於降臨,並且越來越強烈,墜落速度越來越快。
黎明前的一段時間,大約在日出前不久,這時候的天空通常是最昏暗的時候,天色如同墨汁般濃郁,是少數失眠者鍾愛的景象。
一夜未眠的鄧布利多站在窗前,鳳凰福克斯趴扶在他肩膀上,擡起腦袋,烏溜溜的眼珠亂轉,他們都企圖在天空中找到啓明星的位置,但烏雲濃重,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一縷流光掠過天際,劃破濃郁黑雲,曙光終於躍出雲層,世界驟然明亮。
看着那縷光輝竄進格蘭芬多塔樓,鄧布利多沉凝的臉色終於浮現出笑意,他平舉雙手抻拉腰背,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拍拍肩上的福克斯:
“走吧,該睡覺了。”
……
夜很深了,午夜的鐘聲在兩個小時前已經敲響,唐寧街10號的府邸仍然燈火通明,最裡層辦公室裡還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首相頹然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着面前的兩位巫師。
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巫,桃心形的臉龐蒼白冷冽,烏黑閃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隨時可能在自己身上種下駭人的詛咒。
一位是自己的得力助理,金斯萊·沙克爾,黑人助理隨意翻閱桌上文件,從幾個月前他命令情報部門收集魔法相關線索,提醒法國政府巫師的存在,主導英法雙方合建的導彈公司……到幾個小時前的那次發射。
原本這些文件都鎖在那間隱秘辦公室的保險箱裡,密碼只有自己知道,但是當他對上金斯萊那雙深沉凝重的眼睛,大腦很快背棄主人的命令,向操弄詭異魔法的巫師敞開,所有秘密都不自覺浮現出來。
讀心術……
首相心裡浮現出這些字眼,脈搏不自覺加快跳動。
走廊盡頭的另一間辦公室裡還有兩位巫師,他親愛的助理部長赫伯特·喬萊,辦公室很受歡迎的女職員愛米琳·萬斯,他們在清除魔法存在的痕跡,清除情報部門對巫師的記錄。
悄無聲息的謀殺、不露痕跡的操縱、深入靈魂的詛咒,或者是別的什麼手段……
首相心裡發顫,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頭。
辦公室裡太安靜了,顯得紙張翻閱的聲響牽動人心,在嘩啦翻頁的聲音中忽然擠出一聲空氣爆鳴的聲音。
唐克斯和金斯萊擡頭看去,斯克林傑已經站在辦公室角落,茶褐色的頭髮耷拉着,銳利的黃眼睛刺得首相皮膚幻痛,活像一頭疲憊的老獅子。
“斯克林傑部長……”
“不用說了。”斯克林傑伸手打斷首相接下來的話語,在辦公桌對面坐下,看了看桌上堆積的文件,沒有翻閱,“金斯萊,給我講講吧。”
“好的部長。”金斯萊聲音沉穩,“事情可以追溯到你們上次會面的時間,大約是六月底……”
斯克林傑安靜聽他彙報,聽完導彈發射的消息,慢慢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首相有些焦急:“斯克林傑部長……”
“不用說了。”斯克林傑第二次說出這句話,不管是推脫解釋還是衷心認錯,他已經不在意了,“傲羅小組將貫徹《保密法》條例,消除所有痕跡,清理相關人員的記憶,至於你……”
“你的記憶將會保存下來。”斯克林傑思索片刻,“赫伯特·喬萊和愛米琳·萬斯將會監視你的一舉一動,直到戰爭結束,我們會重新審判這件事。”
首相莫名鬆了一口氣,他試探着問道:“戰爭大約什麼時候結束?”
斯克林傑擡起頭,直直盯着他,眼神裡懷着某種他看不懂的深切悲痛:“或許……很快……”
首相似乎領悟了什麼,陷入了沉默,他有心想問如果那位黑巫師贏得巫師界的戰爭將會導致什麼後果,卻又覺得不必問,答案顯而易見。
辦公室裡的幾人默契地沉默下來,誰也沒有想到,牆壁上那副肖像中的醜男人打破了沉默,用打着官腔的清脆聲音突然說話了。
“致魔法部部長,請求會面,事情緊急,請立即答覆——
“伏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