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頭髮濃密的小個子巫師站在這對俊俏的新人面前,略微有些單調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慶祝兩個忠貞的靈魂彼此結合,他們跟隨命運與魔法的指引相遇……”
已經喝了兩杯的金斯萊·沙克爾搖晃着高腳杯裡晶瑩的酒液,意味深長地望着平臺上站得筆挺的小天狼星,掃過他堅毅沉靜的表情,執着有力的眼神……抿了一口香檳,他的心思逐漸飄遠。
真是不可思議呀,短短几年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還記得五年前巡查阿茲卡班的時候,這位布萊克家唯一的繼承人還是縮在角落,體型消瘦,薄薄的皮肉掛在骨頭上,蓬頭垢面幾乎看不出曾經的模樣
他曾經翻閱過小天狼星的檔案卷宗,儘管看出一兩處疑點,卻沒有多想。當年伏地魔倒臺太快,有些事情太亂,這種未經公開審判直接入獄案子太多了,根本查不過來。
不知道這一次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金斯萊擡起杯子,晶瑩的酒液沒入咽喉,就在他打算再拿一杯的時候,眼角餘光看見一道靚麗的身影迅速靠近,只得收起肚子,挺直腰背,擺出一副傲羅隊長的姿態。
“唐克斯,至少穿裙子的時候,你應該矜持一些。”金斯萊聲音平緩,不緊不慢地說道。
旁邊這位頭髮粉紅,眼眸碧綠的俏麗女巫捏着裙襬做了個屈膝禮,如果忽略她臉上隨性的笑意,以及過於迅捷的動作,這個禮儀還算標準:
“得了吧,金斯萊,別以爲我沒看見,宴會還沒正式開始,你都已經喝了三杯了。”
靠譜的傲羅隊長跟不靠譜的實習傲羅小聲聊天,唐克斯咀嚼着嘴裡的口香糖,粉紅橡膠氣泡破裂,她忽然皺起眉頭,碧綠的眼眸裡滿是好奇:
“沙克爾家族也是純血二十八族之一對吧,金斯萊?你作爲純血家族的後裔,怎麼看待小天狼星跟一位麻瓜在一起?”
“他可不是布萊克家族唯一的反叛者,如果我是純血理念的擁護者,當初就不會讓尼法朵拉·唐克斯,也就是你加入我的小隊……”金斯萊斜了她一眼:“不,以你的訓練成績,或許都不能成爲實習傲羅……”
她的母親安多米達曾經也是布萊克家族的一員,爲了追求愛情毅然嫁給了她的麻瓜父親。
“難道不是我優秀的訓練成績打動了你嗎?”唐克斯十分吃驚。
“只是覺得易容馬格斯對辦案有幫助。”
“……”
唐克斯驟然遭受上司打擊,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忿忿甩動裙襬,氣呼呼地大步走開。
裝潢華麗的平臺上,證婚巫師已經將流程推進到誓詞階段:
“天狼星·奧利恩·布萊克,你願意承諾貝蒂·羅娜·卡弗,無論順境逆境,健康疾病,直至生命的盡頭嗎?”
“我願意。”小天狼星眉宇堅定,目光炙熱。
“貝蒂·羅娜·卡弗,你願意……”
貝蒂懷着溫和的笑意,眉眼盈盈:“是的,我願意。”
“那麼,我宣佈伱們結爲終身伴侶!”
撲扇着翅膀的仙子提着小木籃飄了出來,灑下晶瑩閃爍的雪花,繞着兩人彼此相擁的身體旋轉飛舞,極樂鳥戴着小金鈴鐺起伏翻飛,於是全場的喧鬧聲中又增添了幾縷悅耳的清脆。
大理石壁爐中的火焰熊熊燃燒,裝飾的精美花朵釋放着愛情的芬芳,長桌上擺滿了盛甜點的豪華餐具,吊燈的光芒傾瀉在銀器和玻璃杯皿上,那光芒似乎活了過來,液體一般流淌下來,匯聚在禮堂中央,緊接着迅速漫延,凝固成一個銀光閃爍的舞池。
賓客們彼此邀請,走上前爲新婚夫妻獻上祝福,默契地將舞臺最中央的位置留給兩人。
那些塵封許久的古老樂器自動奏響,象徵幸福的樂章回蕩在寒冬的宅邸,空氣裡瀰漫着幸福的旋律,哪怕是瘋眼漢也不再大聲說話,而是靠在帷幔旁邊,悠閒地掏出弧形酒壺慢慢品味。
人們的話語聲那麼輕柔,樂曲聲那麼悠揚,匯成一種令人舒心的喃喃低語,哈利被溫暖包裹,逐漸聽不清身邊的人在說什麼。
苗條的身軀在地面上飄行,長達腰際的銀色頭髮盤在頭頂,周身似乎散發出淡淡的銀光。
湛藍的眼睛和白得發光的牙齒共同組成混血媚娃的笑臉。
站在樓梯平臺的扶手上,一衆小巫師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必須承認,儘管這場婚禮的主角不是芙蓉·德拉庫爾,但她幾乎跟新娘一樣引人矚目。
羅恩、金妮、喬治和弗雷德,韋斯萊家的幾兄妹眼睛眯成一條縫,他們隱約知道一點消息,畢竟芙蓉畢業以後留在古靈閣學習英語,比爾調回國內做些方便打聽消息的工作,這兩人湊在一起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親眼看着梳小辮帶耳釘的比爾跟芙蓉跳舞,還是會莫名有種違和感。
就覺得很彆扭……
沒有理會紅頭髮兄妹的糾結,赫敏一手挽着身邊人,身體微微傾斜,一小半的體重靠在他身上,讓有些痠軟的足底得到放鬆,在心底默默感嘆一句高跟鞋果然擠腳。
她腦袋稍稍歪斜,靠在某人的肩膀上,看着身穿禮裙的新娘在舞池中央躍動旋轉的模樣,明亮的燭光映得眼睛亮晶晶的。
哪個女孩看見婚禮不會心生感慨呢……
“……你在想什麼呢?”
洛倫蹭了蹭她的頭髮,略帶戲謔地笑道。
“別把我頭髮弄亂了。”赫敏有點生氣,仰頭輕輕頂了他一下。
看不見表情,不過能聽出聲音不太自然,洛倫笑得一臉愉悅,肩膀稍微用力,讓靠在身上的柔軟身軀輕輕晃動:“我們下去吃東西吧,我有點餓了。”
赫敏挽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攥緊了衣袖,並不回答。
“我們應該過去向他們表示祝賀。”
“……”
赫敏還是一聲不吭,目光挪動,看着舞池中的比爾和芙蓉跳累了在長桌旁坐下歇息,放肆地笑着。
“怎麼不說話呢……”洛倫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還打算吃塊餅乾就邀請你跳舞呢。”
“砰!”
赫敏忍不住打了他一拳。
最終洛倫還是沒能吃到餅乾。
……
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盛大的節禮日宴會已經結束,空氣中還殘留着一絲熱鬧的餘韻,橘紅色的火焰在壁爐內熊熊燃燒,火光牽動屋內的人影來回晃動。
“聖誕快樂,我親愛的朋友們……”
坐在長桌最尊貴的席位上,伏地魔掃視着兩旁座位上的面孔,輕聲發出問候,語氣溫和,面帶笑容。
“聖誕快樂,主人……”
食死徒們驚疑不定,許多人沒有反應過來,迴應聲稀稀拉拉的。
一些沒有及時迴應的食死徒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寒意順着脊骨上升,恐懼如同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臟,那是來自黑魔王散發的強烈惡意。
伏地魔似乎嗅到了這股恐懼,沒有跟他們計較。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享受的微笑,他目光流轉,盧修斯對上那雙蛇瞳,忍不住肩膀輕顫了一下。
初次出席食死徒會議的德拉科腦袋低垂,渾身散發着緊張不安的氣息,他嚴格遵照父親和母親的吩咐,低着頭不發一言,目光死死盯着桌面,壓抑的沉默籠罩這間屋子的時候,那些扭曲的木紋彷彿凋零的花瓣。
“準備好了嗎,盧修斯?”伏地魔問道。
“準備好了!”盧修斯嗓音發緊,卻還是挺起胸膛,做出邀功的姿態,“那天晚上我用捐款哄騙康奈利·福吉和皮爾斯·辛克尼斯跟我獨處,灌了幾杯西弗勒斯特質雞尾酒,成功地給兩個人施了奪魂咒。”
周圍許多食死徒露出欽佩的神情,這兩位一個是現任魔法部部長,一個是法律執行司司長,控制這兩人幾乎等於控制了大半個魔法部。
“只是……傲羅辦公室主任魯弗斯·斯克林傑一直保持警惕,我沒能得手……”
盧修斯停頓一下,不安地看了眼黑魔王的表情,趕在他發火前加快了語速,“不過傲羅們在輪流休假,金斯萊·沙克爾的第二小隊更是全隊離開,神秘事務司的緘默人被福吉調走,這會兒的魔法部對我們完全敞開。”
坐在自己母親身邊的德拉科一直低着頭,緊緊攥着衣袍的一角,腦海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任由食死徒攻陷魔法部?
待會兒立即給洛倫傳遞消息?
可是洛倫又能給魔法部什麼幫助……
“完全敞開……”伏地魔重複了一句,駭人的蛇瞳眼睛裡閃爍着晦暗紅光。
右邊的第一個座位,斯內普靜靜坐在椅子上,表情坦然地對上那駭人的猩紅目光,似乎完全不擔心被銳利的目光灼傷,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隨時聽候差遣的忠誠。
“……”
片刻之後,伏地魔那沒有脣的嘴扭曲成一個古怪的笑容,“好,做得很好,盧修斯……但是那些駐守在魔法部的傲羅仍然是我們的威脅,在我們開始行動之前,必須保證魔法部沒人能夠反抗,一旦他們拼死頑抗爭取到時間傳遞消息,不管是鄧布利多還是休假的職員及時趕到,我們就會前功盡棄,甚至是損失慘重……”
盧修斯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您的意思是?”
“讓福吉發信通知魯弗斯·斯克林傑,衆多在逃食死徒在翻倒巷現身,所有魔法部的傲羅全部出發參與搜捕……”
伏地魔點了幾個人的名字,冷聲說道:“去吧,讓黑魔印記再次照耀魔法界!”
……
拂曉時分,遙遠天際露出若隱若現的魚肚白,冷風順着敞開的窗戶灌進來,哈利並不覺得冷,他的椅背正對着壁爐裡熊熊燃燒的旺火。
在火光的映襯下,他的影子幾乎籠罩了整個房間,兩側座位上隱沒在陰影裡的是一個個看不真切的面孔,其中幾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卻叫不出名字。
這些是參加婚禮的賓客嗎?
哈利隱隱覺得不是,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卻看見幾個身影率先離開房間。
他迫切地想要這些人加快速度,他們會掃清障礙,引開妨礙自己計劃的人,將那個地方佈置成自己心儀的樣子……
“喂喂!醒醒,哈利,醒醒……”
哈利睜開眼睛,屋子裡的陳設映入眼簾,他還是躺在布萊克老宅三樓的柔軟牀鋪上,牀頭籠子裡,小豬和海德薇把腦袋埋在翅膀底下睡得正香,他的額頭隱隱作痛,嘴角還殘餘互道晚安時女孩嘴脣的觸感。
晨光熹微,屋裡還有些昏暗。
羅恩的影子有點嚇人:“你說夢話了。”
“是嗎?”
哈利腦海裡滿是女孩羞怯跑開時晃盪的紅頭髮,那些侵入腦海的片段如同沙灘上的痕跡,被迅速沖刷抹平,只留下幾個餘痕微淺的畫面。
“是啊,你念了幾個人的名字,什麼羅道夫斯,拉巴斯坦,奧古斯特……”
哈利覺得有些耳熟,很快想起在哪裡聽過這些名字:“全是上次逃掉的食死徒。”
“是啊,你不會進入神秘人的腦袋了吧。”
哈利抿了抿嘴角,陷入思索,他隱約回憶起幾個畫面:升騰的爐火,晃動不休的影子,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有可能,但我已經記不清了。”
“可惜鄧布利多婚禮結束就離開了,沒有留宿,不然我們能問問他。”
羅恩的眉毛擰在一起,思慮了一會兒覺得頭疼,甩動腦袋:“先下樓吃早餐吧,待會兒把這些告訴小天狼星,聽聽大人們怎麼說。”
哈利想到新婚的教父,爲了不在新婚第二天使他發愁,某個瞬間腦子裡閃過隱瞞下來的想法,但仔細想想覺得太蠢了,搖搖頭坐起身子,坐起身子,揉着額頭的傷疤:
“能怎麼說,還不是那一套。”
“注意安全,保持理智,不要冒險……”
掬一捧涼水潑在臉上,冰冷刺激讓大腦瞬間清醒過來,沒戴眼鏡的哈利看着鏡子裡那個16歲少年,呼出白濛濛的水汽。
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