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福莊園,會客廳內。
裝潢考究的圓桌旁邊,坐着幾位沉默不語的人,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圓桌上方,一具神志不清的矮胖人體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懸掛在水晶燈下方,慢慢旋轉,癩蛤蟆一樣的面孔映在擦得鋥亮的桌面上。
貝拉特里克斯嘴角噙着殘忍的笑,在魔法部就職的亞歷克斯噤若寒蟬,盧修斯等人面無表情,只有差不多正好位於她下方的納西莎臉色慘白,她大概無法剋制自己,不時地往上掃一眼。
伏地魔背對着壁爐坐在圓桌主位,怪異的蛇臉面孔帶着森然的笑意,猩紅豎瞳泛着擇人慾噬的冷光,他舉起紫衫木的魔杖,對準懸掛在桌子上方微微旋轉的人體,輕輕揮動。
“歡迎我們的客人。”
一陣冰冷的寒意籠罩全身,烏姆裡奇眼睛顫動兩下,意識從長久的黑暗當中復甦,睜開眼睛就看見那張扭曲怪異的蛇臉,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睛奮力瞪大,凸起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中跳出來。
“你認出我來了,對吧?”伏地魔輕聲笑道。
“黑……魔王!”
烏姆裡奇的嗓音嘶啞,再也聽不出來任何甜膩,嘴脣顫抖試圖以魔法部的名義說些釋放自己的話,卻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強烈的恐懼催動着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她本能地提不起任何掙扎反抗的心思。
“噢,認出來了……”伏地魔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轉頭向着四周介紹,笑着說道,“有些人可能不認識她,我來告訴你們吧,今天一大早光臨我們這裡的是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女士,她此前是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兼職霍格沃茨黑魔法防禦學教授。”
貝拉特里克斯咯咯地笑着,魔法部職員亞歷克斯目光奇異。
“其實……多洛雷斯部長一直致力於對付鄧布利多,消除他的影響,污衊他的名聲,破壞他對霍格沃茨的控制,以及替我們遮掩行蹤……”
桌子周圍響起一陣輕輕的笑聲,食死徒們竊竊私語,嘲笑這個女人的愚蠢,嘲笑她的無知。
烏姆裡奇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彷彿從這樣的笑聲裡聽出了某種希望,將哀求的目光投向主位。
“求求你……求求你……”
“安靜。”伏地魔收了收手指,無形的繩索傳出收束緊繃的聲音,烏姆裡奇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下來,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雖然烏姆裡奇教授此前並不認識我們,但她一直在替我們遮掩行跡,大張旗鼓地否認鄧布利多發出的警告。她說鄧布利多已經老糊塗了,魔法部早在十幾年前就徹底打敗了黑魔王,消滅了食死徒……她希望巫師們都忽略那些警告,毫無疑問,她對我們的事業幫助很大……”
這次的笑聲更加快活,更加刺耳,每個食死徒都聽得出來,伏地魔的聲音裡也透着嘲笑和諷刺。
烏姆裡奇嘴巴張得大大的,試圖呼吸卻只發出微弱的喘息聲,淚水從她的眼睛裡涌出,落進了頭髮裡,分不清是因爲恐懼,還是出於懊悔。
斯內普噙着冷笑注視着她,那目光似乎要刺破她的血管。
“進入正題……”伏地魔輕輕一抖魔杖,烏姆裡奇立即摔落在桌面上,如同石塊落在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烏姆裡奇教授,請你來我們這裡做客,是因爲我想知道一則預言的具體內容……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特……特里勞尼的預言?”
“沒錯。”
烏姆裡奇瞬間明白了,一直是食死徒在尋找那位金髮少年,她空洞的雙眼裡瞳孔不斷顫動着,她努力回想着那些自己不以爲意的胡言亂語。
特里勞尼縹緲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某種黑色的東西……某種極其危險的……你將會被危險吞噬!」
冰冷的寒意籠罩了烏姆裡奇全身,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亂,矮胖的軀體不停顫抖,根本不敢去看伏地魔的臉,她甩開那部分關於自己的預言,哆哆嗦嗦地重複道:
“她……她當時說,風暴就要來臨了,俯瞰者在俯瞰,終將降臨塵世,窺視者在窺伺,只是無功而返,真相將在大雪落下前水落石出。”
一點有用信息都沒有。
伏地魔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收斂,臉色也逐漸難看,陰沉的聲音裡透着憤怒:“只有這些嗎?”
“特里勞尼就是這樣說的,她只說了這些,只有這些!”死亡的氣息籠罩心頭,烏姆裡奇蜷縮在桌面上顫抖,她忽然轉頭看向那人旁邊的身影,彷彿抓到什麼救星似的,“不信伱問斯內普,全校都傳遍了,他也知道,他也知道!”
斯內普依然噙着冷笑,一臉冷漠地望着她:“當時我不在現場,我不清楚具體情況。”
伏地魔錶情陰晴不定,理智告訴他面前這個膽小的癩蛤蟆不可能對他撒謊,但是他不想相信那預言會毫無線索,種種無端的猜測在心頭浮現,思緒萬千。
會不會是她遺忘了什麼?
會不會是鄧布利多掩蓋了她的記憶?
“我相信你的記憶,烏姆裡奇女士……”伏地魔輕聲說着,悄然將魔杖對準了她的頭顱,就在她驚喜擡頭的一剎那,一道冷厲的紅光激射而出。
“【鑽心剜骨】”
他願意相信她的記憶。
親手用痛苦和折磨挖掘的完整記憶。
……
黑色星期一,滿課。
早上第一節魔法史留給小巫師們養精蓄銳,緊接着就是不容一點恍惚失神的魔藥學,洛倫不得不感慨麥格教授的院長智慧,精巧地排課大大減少了格蘭芬多學生們的失誤扣分。
只是斯內普教授想要扣分,校長來了也攔不住,前面的理論知識講解還算安穩,進入實踐熬製沒十分鐘,斯內普教授就開始在格蘭芬多學生中間轉悠:
“隆巴頓先生,我的說明寫得很清楚,要在坩堝沸騰後三秒鐘內加入莫特拉鼠汁,你整整延遲了七秒!”
“……”
“斐尼甘,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爲什麼你的坩堝還沒沸騰,你的莫特拉鼠汁就倒進去了?”
“……”
“還有你,波特先生,爲什麼要分兩次加入?你以爲你很聰明,啊?一次加得太早,一次又加得太遲!”
“……”
“摩根先生,格蘭傑小姐,如果你們能把控好加入時間,爲什麼不幫助你們那些蠢笨的朋友們呢?”
“……”
就連一向安分的小女巫都忍不住深呼吸平復情緒,真想把坩堝舉起來用開水洗洗他那油膩的頭髮!
洛倫輕車熟路地灌裝着留樣的藥劑,心裡盤算着斯內普教授可能吃錯了什麼藥,採用什麼解毒劑見效快,以及該如何不知不覺地把藥下進他的午餐裡。
他的計劃最終沒能實現,因爲斯內普教授沒在禮堂用餐。
下午是熟悉的占卜課和黑魔法防禦課。
烏姆裡奇少見地上課鈴響起後才進入教室,她還是穿着毛絨絨的粉色開襟毛衣,站在講臺上掃視着下方的學生們,目光略過哈利,眼神略微有些恍惚,大約過了一分鐘,才後知後覺地掏出教材:
“收起魔杖,請大家拿出《魔法防禦理論》,上節課我們學完了第……”
烏姆裡奇對着目錄思杵了一會兒,咧開大嘴沾沾自喜地微笑起來:“上節課我們學完了第二章,普通防禦理論及其起源,今天我希望你們都把書翻到第35頁,開始讀第三章,對魔法襲擊採取非進攻性反應的理由,看書時不要說話……”
全班同學愣在原地,互相望了一眼,遲遲沒有翻開課本。
洛倫若有所思地看着烏姆裡奇,之前注意到不對勁,現在留心觀察,恍然發現這位教授身上有許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聲音不復之前的甜膩,臉色格外蒼白,身體非常虛弱,魔力流動一團亂麻……
魔力紊亂成這個樣子,平常巫師已經躺在病牀上了,她卻完全感覺不到異樣。
烏姆裡奇注意到教室裡的異樣,看着沉默的衆人皺起眉頭,覺得他們實在是不服管教,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板着臉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級長納威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烏姆裡奇教授,這一章我們之前已經讀過了。”
“讀過了?”烏姆裡奇揚起眉毛,心底莫名的煩躁,“那好,那就接着讀第四章。”
“第四章也讀過了。”
“你們在故意搗亂是不是?”
烏姆裡奇實在憋不住心裡的氣憤,「砰」的拍響講桌,一直捏着的嗓音猛地尖利起來,刻薄而憤怒:“第三章讀過了,第四章也讀過了,你們這些不服管教的壞傢伙,是不是整本書都讀完了!?”
聽了這話,教室裡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女級長帕瓦蒂忍不住出色:“教授,可是——”
“沒有可是!”烏姆裡奇表情猙獰扭曲,氣喘吁吁地看着一衆學生,語氣越來越怨毒,“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你們想反抗魔法部的權威,想推翻魔法部的統治,你們遵守鄧布利多的命令,反對我!反對魔法部!”
“教授!”一些學生忍不住喊道。
“閉嘴,關禁閉,全都給我關禁閉!我會讓你們漲教訓的!就在這個週末,你們都得給我用施了詛咒的羽毛筆抄寫校規,將校規鐫刻在身上,當你們的傷口流出殷紅的鮮血,化作不可治癒的傷疤,你們就知道應該聽誰的話了!”
這句話一出口,教室裡一片駭然,小巫師們從沒聽見這樣聲色俱厲的威脅。他們彷彿不是未成年的學生,而是一羣阿茲卡班裡的罪犯。
“啊!!”
幾位驚慌失措的女生忍不住低聲尖叫。
烏姆裡奇只覺得頭疼欲裂,一些零碎的畫面在眼前閃現,卻什麼也看不清楚,刺耳的尖叫讓她煩躁極了:“不準叫!不準叫!以魔法部高級副部長的名義命令你們!”
眼見她掏出魔杖,洛倫眼疾手快地甩出幾道石化咒,同時對兩位級長沉聲說道:“快去找麥格教授。”
……
“孩子們,請別擔心,有我們在,霍格沃茨一定會保證每一位學生的安全……”
“烏姆裡奇教授已經被控制起來,龐弗雷女士正在檢查她的身體,鄧布利多校長已經通知了魔法部,後續的調查情況我們會張貼在公告欄上……”
“現在,請大家回寢室好好休息……”
晚上七點整,麥格教授的禮堂講話結束。
小巫師們三三兩兩地上樓,嘀咕着今天發生的事情,洛倫和哈利幾人走着走着就溜出了大部隊,走着走着就路過了校醫室門口,不由自主地探出腦袋,從門縫裡看進去,瞥見病牀前圍着一圈的人。
龐弗雷女士捏開烏姆裡奇的嘴,迅速灌進去一瓶碧綠的魔藥,動作冷硬,面無表情,順手將藥劑瓶擱在托盤裡,她的手指上挪,撐開烏姆裡奇的眼睛,另一隻手拿起魔杖對準她的眉心,只放了幾個檢查魔法,語氣乾脆:
“腦子壞了,治不了。”
鄧布利多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杵在牆邊的某魔藥學教授,出聲問道:“波比,再說得詳細一些,魔法部的人就要到了,我需要給他們解釋清楚。”
“隆巴頓夫婦,你們知道吧?”龐弗雷女士收拾着器械和托盤。
“格蘭芬多那個小傢伙的父母?”弗立維教授對納威和他的寵物印象深刻。
“跟那夫妻倆的症狀相似,都是被人用鑽心咒弄壞了腦袋,還有遺忘咒的痕跡,不過烏姆裡奇的症狀要輕一些……”龐弗雷女士停頓一下,斟酌着說道,“這說明那位鑽心咒的施術者技藝精湛。”
“……”
鄧布利多沉默了一下:“有救治的辦法嗎?”
龐弗雷女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隆巴頓夫婦怎麼治好的,她也能怎麼治好,你可以去聖芒戈傷病醫院問問。”
聽見這句話,門後的赫敏看向洛倫。
洛倫聳了聳肩。
治不好了,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