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三點。
黑魔法防禦課。
在課程正式開始之前，小巫師們始終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幻想着那位烏姆裡奇教授的膿腫傷病或許還未痊癒，甚至發炎感染變得更加嚴重，不奢望她不治身亡，至少無法出席課堂……
小巫師們的美妙幻想落空了，上課鈴聲響起，烏姆裡奇踩着噠噠的腳步聲走進教室，戴着她的黑色天鵝絨蝴蝶結，躊躇滿志。
洛倫有些意外的發現，烏姆裡奇臉上的膿腫疤痕全部消退了，預後良好，沒留任何痕跡。龐弗雷女士雖然會配置一些基礎藥劑，但複雜一些的魔藥主要還是由斯內普教授提供，他竟然沒在她的魔藥裡下毒？
“下午好，同學們。”
“下午好，烏姆裡奇教授。”大家拖腔拖調地回道。
“請收起魔杖……”
教室裡的小巫師沒什麼動作，因爲根本沒人把魔杖拿出來。
烏姆裡奇掃視一遍教室，臉上掛着虛假的微笑，溫和的目光不時顯露出幾分怨毒：“我知道你們在期待什麼，讓很多同學失望了，儘管耽誤了幾天，但週末一有時間，斯內普教授就外出採購了特效魔藥的材料，對我的傷勢非常有效……”
洛倫跟赫敏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聽說學校裡又多了一個學生組織，防禦協會……”烏姆裡奇的目光停留在哈利身上，表情耐人尋味，“我想問問，有哪些同學參與了防禦協會的活動？”
絕大多數同學都舉起了手。
烏姆裡奇眼睛微眯，捂嘴遮住難看的臉色，接着尖聲笑道：“請原諒，一想到你們寶貴的時間花費在毫無意義的防禦協會上，我替你們感到難過……儘管這不怪你們，你們還是沒長大的孩子，還沒學會辨別哪些對你們有好處，哪些對你們來說是壞東西。”
“……”
洛倫看向側後方的哈利，只見他已經捏緊了拳頭，但還算清醒，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第三排的納威舉手喊了出來：“防禦協會纔不是壞東西！”
烏姆裡奇的額角鼓起幾根青筋，她抿嘴笑着說道：“我想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在我的課堂上，發言之前必須舉手請求允許……請問你是？”
“納威·隆巴頓。”
“好的，隆巴頓先生，因爲伱的魯莽，格蘭芬多扣五分。”
“那現在我能說了嗎？”
“你已經說過了……”
烏姆裡奇搖了搖頭，打斷他想要義憤填膺的駁斥，作出一幅好心爲學生着想的表情：“浪費寶貴的課堂時間跟你爭論防禦協會的好壞，這不是我的本意……聰明的學生很快就能想明白，五年級的你們，現在最重要的時間就是備考O.W.L.s，一個學生組織的協會能教多少有用的東西呢？”
“要我說，鄧布利多就應該同意魔法部的教育令提案，解散一切學生組織、協會、團體和俱樂部，我的意思是，三名或三名以上學生的定期集會……當然，這並不是剝奪你們課餘生活，只要你們的集會經過魔法部審查批准，一切活動都能照常舉行。”
納威不服氣地高舉右手，烏姆裡奇得意地笑了笑，裝作沒看見一樣，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更不用說這個防禦協會的建立本來就是多餘的，魔法部不會讓任何危險靠近，魔法部會保護每一位遵紀守法的善良巫師……”
洛倫看見她的目光挪過來，恰好正對他所在的方向，忍不住將手舉了起來。
烏姆裡奇覺得這人跟疤頭和他的朋友們不一樣，是個明事理的人，於是放心地擡手示意：“摩根先生，請問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洛倫懶洋洋地揶揄道：“教授，聽說上週末你帶隊在霍格莫德埋伏黑巫師，結果讓他們跑了呀。”
烏姆裡奇沉默了兩秒，一隻手藏在衣袖下方，狠狠地捏了兩下，嘴上笑着解釋道：“那些人根本稱不上黑巫師，只是幾個藏頭露尾的毛賊，被魔法部一嚇就倉皇逃竄了。”
洛倫語氣怪異地拱火道：“那我們的安全很沒有保障呀，馬上就要到霍格莫德的活動週末了，這樣我們很沒有安全感的。”
“請放心，摩根先生，我以高級副部長的名義保證，在活動週末以前，魔法部一定會將那幾個小毛賊抓住！”
“我很期待那一幕。”洛倫點頭笑道。
烏姆裡奇忍不住看了他幾眼，一時間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哪一邊的，驚疑不定地佈置下今天的課程內容：
“請翻到《魔法防禦理論》第三十四頁，讀第三章「對魔法襲擊採取非進攻性反應的理由」，看書時請不要講話……”
整本書厚達幾百頁，章節充足，夠他們整個一學年在課上閱讀。
事實上，除了某格蘭傑小姐，全班沒有一位同學在認真看書，有的掏出其他學科的作業抄寫，有的拿出完全無關的課外書籍，夾在《魔法防禦理論》中間看得津津有味……
洛倫已經開始編寫弗萊迪再次復活開始殺戮的噩夢了。
下課鈴響起。
烏姆裡奇拿起課本就往外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教室裡多待。
羅恩轉過頭用腳踢了踢哈利的椅子腿，興奮地說：“我還以爲你會站起來跟她對罵呢，看見她打量你的目光了嗎，像是盼望一頭隨時會跳出來的火龍，期待着你跳出來噴出邪惡、卑鄙、譁衆取寵的謊言，然後狠狠地關你禁閉！”
“換做之前的我可能會那麼做，但只要一想到我情緒激動就可能被伏地魔鑽空子，她的話語只讓我覺得可笑。”
哈利搖了搖頭，說到這裡，他停頓下來看着羅恩，似乎在斟酌思考如何開口，“說起應對伏地魔，羅恩，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那個什麼……”
羅恩似乎想起了什麼，瞄了一眼他的表情，有些扭捏地說道：“哈利，你先回公共休息室吧，我約了麥克米蘭討論守門員戰術，就先走了啊！”
“他怎麼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看着他略顯慌張的背影，哈利轉頭看向另外兩位好友，有些茫然地說道：“我還想問問金妮最後一節是什麼課呢……”
洛倫和赫敏低頭默默收拾課本，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憋得有些難受。
……
八點差五分的時候，斯內普走出昏暗的地下走廊，沿着大理石樓梯往上，一路來到烏姆裡奇辦公室的門外，輕輕叩響門扉。
“請進。”
想到這個甜得發膩的少女音是由一隻中年癩蛤蟆發出來的，斯內普不由得皺了皺眉毛，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露出厭惡。
推門進去，視線下意識掃過這個房間，噁心厭惡的情緒更加強烈。
他對這間辦公室還算熟悉，見過吉德羅·洛哈特留下滿牆的笑臉海報，見過寬大的落地鏡，萊姆斯·盧平住在這裡的時候，他偶爾會過來送上精心熬製的狼毒藥劑，那時的房間總是放滿低級有趣的邪惡動物，關在牆角的籠子裡或水箱裡。
去年小巴蒂·克勞奇任職期間，箱子裡也關着一個危險生物，某位退休瘸腿傲羅……
而現在，整個房間完全變了樣子，所有東西上都蓋着帶花邊的罩布和檯布，還有幾個插滿乾花的花瓶，每個都放在單獨的小墊子上，牆上掛着裝飾性的瓷盤，上面繪製着色彩鮮豔的大貓，貓脖子上戴着各式各樣的蝴蝶結，牆紙換成了粉嫩的少女色調……
簡直令人作嘔。
“晚上好，斯內普教授。”坐在書桌後面的烏姆裡奇擡起腦袋注視着他，臉色掛着肉麻的微笑，穿着一件火紅耀眼的印花長袍，顏色同她身後書桌上的桌布融在一起，簡直分不出來。
斯內普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我來送最後一份藥劑。”
烏姆裡奇那雙向外凸出的眼睛眯了起來，臉色掛着怪異的微笑：“哦，我還以爲我已經痊癒了。”
“清理殘餘的毒素，傷口徹底不癢了纔算痊癒。”斯內普將一小瓶藥劑放在桌面，似乎一秒鐘也不想多逗留，“藥劑放在這裡，我先走了。”
“請等一下，多坐一會兒好嗎？”
烏姆裡奇臉上仍然掛着怪異的微笑，“我這裡有一些問題想向你請教，斯內普教授，你不用那麼防備我，以我我這兩個星期的調查瞭解，你在霍格沃茨的處境並不比我好多少，是嗎？”
斯內普冷硬地說道：“我只負責魔藥。”
“哦，當然……”
烏姆裡奇抓起藥瓶，用肥厚短粗的手指拔了幾下，那戴着一大堆醜陋的老式戒指的手指很不方便，費了一番功夫拔出瓶塞將魔藥灌進嘴裡，好像癩蛤蟆吞下一隻特別美味多汁的蒼蠅，咧開嘴笑着說道，“魔藥的事情順利完成，現在我們有時間來談談別的事務了。不要拒絕魔法部的善意，斯內普教授，請坐下吧。”
斯內普微微垂下眼眸注視着她，冰冷的黑色眼眸裡閃過幾絲譏諷，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
“我查閱了一些陳舊資料，上面顯示當年你從霍格沃茨畢業不久，剛剛在魔藥學領域嶄露頭角，緊接着深陷食死徒風波的麻煩，是鄧布利多出面作保纔將你從審判中救了出來，對嗎？”
“嗯。”斯內普輕聲應道，神色莫名。
“作爲報酬，作爲魔藥大師的你留在霍格沃茨做起了魔藥學教授……”烏姆裡奇語調輕柔地說道，“梅林勳章的獲得者達摩克利斯·貝爾比在很多場合透露過，你給過他很多啓發，不僅僅是狼毒藥劑方面……以你的能力，原本應該擁有跟他一樣的榮譽和名聲，但現在只能被困在這所學校，消磨時光……”
斯內普沒有吭聲，眼底的譏諷更加濃郁，面上卻裝出一幅意動的表情。
“我可以跟你合作，替你拿回屬於你的東西，權力、財富、名聲……”
“我們可以互相坦誠一些……”
斯內普看着她浮腫的面容，厭惡的情緒到達頂點，不想再跟她囉嗦下去，敲了敲桌面打斷道：“聽說烏姆裡奇教授在追查幾個行蹤隱秘的黑巫師？”
“你有什麼建議嗎？”烏姆裡奇聲音裡帶着一點淺淺的笑意。
“魔藥學教授總會認識些不方便透露姓名的人物，他們或許沒有什麼名聲，但總能打聽到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斯內普語調緩慢。
“他們能幫我找到那些黑巫師！”
烏姆裡奇驚喜地叫道，作爲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她當然清楚這裡面不爲人知的門道。
正規魔藥商店的藥劑普通又昂貴，那些常年混跡在陰影裡的人想要弄點稀缺藥劑，或者說違禁藥劑，就只能從私人渠道訂購，而眼前就是一位技藝精湛的魔藥大師！
斯內普似乎很清楚她心裡在想什麼，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我可以替你引薦，但必須遵守他們的規矩，按照他們的價錢，或者……以物易物。”
“當然，我明白的。”烏姆裡奇浮腫的眼睛裡已經浮現出了美好未來。
找出那些黑巫師，把他們跟鄧布利多聯繫在一起，將鄧布利多的名聲沉入泥潭，以此獲取政治資源，說不定能讓自己成爲下一任——魔法部長！
那張癩蛤蟆似的闊嘴咧出一個燦爛笑容，烏姆裡奇笑容可掬地問道：“那你呢，斯內普教授，你想從魔法部得到什麼？”
“就像你剛纔說的，權力、名聲、財富……”斯內普的目光掃過那張笑容燦爛的臉，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還有魔藥研究的珍惜材料，你覺得呢？”
烏姆裡奇覺得有些可笑，真是熬魔藥熬糊塗了，竟然把魔藥材料跟權力並列，她點點頭：“魔法部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那我們週末見。”
“合作愉快！”
“……”
斯內普合上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的木門，看了一眼欄杆外的夜空，月亮和羣星隱沒在濃稠的陰雲當中，漆黑如墨，沒有一絲光亮。
沉默了一會兒，他搖搖頭，邁開步子朝地下室走去。
沒有什麼能阻止他研製起死回生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