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
洛倫愣了一下,不再執着於昨晚的夢,右手握住魔杖,閉上眼睛靜下心感受體內流轉的魔力。
從剛纔起牀開始,他就已經察覺五感比往常更加靈敏,現在閉上眼睛更加感受到,口鼻間呼吸的晨間空氣似乎更加清新,穿過曠野的風吹拂在體表,身上的每一縷寒毛都對此有所感受,清涼舒緩。魔力的增長竟然比幾次魔力爆發還要多,還要濃重。
如果現在再簽署蹤絲契約,他或許不用藉助魔法石就能衝散蹤絲的束縛,現在的魔力強度已經是成年巫師的水準,不,比許多成年巫師還要強大。
洛倫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感覺許多簡單的魔法已經不用唸誦魔咒,不用揮動魔杖……”
弗拉梅爾繞着他飄動幾圈,微笑勸道:“試試看。”
洛倫放下魔杖,目光停在臥室半空,在腦海中默默唸道:“【火焰熊熊】”
一團炙熱的火突然在半空升起,橘紅色的火舌如同觸手一樣搖擺飄蕩,熾熱的烈火在無形的魔力供給下持續燃燒,灼燙的熱浪向着四周不斷盪漾波動。
洛倫的臉頰被火焰映照得泛紅,看着靜靜燃燒的火焰深感詫異,他還沒有接觸過無杖施法和無咒施法的技巧,體內磅礴厚重的魔力自然而然達成了他想要的效果,甚至更加旺盛。
以往也能用魔杖簡單地驅使物品按他的心意移動,例如用魔法整理房間,用魔法洗碗整理廚房,但那只是簡單的驅使……不僅如此,火焰咒一般用於點火引燃其他物品,不能長時間持續燃燒,但是面前這團火球似乎完全不一樣,彷彿只要他願意,火球能一直燃燒下去。
他的意念或者說靈魂似乎已經與魔力交織在一起,調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揮了揮手驅散飄蕩在空中的火球,洛倫看向弗拉梅爾,問道:“尼可當年有過類似的奇遇嗎?”
“我給不了你答案。”弗拉梅爾搖搖頭,“洛倫,你是特別的唯一的一個,我相信,此前所有的《亞伯拉罕之書》擁有者都未曾經歷過你正在經歷的事情。”
洛倫沒有再問,在椅子上坐下來翻開《亞伯拉罕之書》。
莎草紙還是泛黃,上面的三幅蛇圖依然和昨晚一樣,他目前已經能看懂一部分書上的文字,但基本都是關於鍊金術的內容,沒有提到過星空,甚至沒怎麼提到過魔法石。
回想得到《亞伯拉罕之書》以來的幾次奇遇,第一次在火星明亮的夜晚,他在一個古怪空間遇見有問必答的瑪麗,第二次是在迪安森林,他在古怪的幻境裡撿到血腥瑪麗的鏡子,最後一次是昨晚,他親眼目睹蘇梅克-列維九號彗星撞擊木星,並且意識沉浸在爆裂的波動中窺見了宇宙衆多星系的景象。
指尖摩挲着莎草紙的紋痕,輕微的磨砂觸感傳入腦海,激起一連串的疑惑。
《亞伯拉罕之書》的作者到底是誰?
曾經多次遇見的瑪麗到底是誰?
這一切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七月盛夏的晨光漸漸照亮大地,但少年巫師籠罩在心頭的迷霧卻難以驅散。
……
英格蘭威爾特郡的巫師村落。
神聖純血二十八族的許多家族在這裡擁有自己的府邸,這些豪華的莊園彼此相鄰,卻又被面積廣闊的花園圍牆彼此隔開,這樣若近若遠若即若離的距離便於他們彼此算計,卻又彼此守望。
如果問起哪一個家族的莊園最豪華,村落裡的巫師都能答出來,那一定是馬爾福莊園。每逢馬爾福莊園舉辦晚宴的時候,魔法燭光能從莊園內部照亮整個村落,受邀參加晚宴的巫師總是驕傲地談起裡面的裝飾和佈局,種滿名貴花草的花園,棲息着白色孔雀的噴泉,各種神奇動物皮毛骨肉打造的傢俱飾品……
但是如果問起哪一個家族的莊園最神秘,村落裡的巫師多半會陷入猶豫,在許多家族的子嗣逐漸凋零的現在,好多莊園已經很久沒有舉辦過盛大的舞會和晚宴了。尤其是克勞奇家的府邸,自從克勞奇先生的下屬伯莎·喬金斯貿然闖入後,已經許多年沒有開門見客。
克勞奇家的府邸坐落在巫師村落的最西側,原先是一幢很漂亮的城堡,緊挨着一小片低矮的樹林,還有一片不算大但是能泛舟的湖,在克勞奇先生的兒子入獄以前,在他的妻子患病以前,經常有人看見他們遊湖野餐,一位名叫閃閃的家養小精靈總是圍繞在他們身邊忙前忙後。
後來他的兒子在阿茲卡班不堪折磨而死,妻子也重病不治身亡,克勞奇先生爲了替食死徒兒子犯下在過錯贖罪,矜矜業業地操持着魔法部國際事務合作司的工作,從沒有表露過再婚的念頭。
於是一些頭腦靈活的巫師知道,克勞奇家族大概是要絕嗣了。
巫師們總是聚在一起小聲討論,如果克勞奇先生去世,偌大一個克勞奇家族的財富將會落到誰的手裡。作爲純血神聖二十八族之一,克勞奇家族歷代積攢的財富足夠買下整個對角巷——古靈閣除外。
有人說如果兩百年沒有人去取,存在地下金庫裡的金加隆會被貪婪的妖精收走,他們的莊園和城堡會落在嫁出去的旁支手裡。
但這些都只是酒吧裡的閒雜碎話,沒有人敢當着克勞奇先生的面說這些。他在魔法部很有權勢,甚至能爲了權力判處自己的兒子終身監禁,當年甚至差一點當上魔法部部長。
另外還有一些桃色的花邊閒話,是一些用斗篷掩蓋住腦袋,不敢露出面容的傢伙說的:克勞奇先生其實有再婚的念頭,他喜歡魔法部裡一位年輕的女職員,也是他曾經的下屬,名字就叫伯莎·喬金斯。
故事的開始要追溯到許多年前,克勞奇莊園還沒有徹底閉門謝客的時候,在一個晴朗夏日的下午,年輕的伯莎·喬金斯聲稱因爲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請示巴蒂·克勞奇先生,於是大膽地推開了克勞奇家的門。
年輕的伯莎·喬金斯一直在克勞奇家待到第二天黎明,有人看見她失魂落魄地離開,從此以後就徹底失落起來,她總是在工作時分心,總是記不起五分鐘前交到她手裡的文件放在哪裡,總是向克勞奇先生投去奇怪的目光。
“他們一定是有了情感上的糾葛!”不敢露臉的傢伙這麼說道。
這一天,因爲主人外出工作本應空無一人的克勞奇莊園忽然傳出了窸窣的說話聲,是一個聲音尖細的家養小精靈和一個聲音低沉的男子。
“伱想來一道蘑菇湯嗎,巴蒂少爺?”
“烤牛排怎麼樣?”
“或者烤羊排?”
“……”
家養小精靈閃閃的身影在廚房中忙碌不停,嫺熟地處理着新鮮採購的食材,因爲家裡的特殊狀況,爲了避免有心人通過食材的分量懷疑家裡的情況,她必須到其他的巫師聚居地去購買食材,所以每天都很忙碌。
對巴蒂少爺的詢問只是她的自言自語而已,巴蒂少爺被主人施了強大的奪魂咒以及好些其它制約他的魔法,一天中很少有清醒的時刻,不過閃閃願意這樣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至少巴蒂少爺清醒的時候她不會錯過。
不知道哪一刻,坐在廚房椅子上的小巴蒂·克勞奇的眼睛忽然顫動幾下,瞳孔猛地收縮,雙拳握緊。
是了,他的理智恢復了,短暫的掙脫了奪魂咒的控制。
眼前籠罩着一層輕薄的透明輕紗,那是隱形衣。
小巴蒂·克勞奇艱難地閉上眼睛,他再一次回想起來了。那是許多年前,他母親重病即將死亡的時候,帶着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父親來到阿茲卡班看望自己,給他喝了一服加了母親頭髮的複方湯劑,他的母親則是喝下加了他頭髮的複方湯劑,永遠留在了阿茲卡班。
他的母親沒多久就病死在阿茲卡班,但外界的人只認爲是他死在了阿茲卡班,他們營造出母親在外界病死的假象,從此再沒有人知道他越獄的秘密。
他的父親爲了防止他繼續追尋黑魔王的身影,施展了包括奪魂咒在內的許多咒語將他控制住藏起來,家養小精靈閃閃負責照顧和護理他。
從此,他從早到晚被迫穿着隱形衣,一直和家養小精靈待在一起。
沒有人知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逐漸強壯起來,他得以反抗父親的奪魂咒,有時候幾乎能恢復所有本性和記憶,就像現在。
“你想吃餡餅嗎,巴蒂少爺?”閃閃的自言自語還在繼續。
小巴蒂·克勞奇陰翳的目光落在家養小精靈閃閃身上,他手上沒有魔杖,身上還殘存着許多制約他的魔法,一時半會兒逃不出去。
好在這個家養小精靈同情他。
小巴蒂·克勞奇輕聲問道:“魁地奇世界盃決賽快要開始了嗎?”
“巴蒂少爺你睡醒啦!”
閃閃驚喜的叫了一聲,家養小精靈並沒有察覺少爺的異樣,奪魂咒不是奪智咒,許多時候小巴蒂·克勞奇能夠溝通,只是不能違背主人的意志,不能離開這座城堡。
閃閃只認爲他是睡醒了:“你餓嗎,要不要吃點什麼,或者喝點什麼?我現在就給你做,很快的!”
小巴蒂·克勞奇微微皺了皺眉:“不用了,閃閃,我在問你,魁地奇世界盃決賽快要開始了嗎?”
“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閃閃在廚房蹦蹦跳跳的,“我會多勸勸主人,到時候巴蒂少爺一定能去現場看比賽!”
小巴蒂·克勞奇聲音單調的“嗯”了一聲:“我想看看報紙,閃閃。”
“好的巴蒂少爺!”閃閃打了個響指,一摞整齊的報紙從客廳飛進來,飄進了隱形衣的薄紗中消失不見。
作爲國際事務合作司的司長,巴蒂·克勞奇有看多國報紙的習慣,看完的報紙會交給閃閃處理,小巴蒂·克勞奇得以瞭解一些信息。
紐約幽靈報:國際巫師聯合大會圓滿結束,狼人平權的開端!
巴黎掃帚報:保加利亞隊vs愛爾蘭隊,魁地奇世界盃決賽即將舉行!
威尼斯船報:……
小巴蒂·克勞奇翻動着已經過時的報紙,不斷汲取着最近發生的事件信息,翻到最後的預言家日報,他的眼神忽然一凝。
預言家日報:鄧布利多老了嗎?糊塗發言遭多國笑話!
鄧布利多在會議結束時突然發言,聲稱神秘人即將歸來請各國提高戒備……福吉部長智慧反問,如果神秘人真的沒死,爲什麼會安穩這麼多年……金牌記者麗塔·斯基特持續爲您報道。
小巴蒂·克勞奇的手指緊緊捏住報紙,捏得指尖發白,顫抖不停,他眼睛裡閃爍着瘋狂的喜意,鼻孔擴張不斷喘出粗氣。
必須找到主人,必須讓主人看到自己!
他需要一個舞臺,一個宣告黑魔王歸來的舞臺!
……
魔法部,處理了一整天國際巫師聯合大會決議文書,坐在椅子上的巴蒂·克勞奇微微仰身後靠,倚在鬆軟的背靠上按了按印堂,釋放一些身心的疲憊。
因爲近幾周國際上發生的大事件,再加上那倒黴的《反狼人法案》是由他們英國魔法部出臺的,國際事務合作司最近特別忙,還好他新招了一位腦子不太靈活的下屬,願意主動接手那些繁瑣的文書工作。
那小子叫什麼來着,韋瑟比是嗎……
將文件整理歸檔,一些保密文件鎖入辦公室的魔法保險櫃中,巴蒂·克勞奇正式下班,起身離開辦公室,寬闊的走廊已經沒什麼人了,大部分職員已經下班。
金色的柵欄門輕輕滑開,克勞奇先生在升降梯裡剛剛站定,一位金髮女職員跌跌撞撞地跑近了,冒失地伸手攔住升降梯逐漸合攏的門。
“下午好克勞奇先生,你也下班了嗎?”伯莎·喬金斯熱情地招呼道。
克勞奇先生是一位和藹的前上司,他總能原諒自己犯下的錯誤,哪怕離開了國際事務合作司,在其他部門也會受到克勞奇先生的照顧。
“下午好,伯莎。”克勞奇的聲音柔和。
他對這位喬金斯女巫總有遠超旁人的忍耐與溫柔,畢竟她糟糕的記憶力與混亂的大腦是他的傑作。
那天伯莎·喬金斯拿着文件到他家找他簽字,被閃閃領進屋裡,巧合聽見了閃閃在跟小巴蒂說話,她從聽到的話裡猜出了藏在隱形衣下的是什麼人,偏偏還在克勞奇家等待他回來當面質問。
答案是【一忘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