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對楚國的氛圍,你喜歡嗎?”
打鬧了一會,李易手枕在腦後,看着藍天白雲,緩緩開口。
“大抵,是怕的吧。”
芸娘站在李易一側,輕聲道。
盛家雖和蘇家關聯不大,但她與聞恆是有過婚約的,太上皇那個瘋子,可不會管是不是鬧掰了。
殺紅了眼,未必不會一起清理了。
皇帝的力量,跟太上皇相比,就是胳膊與大腿,他哪一次阻攔住了太上皇的舉動。
“芸娘。”
李易拉過她的手。
“我不會再向之前一樣逃了,李易,我無法信誰了。”
芸娘看着他,第一次正面說出了心底的話。
“這世間之人,有千萬種,我與聞恆,是不同的。”
同李易對視,芸娘緩緩抽回了手,轉過身走了。
這些年的經歷,她最不信男女之情。
得不到,自然是百般殷勤,可一旦到了手,新鮮感失了,就棄如敝履。
李易望着芸孃的背影,嘆了口氣,她心裡包裹着堅冰,不叫人進去,自己也不出來。
每日早朝,皇帝高高在上,李易就在底下一側。
相較於大乾皇帝,楚國皇帝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每日的早朝沒落下。
看其說話行事,也不是庸碌之人。
聽着他們商討政事,李易目光專注,一副認真參與的模樣。
實則,他就是個看客,沒他說話的份。
能上朝,都是皇帝開的特例。
就是這個特例,浮於表面。
他僅僅只是一塊任人唯才的招牌。
一旦背了人,皇帝就隨便給他丟本經義,讓他一邊涼快呆着。
真就是做給人看啊。
但皇帝身邊,比翰林院,還是要好上數倍的。
通過早朝和皇帝與大臣議事,李易對楚國各地的情況,瞭解那是與日俱增。
就楚國在大乾做的好事,他肯定是要報答的。
瞭解的越多,就知道從哪一面下手更能捏住他的脖子了。
泡完最後一次藥浴,李易撐着浴桶起了身。
如今的他,在這大半月的康健裡,已經能夠走幾步了。
而也是時候籌備離開了。
“娘子,給點零花錢,讓我能去辦些事。”李易穿着衣物,隨口道。
“一會去打欠條,我收十倍的利錢。”
芸娘整理李易換下的衣物,頭也不擡的說道。
“真就夠黑的。”
“先支取一千兩,不夠我再問你要。”
扶着椅手,李易坐了下去。
活遁比死遁要難搞點,他得打點好了。
“前面就是建安了。”
四個農戶打扮的人壓了壓帽沿,其中一人目光復雜難言,有思念、有恍惚,有感傷,更多的還是寂寥。
他回來了,可回來的只有他一人。
“邱神醫。”
“走吧。”
映着夕陽,四人朝着建安城邁進。
…
…
“算算日子,應是到了。”
坤寧宮,陸璃站在窗前,喃喃低語。
昭華宮,蕭清月看着那幾首詩詞,手指撫摸着,目光流連。
李易,大寶小寶已經會叫爹爹了,我,真的很想你。
溫媱在夜色下,走去了冷宮,在這裡,她被精心呵護過,雖短暫,卻足夠讓她度過餘生。
……
摸着鏡子,李易緩緩伸出了手,解開臉上纏繞的紗布。
“芸娘,你還記得我的模樣嗎?”
“我好像忘了。”李易輕聲道。
“不是十分好看。”芸娘檀口微啓。
“那也就是九點九了。”
“往後怕是再難靠臉吃飯了,你要不還是迴避吧,免得損害了我九點九分的形象。”
芸娘哼笑一聲,“得了吧,你自個什麼形象,心裡沒點數?”
將最後的紗布扯下,李易看着鏡子裡的人,有幾分恍惚,現在的臉,和之前,大概只有三分相似。
縫補出來的臉,再怎麼手法高超,也不可能比得過原貌。
一個俊美,一個僅僅清秀。
不是疤痕滿面,他應該知足了。
輕笑了笑,李易將紗布重新纏繞了上去。
“不早了,休息吧。”
脫下外衫,李易上了榻。
“心裡有落差?”
芸娘在他身側躺下,輕啓脣。
李易看她,隨即轉過身低嘆,“未受傷前,誰見我不誇好樣貌,但如今……”
李易凝噎。
微微側頭,聽身後的動靜。
變了一張臉,心裡多少會有些感慨,但對模樣,李易在意程度並不大,不嚇人就行。
“轉過來。”
芸娘不容李易拒絕的開口。
李易使勁眨了眨眼睛,擠眼淚有點困難,但弄出點溼意,還是簡單的。
芸娘伸手去解李易臉上的紗布,一層一層拿下來後,芸娘手撫摸上李易的臉,比起以前,確有很大的不同。
但李易骨相好,即便是如此大整,也沒有多難看,極是清秀。
撐起身,芸娘朝李易靠近,兩人呼吸交錯,芸娘凝望他,嬌嫩的紅脣印上了李易的臉。
李易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眸子,裡頭的柔軟叫他悸動,一個翻身,李易壓住她,吻上了她的脣。
在迷離間,芸娘推開了李易,她輕喘了兩口氣,“小太監,我不願。”
一句話,李易眼裡的潮涌消散了。
氣氛極其靜默,好一會,李易笑了笑,“是我逾越了,睡吧。”
一整晚,李易很安分,芸娘卻失眠到天亮。
她不敢,她真的不敢。
那種絕望,她經受不起第二次。
清晨,李易洗漱之後,趕早朝去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下朝後,皇帝不是去御書房處理政事,而是帶着他去了襄瑜公主的府邸。
在這裡,李易見到了那位爲蘇家守靈的犧牲品。
如芸娘說的,是個極美的美人。
螓首蛾眉,冰肌玉膚,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未施粉黛,卻美的人移不開眼。
三千青絲並未約束,柔順的垂在她的腰後,如同精靈般。
只是這個精靈,少了生氣,像是缺失了靈魂。
“什麼聚會都不參與,門也不出,怕不是要憋出病來。”皇帝在上首坐下。
襄瑜公主只是低頭,並不答話。
“再有十日,就是你的生辰,以往你總不願操辦,襄瑜,這一次,皇兄不會委屈了你。”
見底下的人,只是儀態端正的站在那裡,無悲無喜,你同她說話,她似乎聽到了,又似乎什麼也沒聽到,皇帝臉上笑意淡了一分。
茶也沒用一口,皇帝起了身,“司劍,公主今日有畫興,你陪她畫上一幅,屆時拿來給朕觀賞。”
瞧着皇帝大步離開的身影,李易默默無語,他是從哪瞧出這個玉雕塑有畫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