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老朱獻殷勤，非奸即盜！
朱允熥一聽老朱這話，就知道老朱剛剛趴牆根了，趕忙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
“皇爺爺，您來了有一會兒了吧？”
老朱冷哼一聲，隨即踢了逆孫一腳，示意逆孫把位子讓出來。
朱允熥會意，趕忙從椅子上起來，然後熱情地伺候着老朱坐下。
老朱剛坐在椅子上，眼珠子就在桌子上的一堆案牘中逡巡，一會兒翻翻這個，一會兒翻翻那個，見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朝着逆孫伸出手。
“拿來！”
朱允熥明知故問地道。
“啥呀？”
“你們剛剛唸叨的東西！”
陳宗理恰到好處地拍了一句馬屁，拍完馬屁看了看皇太孫，又補了一句。
老朱見大孫成功上鉤，立馬開心的大吃大嚼起來，連給大孫夾菜的事都忘了。
朱允熥看着老朱這番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心裡不禁對老朱生出些許同情。
老朱剛剛在門口趴牆根的時候就聽到一些，現在見大孫這樣說，好奇地開口詢問道。
“想得美！”
朱允熥尷尬地端着碗瞅了一會兒，見老朱吃得昏天黑地的，這才滿懷怨念地坐下來。
“想讓咱禪位嗎？”
“皇爺爺，您那邊是不是遇到難處了？”
這老頭可是大明的皇帝呀，郭奶奶也是大明貴妃，竟然對一個小小的浴室生出期待……
老朱滿不在乎地抄起一瓣蒜，嘎嘣嘎嘣嚼起來。
陳宗理剛從地上爬起來，屁股還沒捱到凳子呢，就聽到皇太孫開口整治老朱頭了。
“皇爺爺，不是孫兒……”
“滑頭！”
“陛下饒命，小臣豈敢……”
“皇太孫，您這種錢不是損耗更大嗎？”
朱允熥點點頭道。
“中間又多了一塊，只有造價更貴的道理吧？”
老朱見狀唉聲嘆氣道。
“您若想讓孫兒替你做事，您總得給孫兒點支持吧？”
陳宗理聽了兒子的解釋後，總算搞明白鑄幣機的原理了，同時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
朱允熥聽到這話，腦子裡飄過一句話，有一種餓叫做你皇爺爺覺得你餓……
“陛下慎言！”
“因此，孫兒想將舊錢全都收繳，然後換成咱們大明特有的銅錢！”
“來來，多吃點菜！”
“陳尚書，如果改成這種呢？”
“孫兒早晨吃多了，一口氣吃了一百個包子，現在一點都不餓！”
“皇爺爺，您之前不是跟我說，紫金山上的熊都被我吃光了嗎？”
“嚐嚐這道菜，這可是咱特意叮囑御膳房給你做的！”
“但對於衝壓來說，一錘子下去銅錢就鑄造好了，可以極大地節省成本……”
“伱不吃午膳嗎？”
老硃批評完大孫，又貪戀地看了看宮殿的牆面和天花板，以及地上鋪的地磚。
“皇爺爺，二舅那邊的事您就甭操心了，全都交給孫兒吧！”
朱允熥聞言眼睛滴溜溜亂轉。
最大的花銷還是建發電廠，那東西的價值遠遠超過這座宮殿本身。
老朱也非常滿意小陳的說辭，直接給他升了官，升他當東宮伴讀，引得老陳和小陳再次拜倒感謝。
老朱聞言嘿嘿笑道。
陳宗理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陛下，既然皇太孫不願意給您，您就彆強求了，咱們還是回去繼續想辦法吧……”
陳密想到此處，頓時又把手從袖子裡抽了出來，然後“砰砰”磕頭，當了一隻磕頭蟲。
所謂李成桂，就是李氏朝鮮的開創人。
堂堂皇帝陛下，不建一座溫泉宮已經很對不起自己了，在宮裡竟然連個大點的泳池都沒有，日子過得也太寒酸了。
“謝皇爺爺！”
“那是亡國之舉，你怎能幹這事！”
陳密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不不！”
陳宗理對這種錢並不陌生，畢竟這玩意就是他兒子管着的，他早就在家裡見過這東西了。
“前輩張昶曾經替陛下算過一筆賬，想要將歷朝歷代的銅錢熔了重鑄，少說要耗費幾千萬兩銀子，你讓咱大明如何能拿出這麼大一筆錢？”
老朱聽到這話，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陳宗理見老皇帝逼迫自家兒子，護短的小脾氣立馬上來了。
老朱冷哼一聲道。
“說起來這還是你修的宮殿呢……”
陳宗理聞言大爲驚奇。
陳宗理滿意的看向自家兒子，心裡美滋滋的想着，到底是上陣父子兵，咱家兒子還是向着老子滴。
老朱見逆孫跟自己耍無賴，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陳密身上。
雖說老皇帝很嚇人，但皇太孫也不是善與之輩呀，得罪了他照樣沒好果子吃！
“回父親，衝壓是一種金屬加工工藝，這種方式雖說會多耗費點原料，但卻能節省大量的加工時間，減少加工環節。”
朱允熥聽到這話，心裡更加酸澀得不行。
“這個嘛……”
“你敢抗旨嗎？”
老朱希望陳宗理開口，陳宗理則覺得這是皇家內部之事，自己一個外人不方便說。
“父親大人有所不知，皇太孫說這種錢幣省錢是真的。”
他就說最近孝陵那邊的開銷不對，平白多了幾萬兩銀子的花銷，原來是老皇帝給皇太孫養熊呢！
“鑄造銅幣光是成本，就已經比銅錢本身還貴了，在收繳前朝舊錢重新鑄造，其中間的損耗更大！”
“我……”
“今年河北、山東都遭了災，幾百萬災民需要朝廷賑濟……”
陳密得到朱允熥的授意，趕忙從袖子裡掏出奏摺，恭敬地遞給父親。
朱允熥倒不覺得有什麼，畢竟這宮殿只是磚混結構，根本沒花多少錢。
朱允熥聽了這話倒沒覺得有什麼，畢竟他早就習慣老朱的毒舌了，但一旁的老陳和小臣可受不了啊，坐在凳子上跟個蛆似的，不住地扭動。
“皇爺爺，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來來，用膳！”
“是！”
“孫兒這就讓靖海軍去朝鮮演武，震懾下李成桂！”
跟老朱藏心眼確實有點過分，但一想到朝廷那筆爛賬，朱允熥心裡就滿腔的怨念。
陳宗理一直豎着耳朵偷聽，現在看皇帝陛下瞅着自己，趕忙開口問道。
陳密是經常跟朱允熥一起吃飯的，聽到這話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朱允熥聞言微笑着搖了搖頭。
“大孫，既然你有心做這事，那咱自然是全力支持你。”
朱允熥則在老朱起身的時候，也趕忙跟着起身了，爲了表示恭敬，還端起飯碗等着。哪承想老頭翻臉比翻書還快，他這邊剛答應替他解決問題，這老頭立馬就坐了回去。
“現在咱們大明貨幣太亂了，大唐的開元通寶竟然都還在流通，北元時期鑄造的貨幣更多了，比咱們大明自己鑄造的都多！”
朱允熥看到奏章趕忙撿起來翻看，見上邊乃是常升給朝廷的奏摺，說邊軍缺糧缺兵器兵餉，請朝廷趕緊撥銀子撥糧……
老朱一錘定音地決定大孫餓不餓後，就傳令給御膳房，讓御膳房給準備豐盛的午膳了。
身爲人臣，忠誠纔是第一位的！
此時陳宗理只後悔一件事，自己就不該吃這頓飯！
朱允熥聽了這話，鼻子莫名地有點發酸。然而，老朱根本不給他心疼的機會，見飯菜擺設整齊了就招呼他動筷子。
“兒子是皇太孫的人，哪能事事都告訴您呀……”
因此，當即表達了反對意見。
朱允熥搖搖頭表示不知，事實上他也確實不知，因爲他從一開始就沒鑄過銅錢，都是用衝壓機壓出來的銅幣。
“你們爺倆也過來吃點吧！”
“您別看中間少了一個孔，可將億兆銅錢放在一起，中間少的那一個孔就是天文數字！”
“你郭奶奶跟咱說，改天還想讓你給她的寢宮翻修一下呢。”
朱允熥聞言從袖子裡摸出幾枚銅幣遞過去。
午膳擺在養心殿西偏殿內，老朱拉着大孫坐在一邊，陳宗理則拉着兒子坐在另一邊。
“陛下聖明！”
陳密驟然感受到老朱的龍威，直接嚇得跪在地上。
“孫兒沒帶在身上！”
“敢問皇太孫，您知道鑄幣的損耗有多大嗎？”
“大孫，你是想建皇家園林吧？”
陳密哆哆嗦嗦地把手伸進袖子裡，剛碰到奏摺就是一哆嗦。
“咱就是隨口一說，不用大驚小怪，安心用膳吧！”
陳宗理從兒子手裡接過奏摺，然後顛顛地給老朱送過去，在老朱看的時候他都沒下去，而是站在一旁偷看。
“皇太孫此言何意？”
陳宗理看到老朱吃癟的表情，心裡暗暗發笑，普天之下也就皇太孫能治這糟老頭！
“咱本不想跟你說的，但朝廷現在確實抽不出銀子支援北邊了……”
這小逆孫吃軟不吃硬！
老朱故作鎮定地擺擺手道。
“大孫呀，有日子沒陪咱用膳了吧？”
“河北、山東的賑災也交給孫兒！”
“你想幹啥？”
老朱說到這兒的時候，趕忙起身給大孫去夾菜，然而胳膊剛擡起來，就從裡邊“恰當好處”地掉出來一份奏章。
“小陳，你給令尊解釋下吧！”
“皇太孫仁孝無雙……”
“咱讓孝陵衛單獨劃了一塊地，給你養了幾十只熊……”
“你也不用着急，咱都這個歲數了，咋的也熬不過你。左近不過三五年的光景，這大明還不早晚是你的？”
“你餓！”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朱允熥想到這兒，當即眼含熱淚地看向老朱。
陳宗理聽到這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趕忙離席叩拜道。
“算了，小陳，你把咱們的財務報表給皇爺爺過目吧！”
“鑄幣那事嗎？”
老朱聽到陳宗理的話，立馬將矛頭重新對準自家逆孫。
老人嘀嘀咕咕好一陣，總算是聊明白皇太孫這邊的財政構成了，但一到要開口要錢的時候，兩人齊刷刷陷入了沉默。
“陳尚書，孤之所以用實心銅幣，非但不是費錢，而是爲了省錢！”
“因爲歷朝歷代銅錢中的含銅量是不一樣的，咱們想要收繳前朝銅錢，就得承認前朝銅錢的面值，拿本朝的錢去補前朝的窟窿……”
陳宗理聽到這話嚇得心臟都偷停半拍，心道老皇帝這嘴也太毒了，好好的吃飯提什麼禪位啊！
“皇爺爺住得可還習慣？”
“皇爺爺，孫兒不餓！”
“這就很好了！”
老朱捋着鬍鬚琢磨了一會兒，不由將目光落到陳宗理身上。
朱允熥看向對面的陳密道。
“孫兒是想讓您答應我幾件事，給我寫幾份聖旨啥的。”
“咱就是想你了，想讓你陪着吃頓飯而已！”
朱允熥看着晶瑩剔透的熊掌，再次被老頭的體貼所感動。
“跟咱這個皇爺爺還藏着掖着，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朱允熥聽到這話，當即拍着胸脯表示。
朱允熥裝模作樣地在袖子裡摸了摸，隨即朝着老朱搖搖頭道。
朱允熥看到老朱這和煦的笑容，腦海裡就浮現出戴着頭巾的大灰狼形象。
“比如說，傳統鑄錢是要做砂範，然後經過翻砂、澆鑄等環節制造銅錢。”
老朱聽到這話，心裡那叫一個得意，暗道自己的奸計得逞了。
老朱見狀站起身來拍拍朱允熥的肩膀。
“習慣……習慣……”
“沒有！”
“別的不要，浴室必須修得漂亮，哈哈哈！”
“哦哦……”
“你寫個摺子給咱，咱給你抄一份聖旨，然後昭告天下！”
陳宗理嘴上說兒子滑頭，心裡則非常滿意兒子的表現。
“不！”
“因爲這錢壓根就不是澆築出來的，而是用銅板衝壓的。”
“還有件事，孫兒想親自去河北和山東賑災！”
“您老要是這麼說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
“微臣請陛下收回剛剛的話，這話對社稷可不利……”
兩人就這麼僵着，誰都不願意開口，一直到小太監過來傳膳的時候，老朱才一臉諂媚地拉住大孫。
“沒事！”
“咱再替你看着兩年，等你給你爹守孝結束，咱就把皇位讓給你！”
“咱可是在皇明祖訓裡說了，後世子孫不得修建園囿之類的東西！”
陳宗理可是知道老皇帝的摳門脾氣，向來不願意請人吃飯，趕忙拉着兒子叩謝皇恩。
“逆孫！”
“東邊李成桂那狗東西也不安分，偷偷摸摸招安女真人搞事情……”
“您這種銅錢造型優美，字跡清晰，甚至連錢幣上的人像都惟妙惟肖，可見含銅量本就不低。”
在等小太監傳膳的空檔，老朱看着室內的裝修，再看看邊上坐着的大孫，臉上罕有地閃過一絲溫柔。
“殿下，不是陛下不想改革幣制，將以往朝代的銅錢全都收繳，實在是這事做起來太難。”
只是他不知道這東西是如何鑄造的，還以爲跟古法一樣呢。
陳密聞言嘿嘿笑道。
“皇爺爺，您現在這養心殿將就兩年，等過幾年孫兒手頭寬裕了，咱們去城外重新建一座宮殿，讓您過幾天皇帝該過的生活！”
老朱是非常不願意大孫離京的，生怕大孫在外邊遇到危險。
這老頭住好點的房子都心疼，卻毫不吝嗇地專門給自己養熊，只因自己愛吃熊掌！
老朱也沒趕他，反而時不時地詢問幾句，跟他一起探討。
“您有什麼事直接跟孫兒說，孫兒能幫肯定幫！”
“你小子既然早知道這些，爲何不提前告訴爲父一聲，還讓父親在陛下和皇太孫面前獻醜！”
朱允熥聽到這話，暗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臨走的時候看到陳宗理和陳密，還朝着兩人招了招手。
“比起咱之前住的幹清宮好太多了，咱晚年能在這兒養老已經很奢侈了……”
“衝壓？”
老朱無所謂的擺擺手道。
正在吃飯的陳宗理聽到這話，心裡連呼破案了！
“皇爺爺，孫兒不急着繼位！”
誰家皇帝把禪位說得這麼隨意，跟吃飯喝水似的？
老朱卻毫無自覺，依然自顧自地說着。
但一想到他爹活着的時候，也經常替自己賑災，並且巡視各地，增長見聞，也就勉爲其難地答應了。
“準了！”
“只是路上不許亂跑，必須聽從二虎的安排，並且帶上足夠多的護衛！”
“好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