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頓看到烏延像條狗似的湊到難樓跟前,知道大勢已去。他不再猶豫,帶着剩下的大軍,猛踢馬腹,向前猛衝而去。一萬餘騎,直撲呂布,企圖殺開一條血路,奪路而逃。
劉修密切注意着陣前的一舉一動,如今他不需要千里眼,也能把陣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蹋頓的戰旗一動,他就注意到了。
“文遠,換旗!”
“喏。”張遼興奮的應了一聲,將手中的大纛交給許禇,舉起一面小些的戰旗,跟着劉修向右側的大陣走去。
劉修端坐在馬上,身上繡着朱雀的大氅隨着戰馬的腳步顫動,如同跳躍的火苗。他來到右軍大陣,勒住戰馬,目光一掃,看到了一個熟人,心念一動,輕喝一聲:“謝廣隆?”
目光一直盯在劉修身上的謝廣隆大喜,輕踢戰馬,向前一步,躬身抱拳:“末將在。”
“你在鎮北將軍麾下?身居何職?”
謝廣隆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回大將軍,在鎮北將軍麾下任中郎將。”
劉修點了點頭。謝廣隆出身馬賊,又沒有任何背景,這些年能升到中郎將已經算是順利了。不過,既然他今天看到了這位故人,不妨送他一個機會。“多年未見,謝中郎尚能戰否?”
“大將軍,末將能戰。”謝廣隆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咚咚”作響。
“趙子龍將軍在陣前飲酒,無暇作戰。着你暫行鎮北將軍之職,擊殺蹋頓,重重有賞。”
謝廣隆兩眼放光。大聲應喏。趙雲的部曲上前,將趙雲的戰旗交給謝廣隆。謝廣隆接旗在手,一拉馬繮。戰馬人立而起,謝廣隆高舉戰旗,放聲大呼:“勇士們,隨我衝鋒——”
“喏!”趙雲的部下轟然應喏。謝廣隆鬆開馬繮,戰馬撒開四蹄,向前狂奔而去。五千騎士緊緊的跟着趙雲的戰旗,開始加速。
劉修對張遼點了點頭:“文遠,你也跟上去。小心護衛謝中郎。”
張遼應了一聲,撥轉馬頭,跟了上去。謝廣隆一看是大將軍身邊的小將,一邊奔馳,一邊大聲問道:“大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張遼大聲叫道:“大將軍着我來護衛謝中郎,確保謝中郎無恙。”
謝廣隆感激涕零。多年前,他是居庸關都尉。曾經接待過還是普通士子的劉修,現在劉修成了大將軍,居然還記得他,不僅給他立功的機會,還讓身邊的親衛來保護他。這可是一個莫大的榮幸啊。他興奮不已,和張遼並肩而馳,胸中熱血沸騰,只待廝殺。
蹋頓率領主力迎上了呂布,呂布的前面頓時變得密不透風,一匹匹戰馬迎面奔來,怎麼殺也殺不完。呂布見蹋頓開始拼命,立刻下令全軍收縮陣型,他親自在最前面搏殺。一時間,他成了烏桓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無數的烏桓人向他衝殺過來,要將這個殺死了他們無數同伴的漢軍斬於馬下。呂布夷然不懼,手中戰戟上下翻飛,刺、割、推、咬、啄,各種精妙技法層出不窮,將一個又一個想要搏命的烏桓人斬於馬下。
鮮血潑灑在他紅色的大氅上,潑灑在他英俊的面龐上,讓他變得更猙獰。
魏續兄弟護在呂布身邊,也是渾身浴血,他們嘶聲吼叫着,提醒着身後的將士小心護衛呂布。呂布衝殺在最前面,對士氣是莫大的鼓舞,同樣也是最鋒利的箭頭,可要是這枝箭頭被折斷,那可能就是一個災難。眼下烏桓人越來越多,怎麼也殺不完,他們擔心呂布可能因爲力竭而失手,因此越發的小心。
就在這時,陣後響起了漢軍特有的戰鼓聲,魏續鬆了一口氣,大將軍派人增援了,這下子贏定了。他又看了一眼烏桓人的中軍。難樓的戰旗一動不動,根本沒有出動的現象,看來難樓已經被趙雲穩住了,這場惡戰,只要搞定蹋頓就行了。一想到此,魏續又着急起來,如果蹋頓的首級被別人拿了去,我們豈不是白乾了?
“奉先,奉先!”魏續大聲叫起來。
“什麼事?”呂布有些惱怒的叫道。他雖然驍勇,可是戰陣之上,豈容分心。刀箭不長眼,管你是什麼大人物,一不小心,照樣斃命。
魏續一邊喊叫着,一邊向呂布靠了過去。呂布見狀,也只好放慢了速度,由其他的戰士衝到最前面。兩人齊頭並進,魏續把觀察到的情況一說,呂布也緊張起來。他冒險跳上馬背,四處一看,只見鎮北將軍府的騎士在趙雲戰旗的引領下,劃出一道弧形,向蹋頓的後陣殺去。
呂布勃然大怒:“子龍不厚道,他這是要搶我的功勞嗎?”
“子龍將軍在陣前和難樓飲酒呢,這是其他人。”
呂布更火了,破口大罵:“哪個豎子這麼大膽,敢搶我呂布的功勞?等打完仗,看我怎麼收拾他。”他憤憤不平的放下戟,操起雕弓,搭箭在手,向對面急射。
呂布含怒出手,箭聲凌厲,那些烏桓人雖然極力躲閃,急切間卻哪裡閃得開,紛紛中箭落馬。呂布手不停揮,目光所及之處,凡是有點價值的目標皆在他打擊的範圍以內,片刻之間,數名烏桓勇士被他射落馬下。
烏桓人士氣一滯,漢軍卻是士氣大振,他們吼叫着,再催馬力,向前狂奔。
在另一側,謝廣隆和張遼率領鎮北將軍麾下的戰士向蹋頓的後陣飛奔。
蹋頓很快看到了這一切,他不知道趙雲正在和難樓喝酒,只知道趙雲的戰旗正在向他趕來。在北疆的漢軍邊軍中,要論兇悍,呂布首屈一指,可是要論綜合實力,趙雲也許是唯一能和呂布並駕齊驅的人。
劉修出動了呂布、趙雲兩員大將來對付他,這讓蹋頓非常有面子,同時壓力也非常大。他不敢再有任何僥倖的心理,立刻下令撤退。他連撤退的號角都不敢吹,只帶着火狐和親衛營脫離了戰場,掉轉馬頭,狂奔而去。其他的烏桓人根本不知道蹋頓已經開溜,他們還在踢打戰馬,奮勇向前。
張遼一直盯着蹋頓的戰旗,一看到蹋頓的中軍大亂,有一些人馬脫離了大軍,他就猜出蹋頓要跑了,連忙提醒謝廣隆。謝廣隆在北疆征戰近三十年,對這些烏桓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的習性再清楚不過,立刻下令追擊,同時把蹋頓要逃跑的消息傳了出去。
鼓聲隆隆,漢軍士氣更旺,他們越戰越勇,齊聲怒吼,殺氣盈天。
正在和趙雲喝酒的難樓心中吃驚,他看不到張遼和謝廣隆的出擊,以爲只是呂布在戰鬥,見呂布以少勝多,這麼快就將蹋頓打得落花流水,不免有些膽戰心驚,同時又暗自爲自己的選擇慶幸,要不然,他遲早也要和蹋頓一樣灰頭土臉。
難樓心中震驚,卻還穩得住情緒,不至於太失態。烏延卻嚇得魂飛魄散,體若篩糠,連手裡的酒杯都端不穩了,美酒灑得胸前到處都是。趙雲見了,微微一笑,伸手拍拍烏延的肩膀:“大人不必緊張,馬上就結束了。”
烏延緊張的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趙雲越是輕鬆,他越是膽寒。他敬畏的看着趙雲,心道不愧是連慕容風都稱許的名將,僅憑這份膽氣,就足以讓人佩服。
蹋頓的臨陣逃跑,徹底擊潰了烏桓人的士氣,他們再也沒有戰鬥的勇氣,不少人開始脫離戰場。嚴整的陣形像是春天的冰面,渙然消解。呂布面前的壓力一減,衝鋒的速度頓時加快,迅速完成了對蹋頓大陣的穿透。
呂布看着遠處正在追逐蹋頓的漢軍,不管不顧,把大軍交給成廉指揮,自己帶着親衛營追了下去。不過他苦戰多時,胯下的大紅馬雖然極力奔跑,卻還是有些力疲,怎麼努力也追不上張遼他們。張遼和謝廣隆也沒想到呂布會在他們後面,他們的全部心神都被蹋頓吸引住了,誰都知道,抓住蹋頓,那是大功一件,加官進爵,就在此一舉。
蹋頓打馬狂奔,卻怎麼也無法擺脫身後的追兵。跑出二十多裡,火狐再也坐不穩馬背,一頭從馬上載了下去。蹋頓跑出幾十步,這才警覺,連忙圈住戰馬,趕回來救火狐。耽誤了這短短的時間,張遼等人就趕了上來。眼看着蹋頓又要跑,張遼抽出了弓,拉弓搭箭,一箭射向火狐的後背。
火狐從馬上掉下來,險些被馬踩死,嚇得花容失色,根本沒有防到後面的敵人,被張遼一箭射個正着。蹋頓看着突然從火狐前胸透出的箭頭,大驚失色,隨即勃然大怒,撥轉馬前,向張遼衝了過來,舉刀就劈。
張遼冷笑一聲,單臂持矛,矛柄緊緊的挾在腋下,右手向外一撥,挑開蹋頓手中的戰刀,矛頭藉着回彈的力量,閃電般的刺入了蹋頓的胸口。
蹋頓大叫一聲,洞口的鐵甲被張遼一矛洞穿,整個人被張遼挑了起來。他雙手緊握矛柄,發出淒厲的慘叫。張遼順手一揮,將他甩開,蹋頓在空中騰雲回霧般的飛了出去。
還沒等他落地,一隻羽箭帶着尖厲的嘯聲飛到,正中他的咽喉。蹋頓的慘叫聲嘎然而止。他圓睜雙目,死死的盯着尚在搖晃的箭羽,神彩迅速從眼中逝去。
呂布拍馬趕到,飛身下馬,一刀剁下了蹋頓的首級,這才拍拍大紅馬汗水淋漓的脖子,嘿嘿一笑:“老夥計,總算趕上了。成廉,還等什麼,還不給我的寶馬治傷。”
成廉翻了個白眼,翻身下馬,心疼的摸着大紅馬鮮血淋漓的馬臀,無奈的搖了搖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