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妙計?
能達到目的的計就是妙計。
如何才能達到目的?
找到對手的弱點,並充分利用它,讓對手明知這是一副毒藥,也只能吞下去。
槐縱的弱點是什麼?是驕傲,是風雪,是被劉修生擒並敲斷雙腿帶來的巨大恥辱。這些都被劉修看得透透的,所以他只用一副畫,就點中了槐縱的死穴。至於裂狂風的反應和他給槐縱帶來的壓力,那只是外在因素。
五千年的文化,中國人最發達的就是權謀,也許是因爲權謀過於發達,所以他們相信權謀是萬能的,因爲忽視了硬實力,等發現在真正的實力面前,權謀不過是小丑的把戲時,中國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半殖民半封建時代。
那是一個屈辱的時代,但現在還不是,大漢雖然搖搖欲墜,但是在鮮卑人面前還有足夠的威懾力,至少在城池的攻守上,漢人有絕對的優勢。
劉修的目的,就是讓槐縱放棄鮮卑人騎射的優勢,轉而來攻城。槐縱不是笨蛋,竇歸雖然經驗不足,但是見識還是有的,要想讓他們舍長取短,強硬寧城,就必須有針對性極高的招數。儘管如此,劉修還是覺得幸運,覺得在城外舍命一搏,生擒風裂是絕對值得的,否則他絕對無法激怒風裂這樣的名將。
從他輕飄飄的吐出一句“阿雪,不要怪我”的時候,劉修就知道這一點。計謀的成功,往往是建立在對方失誤的基礎之上,劉修雖然自認爲對人心把握極準,但是他不敢把全部希望寄託在風裂會犯這樣的錯誤上。
現在風裂在地牢裡,他也許已經看穿了劉修的心思,可是他卻發揮不了作用,城外大營裡的三個將領都沒有他這樣的冷靜,或者說,沒有他這樣的冷血,在劉修的刺激面前,他們沒有風裂這樣的心性,做不到八風不動。
“大人,這只是運氣罷了。”劉修謙虛的說道:“最後能不能打贏這一仗,還是要看大人的運籌帷幄和諸位勇士的浴血奮戰。”
夏育滿意的點點頭,對張武說道:“去對槐縱的使者說,風雪值三千匹好馬,風裂值五千匹,另外再送兩千石糧來,這個價格,應該能配得上鮮卑人的太子妃和牛頭部落的大人了。”
張武忍着笑,施了一禮,大步出去了。
夏育用手點了點王禪:“上次讓槐縱跑了,是你的責任,這段時間你天天叫囂不服氣,我給你一個機會證明自己的勇氣,帶二百人守南門外。”
王禪出列,大聲應喏。
“鮮于銀,你帶上谷郡兵,守東門外。”
鮮于銀出列行禮。
“儁乂,你守西門,如何?”
張郃起身,躬身應喏。
“德然,你保護子行先生,就在城牆上,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城接戰。”
劉修有些疑問,卻沒有多說什麼,起身答應。夏育隨即又安排了各門城牆上的守將,劉修和盧敏一直在旁邊細細的聽着,能聽夏育這樣的名將安排戰事,對他們來說是一次難得的觀摩機會。張郃也是如此想,他雖然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靜若處子,可是專注的眼神卻不時的流露出欣喜的光芒,顯然是收穫良多。
夏育吩咐完了之後,劉修陪着盧敏出了校尉府,盧敏一直沉默不語,直到上了城牆,才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對劉修說道:“德然,你不覺得夏育大人的安排有問題嗎?”
劉修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心道盧敏這些天長進不小,有疑問居然沒有當面去質問夏育,而是忍到現在才說。他眨了眨眼睛:“什麼問題?”
“如果與鮮卑人接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城門外的馮垣之內,一旦如果失守,鮮卑人遲早會清除到城外的路障,開始傅城。按理說,這些地方應該安排最精銳的人手纔是,爲什麼他除了南門之外,東門和西門只安排上谷的郡兵和冀州的義兵?”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張郃,“他是拿我們當填溝的嗎?”
劉修摸着下巴,轉過頭看着張郃:“儁乂,你如何看?”
張郃沉吟片刻,和聲說道:“校尉大人把精銳全部留在城內,想必是作爲預備力量,隨時救援各處,並且給反擊留下力量。”他遲疑了片刻,又說道:“南門是鮮卑人主攻方向,他安排了王禪,可全是他手下的精銳,應該不會有偏心吧。”
劉修沒有說話,轉過頭看着盧敏,盧敏還是不太相信,卻也沒有那麼擔心了。他想了想,又道:“儁義,我把涿縣帶來的兵力撥一部分給你,我就不信了,我們守不住一個城門。”
張郃連忙致謝。劉修笑了,拍拍張郃的肩膀:“師兄,你放心吧,有儁乂和他張家的大戟士在,未必就有我們發揮的機會。到時候儁義未必就把廝殺的機會讓給我們呢。”
張郃有些不好意思,連稱豈敢。他們站在西門城樓上,開始研究即將到來的戰事。夏育在城牆外安排了幾道防線,最外城是一道拒馬,然後是一道由流民們挖出來的深溝,寬一丈,深一丈,溝裡栽了削尖的木樁。再過來是一道馮垣,是用挖溝挖出來的土壘成的,大約有一人高,正好供士卒躲在後面。而張郃、王禪他們的任務就是在馮垣後截殺攻城的敵人。在他們的身後又是幾道拒馬。深溝離城牆有五十步,如果敵人試圖翻這道深溝,他將面前臨着城上和馮垣後的交叉火力攻擊。
在這些工事被清除這前,城門都是安全的,除了強弩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武器能夠攻擊到城牆上。而鮮卑人多的是弓箭,遠射程的強弩少而又少,至於大型拋石機,那更是連影子都看不到。他們要想攻城,除了拿人命填之外,最好的辦法就是圍而不攻。
馮垣後面的守卒是最危險的,他們在對方的弓箭射程以內,而且一旦對方躍過深溝或者試圖填平深溝,他們要在第一時間擊潰對方,粉碎他們的企圖。這時就要躍出馮垣進行反擊,就要暴露在對方密集的箭雨之下,與敵人進行廝殺。
盧敏有這樣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是張郃平靜如常,一點也看不出擔心。他下了城,一步步的丈量拒馬之間的距離,用手推推栽在土裡的拒馬,試試是不是穩固,然後又親自跳到深坑裡,試着往上爬。劉修也沒閒着,帶着張飛和毛家部曲一起下了城,熟悉地形,一旦開戰,他們就是張郃的後備力量,隨時要準備接應張郃,確保西門不失。
盧敏猶豫了片刻,也披上衣甲,下了城。
槐縱接到夏育的回覆,和竇歸相視苦笑,只得下令準備攻城,就在這裡,李定帶着劉虞的善意趕到寧城,槐縱大喜,將李定客客氣氣的送入城中,不料夏育沒等李定把劉虞要求他交出風雪和風裂的話說完,就下令把他軟禁了起來,把李定氣得破口大罵。
槐縱沒見到李定出城,知道談判無望,只得下定決心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