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東漢末
楊修匆匆的來到御帳,一眼就看到周瑜正在帳門口來回打轉,他剛要找招呼,周瑜快步迎了上來,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拉着他走到一旁,轉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帳門,低聲道:“陛下不知道怎麼了,一天沒有吃飯,連軍議都沒有參加,一個人呆在帳裡,誰也不見。”
“發生什麼事了?”楊修不解的問道。
“就是不知道啊。”周瑜一攤手,愁眉苦臉的說道:“我連大帳都進不去,又怎麼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聽說昨天和翁主來了之後,陛下去太后帳中,出來之後就這樣了。”
楊修撫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莫非是和驃騎將軍有關?”
“說不準。”周瑜撓了撓鬢角,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驃騎將軍能讓和翁主回來,就是表明還有意與陛下和好,可不知怎麼的……唉,我也想不通。”
楊修瞥了周瑜一眼,沒有吭聲。他和周瑜的想法有些不同。驃騎將軍把女兒送過來,就是表示和好?未必吧,說不定這是要陛下娶他的女兒做皇后,他自己好做大將軍,名正言順的掌握全國的朝政,然後嘛,再一步步的掏空陛下的根基,把陛下變成傀儡,等他掌握了所有的權勢,把朝堂變成他的朝堂,自然會有人報祥瑞,勸進,就和王莽代漢一樣。不過他比王莽還要簡單,他本來就是宗室,是楚王世子,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
楊修不動聲色的問道:“報與太后知道了嗎?”
“報了。”
“太后怎麼說?”
“太后說。陛下這些日有些勞累,讓他休息一天也好。”
“這是什麼話?”楊修愕然的看着周瑜:“大軍馬上就要圍攻平輿城,諸多事務等待陛下決定。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休息?”
“你問我,我問誰去?”周瑜翻了個白眼,“軍務上的事。自有段公和荀軍謀他們商議,陛下去也只是聽聽,又不用他做決定的。”
楊修苦笑一聲,沒有再說話。這纔是問題所在,段熲是劉修的先生,西涼系是劉修最着意籠絡的力量,而荀攸本來就是劉修的軍謀,他到這裡來。就是劉修伸到陛下身邊的手。這場大戰打輸了,天子面上無光,打贏了,段熲和荀攸功勞最大。
“我進去看看。”楊修不再理會周瑜,周瑜在用兵上的確有天賦,但是在這方面卻不夠敏感,他經常有意無意的忽視驃騎將軍給天子帶來的無形壓力。
楊修走到御帳前。咳嗽了一聲,大聲報名。裡面沉默了片刻,傳出一個嘶啞的聲音:“是楊修嗎?”
“陛下,是臣。”
“你進來吧。”
“唯。”楊修大聲應喏,撩起帳門。走了進去。擡頭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小天子雙目通紅,一臉疲倦,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污漬。案上東倒西歪的放着酒壺和肉盤,一柄鋒利的小刀插在案上。帳內亂七八糟,看樣子這一天一夜都沒人進來收拾。
小天子頭都沒擡,指了指席位,示意楊修坐。楊修小心翼翼的坐了,斂容問道:“陛下,有臣可以效勞的嗎?”
小天子擡起頭,瞪着血紅的眼睛:“有,擬詔,拜驃騎將軍爲少傅,到這裡來教導朕用兵之道,並全權負責指揮圍攻平輿的戰事。”
楊修吃了一驚,緊張的思索了片刻:“陛下,這是太后的意思?”
“你別管誰的意思。”小天子惱怒的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驃騎將軍不點頭,就沒有足夠的力量牽制袁紹,我們也無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平輿,勢必會陷入進退不得的困局。這天下,能夠指揮若定的只有驃騎將軍了,什麼段公,什麼荀軍謀,都不過是他的爪牙罷了。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直接一點?”
“可是……”
“沒什麼可是。”小天子粗暴的打斷了楊修:“你按朕的意思擬詔便是,然後你去一趟新蔡,讓他立刻就來。”
楊修見小天子心意已決,不敢再多說,立刻寫好詔書,用了璽,趕往新蔡傳詔。
小天子呆呆的坐在帳中,如泥胎木偶。可是他的心裡卻是翻山倒海,宋太后那句話像一聲悶雷,一直在他腦海裡縈繞不去。
原來我真是驃騎將軍的兒子,袁家並不是污衊?小天子想起慘死的袁貴妃,想起舉起反旗的袁隗、袁紹,想起壯志未酬的先帝,忽然笑了起來。
怪不得她這麼有把握說劉修不會篡位。
宋太后一向給人的印象都是比較隨和,比較軟弱,否則當初也不會失寵,誰能想到她居然會做出這麼大的手筆。實際上就連她自己也想不到,一切都不過是個衝動,一個想要保住家族榮耀的女人情急之下的衝動,連陰謀都談不上,卻也因此騙過了所有人,先帝矇在鼓裡,他的親身母親王楚被矇在鼓裡,而劉修當時還在北疆征戰,更是無從得曉。
於是公主成了翁主,而他這個楚王庶孫卻成了皇太子。不,那時候他還不是楚王庶孫,他只是衛將軍的庶長子。
庶長子啊。小天子欲哭無淚。他知道爲什麼宋太后敢把這個真相告訴他。因爲他只是楚王的庶孫,如果把真相泄漏出去,宋家也許會身敗名裂,可是他同樣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只不過是劉修的庶子,劉業纔是楚王嫡孫,如果劉修再進一步,篡奪天下,那皇位也是劉業的,與他無關。
他明白爲什麼長公主給義無反顧的支持劉修,他現在相信劉修真的不知道益州的事,因爲他不需要知道,有長公主坐鎮成都。又怎麼可能給他撥一粒錢糧。
長公主恨不得他現在戰死沙場纔好。
那劉修又怎麼想?他現在還矇在鼓裡,根本不知道他在和誰爭鬥。他還把劉和當成自己的女兒培養,爲了讓她成爲皇后。爲了自己成爲大將軍絞盡腦汁,他根本不知道他一步步逼迫的人也是他的骨肉。
如果我現在告訴他,他會怎麼辦。他會轉而幫我嗎?不會的,他不會的,我只是個庶子,而且是個不聽話的庶子,除了我,他還有嫡子,就算劉業死了,也不會輪到我。他還有我同母弟劉安,還有那個胡兒劉淵,不管選哪一個,都比選我好。
可是,我現在就是天子,如果繼續由我做皇帝,他可以不用費任何周折。就可以把楚王血脈變成皇帝,還有比這更穩妥的事嗎?
可是楚王會同意嗎?長公主會同意嗎?他……我的父親,他會同意嗎?
如果他不同意怎麼辦?
他現在還不知道我是他的骨肉,只知道這裡有一個猜忌他的皇帝,他會來嗎?他敢來嗎?
小天子冥思苦想。猶豫不決。
……
出乎小天子的意料,接到詔書,劉修很快就趕來了,他丟下大軍,只帶着兩千親衛步騎就趕到了定潁,住進了太后爲他準備的大營裡。他的大營緊靠着御營,被其他營壘團團圍住。可是劉修一點猶豫也沒有,立刻下令入駐。
荀攸一聽到消息,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着劉修平靜的面容,荀攸心情非常複雜。劉修在這個時候趕到天子的御營來,既可以說他是忠心不二,也可以說他是想借此奪權,徹底把天子變成傀儡。對荀攸來說,兩個都是他希望的,兩個又都不是他希望的,他不希望劉修受到傷害,同樣也不希望劉修走出那一步。
“將軍?”荀攸欲言又止,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公達,你不要緊張,沒什麼。”劉修從容的笑道:“平輿周邊的四城已經拿下,現在就剩下平輿一座孤城,儘快拿下平輿,才能揮師北上,平定袁紹。我遲早要來與陛下會合的。”
荀攸沒有再說,他從劉修的神情中知道劉修心意已定,不管是什麼選擇,都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既然如此,他說了也沒有,不如不說。
“陛下用兵方面有天賦嗎?”
荀攸皺了皺眉:“陛下聰慧過人,多謀善斷,而且很刻苦,在用兵謀略上進步非常快。他身邊的周瑜、楊修、曹昂也都是年輕人的俊傑,如果好好加以琢磨,將來必是一代明君賢臣。只是……他不能把心思全用在用兵上,對權謀的關注,更多於對兵法的關注。我聽說,他不管多累,每天睡前都要看一會兒《韓非子》這樣的法家典籍。”
劉修點點頭,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先帝在世的時候,就喜歡玩弄這一套帝王術,結果把自己累死了,他大概把這一套東西又傳給了小天子,所以小天子現在也沉迷於這一套帝王術,一天到晚就想着怎麼收拾他這個囂張跋扈的權臣。
“我知道了。”劉修擺擺手,“冀州的情況如何?”
“袁紹正在向河內方向徵兵,皇甫嵩剛剛送來緊急軍報,袁紹在鄴城集結了十萬步騎,看樣子是想奪回黎陽,並進逼河內。”
劉修點點頭,“這麼說,我們必須儘快拿下平輿才行,時間拖得長了,恐怕會得不償失。”
荀攸苦笑一聲:“將軍,不光是平輿,還有合肥、六安等城呢,現在平輿被圍,廣陵的那三萬袁軍能坐視不管嗎?到了這時候,把袁隗救出去纔是最重要的事。我們很快就要面臨被夾擊的危險了。”
“怕什麼。”劉修輕蔑的哼了一聲:“區區平輿,還不是一鼓而定的事?”
荀攸皺了皺眉,他覺得劉修與平時的謹慎有些不一樣。往常劉修打仗,不到七八成把握決不輕舉妄動,總要做好了準備,有足夠的優勢纔出手,所以他很少有那種以少勝多的戰例,大多時候都是意料中的勝利。可是現在大家的兵力都在這裡,袁隗在平輿城裡有兩三萬人,城外還有三萬援軍,袁紹的十萬大軍又在河北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擊,他有什麼倚仗能一口氣拿下平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