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敗了?”聽完藍蘭的話,劉修有些失望。公孫瓚精於騎戰,就算總體實力不如袁紹,可是敗得這麼快,這麼徹底,還是讓他非常意外。更讓他不解的是,公孫瓚雖然在葛城慘敗,兩萬步騎全軍覆沒,也不至於一退千里,將大半個幽州全部放手丟給了袁紹吧。
不過細想想,這還真符合公孫瓚的性格,當初在桃谷精舍他與閻柔一戰失手,立刻憤而離去,怎麼勸也不肯回頭。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已經是堂堂的左將軍,性子卻還和當年那年白馬少年一樣。
藍蘭見劉修只是有些驚訝,卻沒有更多的緊張,更加確信了張燕的分析。在她來之前,張燕就說過,既然趙雲和賈詡坐山觀虎鬥,很可能公孫瓚的勝敗都在劉修的計劃之中。劉修應該已經做好的放棄幽州的準備,至於爲什麼,她隱隱能猜出一些,卻不敢肯定,畢竟幽州不僅是他的家鄉,還是烏桓人聚居的地方,把這裡丟給袁紹是非常冒險的。
“將軍,袁紹佔領幽州西部,烏桓人、鮮卑人都會與他來往,他的騎兵力量會猛增,對我們來說,情況非常不利。”藍蘭有些擔心的說道:“蒙將軍的指點,我們佔領了常山國,這幾年有北中郎將的支持,我們自耕自種,已經能基本解決吃飯問題。可是如果袁紹來攻,只怕我們抵擋不住,又會失守,到時候……”
“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劉修擺擺手,示意藍蘭不要緊張。“袁紹現在最大的敵人是曹操和退到遼東的公孫瓚。你們不動,他應該不會主動攻擊你們。就算他來了,也沒關係,合你們和幷州軍的力量,難道還擋不住袁紹?進取雖嫌不足,自守還是有餘的。”
藍蘭躬身拜謝,只要有劉修這句話。將來袁紹來攻的時候,趙雲就不會旁觀了。有幷州鐵騎在身後撐腰,想來袁紹不會輕易進犯。她取出一隻木盒。雙手奉上,笑道:“這是大賢良師留下的幾粒丹丸,張帥讓我帶給將軍。以備一時之需。”
劉修也笑了起來。這些丹丸想必是張燕送給他治病的,不過現在他身體倍兒好,吃嘛嘛香,自然是用不着了。他接過木盒,轉給孟達收好,笑道:“張帥可好?”
“張帥忙於各種俗務,軍事政事都大有長進,只是在修行上卻耽擱了,不像國師夫人這樣精進,只怕是趕不上了。”
劉修伸手摩挲着脣上的鬍鬚。沉默了片刻。“修行未必就是要靜坐吐納,救萬民於水火,也是大修行。張帥根底甚好,性子又聰敏,將來功成名業。再修也不遲,未必會比國師夫人差。”他笑了笑:“太平道,天師道,都是同門,將來天下一家,又何必分什麼彼此。”
藍蘭大喜。躬身拜謝:“將軍言之有理,是我等狹隘了。”
劉修擺擺手:“你們本是修道之人,向道之心也是出乎自然。只是修道重在順天應人,無須太過執着。你既然來了,不妨在鵠鳴山住上一段時間,也好向國師夫人請益道術。至於張帥那裡,我知會她一聲便是了。”
“多謝將軍。”藍蘭再次拜謝。她這次趕到鵠鳴山來,主要任務就是試探一下劉修的心意,太平道、天師道雖說師出同門,可現在畢竟是兩家,這比較之心在所難免。至於公孫瓚兵敗的消息,根本不需要她特地來一趟,這麼重要的消息,趙雲肯定會送來。現在劉修聽出了她的話外音,邀請她留在鵠鳴山向盧夫人問道,她又怎麼肯放過這個機會。張鳴的幾個弟子中,張燕和楊鳳現在都在領兵,沒有時間修道,道術一直停滯不前,她雖然也領兵,但相比於修道,她寧願不帶兵。
兩日後,趙雲的軍報送到,他了解的情況比藍蘭說的可就詳細多了,不僅論說幽州眼下的局勢,還提到了草原上的情況。鮮卑大王和連再次和袁紹聯手,袁紹承製封拜和連爲王,和連正在暗中調集鮮卑大軍,準備幫袁紹征戰。不過和連此舉並不得人心,響應他的人並不多,大軍徵集也不順利。有一個人反對,和連不僅少徵一個人,還得再留下一個人以防萬一,這樣一來,他能徵集到的騎士也就非常有限。趙雲估計,總數應該在一萬到兩萬之間。
如今的鮮卑早已經沒有當年檀石槐在時的威勢。
又過了一日,洛陽的詔書送到成都,傅燮親自趕到鵠鳴山詢問劉修的意思,現在劉修還在託病,是接詔出兵,還是再拖一段時間。
劉修聽了之後,沉思半晌:“你和公孝先生的意見呢?”
“公孝先生的意思是再等等,待秋收之後,糧賦充足。再者,戰船還在打造,此時出征,似乎準備不足。”
劉修挑起眼睛,看着傅燮:“那你覺得呢?”
傅燮不好意思的笑笑,隨即又嚴肅的說道:“臣的意思,是儘快出兵。一來陛下下詔,如果將軍不予理睬,有抗詔之嫌。二來袁紹得了幽州,實力大增,萬一他發力猛攻青徐,曹操抵擋不住,二袁有合流的可能。”
劉修點了點頭:“要不這樣吧,你去關中,領關中的駐軍出武關,去南陽,與臧旻合兵之後,令劉表率軍與你配合。”
“如果劉表不聽命令呢?”
“如果劉表不聽命令,那抗詔的就不是我,而是劉表了。”劉修淡淡的說道:“詔書上應該會將劉表這個鎮南將軍歸我車騎將軍府指揮,如果不是,那這詔書也就不用接了。”
傅燮面露爲難之色,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起身拜退。他回到成都之後,把劉修的意思轉告給閻忠。閻忠笑了起來:“如何。我說將軍不會同意出兵吧。”
傅燮無奈的搖搖頭:“可這畢竟是詔書啊,如此抗詔,豈不是授人以柄?”
“南容,你的用心是好的,可是你忘了一件事。”閻忠慢條斯理的說道:“將軍當年夠順從的吧,可是陛下相信他沒有?四個顧命大臣,兩個外戚。一個宦官,唯獨沒有將軍,剩下的那個還是特別針對將軍的。”
傅燮沉默不語。他知道閻忠說得有理,可是他總覺得劉修這麼做,有違一個臣子的本份。
“南容。你覺得如果將軍不能全權負責這場戰事,這仗能打得好嗎?”閻忠看出了傅燮的心事,接着解釋道:“公孫瓚雖然敗了,可是劉表還遊於在將軍的控制之外。我們現在下荊州,劉表能同意嗎?現在情形緊張,朝廷會暫時壓制劉表,一旦情勢有所緩解,朝廷又會扶植劉表來抗衡將軍。我們已經有一個不能捨棄的對手,不能再培養一個。”
“可是……如果延誤了戰機,曹操戰敗。又當如何?”
閻忠應聲答道:“曹操就算戰敗了,有段公在洛陽,也可保得京畿不失。”
傅燮驚愕的看着閻忠。他知道閻忠是劉修最信任的謀士,閻忠說出來的話,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劉修的意思。他這麼說。那顯然劉修不僅做好了放棄公孫瓚的準備,而且做好了犧牲曹操的準備,爲了能把所有的軍權掌握在手中,他寧願犧牲任何一個不在他控制範圍以內的人,徹底剝奪朝廷和他討價還價的倚仗。
他的底線就是保住洛陽不失,除此以外。都是可以犧牲的。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閻忠微微一笑:“兵貴勝,不貴久,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說吧。”
傅燮遲疑了片刻,無奈的點了點頭。這個道理他的確懂,如果劉修不能全面掌控局面,貿然殺入戰場,到時候必然多方掣肘,反不如等一切權利到手之後,統一指揮,摧枯拉朽的決定勝局。
這樣很殘忍,可是這樣付出的代價也最小,勝利也來得最快。
傅燮沉默了很久,最後問道:“那詔書裡是什麼意思,我們要逼問嗎?”
“還用逼問?”閻忠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已經問過了,那個傳詔的很爽快,把詔書都給我看過了。”
傅燮心急的問道:“那劉表由將軍統轄了嗎?”
閻忠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詔書上是這麼說了,可是我覺得劉表不會這麼容易就範。將軍這時候出面不妥,如果劉表不肯聽命,那就沒有迴旋餘地了。你去吧,以車騎將軍府司馬的身份要求劉表聽命,如果他推三阻四,那正好給我們藉口,再拖他幾個月。”
傅燮忽然一驚,他突然明白了,劉修只怕當時就猜到了詔書內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到成都來接詔。傅燮看着閻忠,閻忠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走了兩步,他又回頭對傅燮說:“南容,你走之前去看看李儒,他剛從各郡轉了一圈回來,有些情況和關中有關,你把消息帶回去,文若心裡會更有底一些。”
傅燮應了一聲,轉身去刺史府找李儒。李儒正指揮着一羣掾吏整理一大堆公文,一看到傅燮,他連忙迎了上來,一邊讓人上茶,一邊笑道:“傅司馬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傅燮笑笑。他是司馬,主管軍事,和李儒的聯繫的確不多。刺史府原本是兼管了軍事,可是劉修藉口劉焉擁兵作亂,剝奪了刺史府的軍權,全部收歸車騎將軍府,李儒這個刺史也就只剩下監察權和一部分民政權,不需要和傅燮打什麼交道,主要和閻忠進行橫向聯繫。
“我要回關中去,公孝先生說你這裡有些情況和關中有關,我順便帶回去交給荀彧。”
“哦,這樣啊,那太好了。”李儒恍然大悟,連忙伸手叫過一個掾史,吩咐了一句,那掾史轉身出去,時間不長,抱着一本裝訂好的公文走了過來。李儒接在手中,輕輕的拍了拍,雙手遞給傅燮:“這是我整理出來的資料,都是與關中有關的,還有一些是關於西南商道的,我已經和不少大族商量過,他們都有意投資,不過資金還有些缺口,如果關中的大族有興趣,那就再好不過了。”
傅燮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其利幾何,幾年能收回成本?”
“據我初步估計,大概十年左右能收回成本,利嘛,毛利大約是兩到三成。”李儒微微一笑:“怎麼,傅司馬也有興趣?”
傅燮哈哈一笑:“重開西南商路,投資一定不小,僅靠關中恐怕也不夠。”
李儒連連點頭:“司馬說得對,過幾日向將軍彙報時,我想同時向涼州求援,請將軍批准。”
“有勞有勞。”傅燮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