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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步外,一座兩丈高的中軍指揮台上,劉修與蹇碩並排而坐,閻忠、荀攸站在身後,龐德扶刀而立,平靜的看着遠處殺聲震天的戰場,而蹇碩身後的幾個虎賁郎臉色卻非常難看,不知是被戰場上的氣氛嚇的,還是被夜風吹的,他們的臉色發白,偶爾笑一下也顯得非常不自然,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在幾堆篝火的照映下,有些像撞了鬼。
蹇碩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心裡也有些後悔。
本來劉修說今天要連夜作戰,爭取在一夜時間內攻克枹罕城,他還非常興奮,能和劉修一起坐在指揮台上,看大軍攻城,應該是一件熱血沸騰的事情。可是等他在指揮台上坐了沒一會兒,他就發現不是熱血沸騰,而是寒風刺骨。
雖說還只是十月,但這裡明顯要比洛陽冷得多,又幹又冷的西北風吹得人渾身發寒,打磨得很光亮的鐵甲摸起來冰涼冰涼,即使下面襯着厚厚的戰袍,也不能阻擋寒風,蹇碩裹緊了大氅,卻還是覺得冷嗖嗖的風直往皮肉裡面鑽。
而遠處的枹罕城在火光照耀下。被兩面夾攻,城上城下的戰士正在拼命的廝殺,箭矢在空中飛馳,不時的有慘叫聲被夜風吹來,縹緲隱約,有如鬼叫,在震天的戰鼓聲中顯然弱不可聞,卻又頑強地鑽到每個人的耳朵裡。鑽到每個人的心裡。讓人不寒而慄。
夜風拂動篝火,火焰搖動着,照得眼前的一切都在變幻着形狀,似乎每張臉都在夜風中扭動,看起來更是鬼氣森森。偏偏激昂的戰鼓聲、喊殺聲不絕於耳。閉上眼睛也無法漠視這一切。
要是這在地方呆一夜,那明天會不會被凍成冰棱子?蹇碩打着寒顫,越想越怕。他用眼角的餘光瞅了一眼劉修,想和他說說話,分分神,卻見劉修臉色鐵青。眼睛死死的盯着遠處的城頭,額頭青筋直跳。
“城頭的守將是誰?”劉修忽然轉過身問了一句。
“是閻淑。”閻忠上前一步,附在劉修耳邊輕聲說道:“原本是金城人,後來任枹罕長,被宋建任爲前將軍,駐守枹罕。”
劉修很詫異,看來宋建也沒笨到不可救藥啊。安排在這裡的這個守將名不見經傳,仗打得卻有聲有色。在夏侯淵和麴義的夾攻之下還能有條不紊的反擊,典韋已經三次攻上城頭,卻又三次被擠了下去,城南的麴義和張郃也是兩次進攻都被打退。這還是在城頭沒有強力的弓弩等守城器械的情況下,如果裝備齊全,今天就算是派上他的虎士營,只怕也拿不下這座小城。
劉修用眼神看了一眼閻忠,意思是既然姓閻,那和你有親戚關係嗎?閻忠心領神會的搖了搖頭,又眨了眨眼睛。劉修明白了,閻忠的意思是說,這守將雖然有兩下子,但是城裡兵力不足,如果沒有援兵來,破城是必然的。接下來怎麼表演,全看你自己發揮了。
俗話說得好,心有靈犀一點通,劉修和閻忠朝夕相處,有些話早已經不用語言表達,只用一個眼神,對方就能心領神會。得到閻忠這個示意之後,劉修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顯然有些煩躁的轉了兩個圈,然後扶着欄杆站定,用力拍了兩下,探身對下面的司馬傅燮大聲喊道:“南容,派個人去問問,看他們的傷亡如何?”
傅燮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劉修轉過頭,又大聲叫道:“仲康,叫虎士們準備。”
“喏。”許禇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
蹇碩聽在耳中,不由得一陣緊張,軍議的決定是由夏侯淵和麴義強攻,並沒有許禇的作戰任務,現在安排許禇上,是不是前方的戰事不順利?他連忙起身走到劉修身邊,佯作鎮靜的看了劉修一眼:“衛將軍,你這是?”
“唉,情況不妙啊。”劉修嘆着氣,指着城頭:“你看到那堆最高的火沒有?”
蹇碩順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城上有一個火堆,可能是在一座最高的烽火臺上,現在天黑,下面的烽火臺看不清,那堆火就像是懸在空中的鬼火一般。
“我們開始準備的時候,城裡就點起了狼煙,現在是烽火,信號也變成了緊急求援。從這裡到白石,只有四十里,步卒急行軍兩個時辰就能到,騎卒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到,就算是夜裡,他們不敢急行軍,但是明天早上,他們一定能趕到這裡。”劉修攥緊了拳頭,狠狠的擊在欄杆上:“所以,我們只有一夜的時間。如果今天夜裡不能拿下枹罕,我們就只能撤退。”
“撤退?”
“是的,我只剩下一個半月的軍糧,一個小小的枹罕都拿不下,又怎麼敢奢望白石城?那裡可有七八萬羌人助陣呢。”劉修長籲短嘆,愁眉不展:“我這次本來就是違衆出兵,如果一點戰績也沒有,如何向涼州和關中的百姓交待?如果能拿下枹罕,我也算是逼到了宋建的家門口,現在看來,這個願望也很難實現了。”
蹇碩愣了半晌,“那衛將軍準備怎麼辦?”
“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帶虎士營親自上陣,希望能鼓舞士氣,一戰破敵了。”
“你親自上陣,是不是太危險了?”蹇碩擔心的說道:“那些騎卒雖然不如步卒熟練,可也不是一點不能用。爲什麼不派他們來攻城?”
“不行啊。”劉修指了指西北,又指了指正南:“西邊有鍾吾的大軍,南邊有白石城旁的羌人,我不能不防他們趁夜前來解圍。每邊四千騎卒已經勉爲其難,如何能再抽調,萬一哪邊殺出幾千羌人來,豈不是一敗塗地?”
蹇碩不吭聲了,劉修現在是要兵沒兵。要糧沒糧。這日子過得緊啊。現在要以衛將軍之尊親自上陣搏殺,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他舔了舔冰冷乾裂的嘴脣,遲疑了片刻:“衛將軍,你還是坐在這裡指揮吧,刀劍無眼。萬一誤傷,那可如何是好?”
劉修無奈的一笑:“我也不想啊,可是此時此地,就此放棄,太可惜了。我倒是無所謂,你回去之後。如何向陛下交待?我相信你不會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可是勞軍無功,於你面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蹇碩心裡一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正在擔心這件事,只是覺得無法說出口。
“衛將軍還是三思而行。”蹇碩看了看天空那一輪皎月,“再等等吧。也許過一會兒將士們就能破城了。”
劉修看看遠處,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麴義提着血淋淋的戰刀。大口大口的吸着氣,又幹又冷的空氣混雜着沉重的血腥味涌進他的肺裡,卻讓他倍感痛快,更加興奮。他在親衛的掩護下從陣前退回來,一眼看到傅燮,不免有些詫異:“傅司馬,你怎麼來了?衛將軍有新的命令?”
傅燮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在緊急補防的城頭守卒:“打得痛快不?”
“痛快!”麴義大叫道:“閻淑這豎子有兩下子,要不是和夏侯妙才學了幾天,今天差點吃他的苦頭。”他隨即覺得不對,連忙改口道:“不過請衛將軍放心,今天一定能拿下枹罕城。”
傅燮樂了:“傷亡如何?”
“還好。”麴義扯下頭盔,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油汗,“城頭沒有什麼大型的弓弩,那些檑石之類的又被儁乂騙下不少,如今他們只能和我們硬拼了。我們的甲冑武器都比他們強,傷亡應該在一比二左右,受傷的多,真正戰死的有限。”
傅燮略作思索,城池攻防的雙方傷亡比例通常是一比四,麴義的傷亡比只有一比二,傷亡比預期中的要小很多,看來今天破城的希望還是有的。
“你們不要太猛了,要慢慢的耗掉對方的銳氣,免得傷亡過大。”傅燮關照道:“衛將軍到時候會派人助攻,吸引城頭的注意力,你們省點力氣,別到關鍵時候卻怯陣了。”
“怎麼會。”麴義搖搖頭,不以爲然。他不能不急啊,夏侯淵就在城北猛攻,他雖然不知道詳細情況,可是聽着一陣陣的戰鼓聲,他也能知道夏侯淵已經幾次攻上了城頭,而他到現在爲止還沒能上城呢。要是被夏侯淵先破了城,他豈不是白忙了?“我留着儁乂呢,就算我的傷亡過大,到時候儁乂的大戟士發威,也一定能先登。”
傅燮沒有再說,他粗略的看了一下,見將士們雖然身上血跡斑斑,但精神面貌都不錯,一個個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野獸,眼神發亮,並無怯陣之勢,這才放了心。他又趕到城北,親眼看了夏侯淵的情況,這纔回到中軍。
“衛將軍,苦戰了半夜,將士們都有些疲倦了,我看不能再攻了。”
劉修沉默,蹇碩急了:“已經苦戰半夜,如何能就此撤下?”
傅燮眉頭一皺:“監軍大人,攻城不比野戰,兵法有云,半里小城,四千守卒,雖十萬軍攻之,不能下也。如今我軍只有五千步卒,還要防着數萬援軍,此時如盲人騎瞎馬,危險之極,一鼓不下,再而衰,三而竭,此時不撤,只怕會有所折釁。”
傅燮身材高大,聲音響亮,又義正辭嚴,一時說得蹇碩語塞,要論說這些道理,他哪裡是傅燮的對手。蹇碩求助的看向劉修,劉修一擺手:“南容,你的擔心我知道,可是正因爲如此,我們纔不能輕易言退,否則如何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如何對得起關中百姓提供的錢糧?”
“衛將軍……”傅燮大聲叫道:“你身份尊貴,不可輕涉險地啊。”
荀攸和閻忠也上前勸阻,堅決不肯讓劉修親自上陣。劉修暴跳如雷,捶胸頓足,表示一定要親自上陣,鼓舞士氣,攻破枹罕城,以報效天子的信任。蹇碩看在眼裡。也是激動不已。可是看看陣前的慘烈,他又不敢明言支持,否則他把劉修鼓動得上陣了,閻忠他們要他也去怎麼辦?蹇碩想了想,靈機一動:“衛將軍。要鼓舞士氣,也沒有必要親自上陣,萬一你有所損失,豈不是於士氣有損?依我看,你可以到那個高臺上,讓所有的將士看到你。這樣既起到了鼓舞士氣的作用,又不至於太冒險,豈不兩全其美?”
蹇碩話音剛落,正在“苦勸”的閻忠立刻接了上去:“監軍大人所言甚是,請衛將軍採納。”
“這樣……行嗎?”
“行!”蹇碩連聲道:“我願意陪衛將軍前去,爲將士們擊鼓助威。”
“此計甚妙!”閻忠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說得蹇碩有些飄飄然。
劉修見了。也不再堅持,和蹇碩一起下了指揮台。趕到離城只有五六十步的土堆上。土堆上正在指揮弓箭手射擊的宋梟一看劉修和蹇碩一起來了,不敢怠慢,連忙讓出一個空檔。許禇、周鳴舉起盾牌,在劉修面前組成一道盾牆。
在這裡看城頭比指揮車上可清晰多了,各種聲音也聽得更加分明,有震耳欲聾的效果,蹇碩有些腿軟,卻不願露怯,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站穩了。
“弓來!”劉修一伸手,龐德連忙遞上他的三石硬弓。劉修接弓在手,張弓搭箭,弦響處,城頭一個小軍官應聲而倒。
“衛將軍好箭術!”蹇碩讚了一聲,一時技癢,也取過弓射了兩箭。城頭到處都是人,又離得如此近,就算不是太笨,就算是蒙也能蒙着一個人。蹇碩兩箭全中,射傷了一個士卒,心頭還有些遺憾,旁邊的將士卻是一片叫好聲,把蹇碩的心氣兒全給勾了起來,又一口氣射了幾枝箭,再次射倒兩個士卒。
“監軍大人好箭術,初次上陣就能如此,以後也是個神箭手啊。”劉修半開玩笑的說道,蹇碩笑容滿面,連連謙虛:“和衛將軍的神箭相比,我這就和兒戲一般,不提也罷。”
“不然,我第一次射箭,可是射傷了站在我身後的人。”劉修大笑。
蹇碩也忍不住大笑。
他們的出現讓攻城的士卒大感振奮,攻勢更加猛烈,城頭也發現了他們,箭矢如雨般射了過來。不過有許禇等人護衛,箭雨雖密,卻也傷不到他們,而聽着箭矢射得盾牌丁咚作響,自己卻毫髮無傷,仍然能閒庭信步似的和劉修說話,讓蹇碩感受到了極大的快感,他越發的鎮靜從容,意氣風發,覺得自己也是一員指揮若定的名將了。
劉修觀察了片刻,一振雙臂,走到鼓手面前,接過鼓桴,用力敲響了牛皮戰鼓。鼓聲轟然炸響,一直按兵不動的千餘戰士打着旌旗,潮水般向城牆涌來。他們喊殺聲震天,城頭不知真相,以爲官軍要在東城也開始攻擊了,連忙調了一部分守卒過來。
與此同時,城西也開始聲勢浩大的佯攻。
夏侯淵聽到這鼓聲,知道總攻的時候已經到來,再不留後手,命令全部壓上,不死不休。夏侯淵身先士卒,舉刀狂奔,典韋不敢怠慢,帶着剩下的幾十個重鎧親衛緊緊跟隨,他們飛快的攀上已經搖搖欲墜的攻城車,越過吱吱呀呀的木橋,衝上了城頭,大砍大殺。
主將親自上陣,沒人敢落後,姜舞和閻溫也推着最後一輛攻城槌衝了上來,他們喊着整齊的號子,用攻城槌猛撞城門,在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聲中,城門轟轟作響,漸漸的有些撐不住。
城南,麴義舉刀狂吼,渾然忘了要讓張郃帶大戟士衝鋒的諾言,帶着親衛發足狂奔。張郃無奈的搖搖頭,命令部曲將紀輕昀帶着大戟士攻了上去,自己卻留在城下,命令城下的將士結陣待命,隨時準備支援,而不是亂糟糟的一擁而上。
官軍突然發力,四面猛攻,讓城裡一時大亂,他們已經打了大半夜,此時又累又乏,而援軍卻一直看不到影子,心裡已經絕望,如果不是守城將領控制得嚴,他們早就崩潰了。
儘管如此,他們也沒能支撐多久,隨着麴義和夏侯淵不分先後的跳上了城牆,最殘酷的戰鬥打響了,與此同時,姜舞和閻溫齊聲大吼,一百多人擡着攻城槌猛的撞在城門上。城門發出一聲呻吟,劇烈的搖晃了兩下,轟然倒塌。
姜舞一聲歡呼,扔到攻城槌,拔出戰刀,一刀將一個目瞪口呆的守卒砍倒,舉刀大吼:“殺!”
將士們欣喜若狂,七嘴八舌的吼叫着,衝進城去,大砍大殺。
城門被攻破,守軍的心血防線徹底崩潰,城上城下的守軍發一聲喊,四散奔逃。守將閻淑大驚,接連砍倒兩個潰卒,卻擋不住決堤般的潰敗。一愣神的功夫,夏侯淵和典韋一左一右的殺掉。閻淑哀嘆一聲,正要舉刀自盡,一個少年從他的身後閃出,手中長矛一抖,直奔率先撲來的夏侯淵,口中大呼:“休傷我阿爸!”
夏侯淵吃了一驚,本能的揮刀磕開長矛,剎住了腳步。那少年一擊得手,更不讓人,手腕一振,長矛抖出一團矛影,緊緊的護在閻淑的身前。閻淑定睛一看,急得大叫:“彥明,快走!”說着舉刀衝了上來,沒頭沒腦的衝着夏侯淵便砍。
夏侯淵一看,不禁笑了起來,一邊舉刀招架,一邊揮揮手:“來人,將這對父子擒下!”
土堆上,劉修對蹇碩笑道:“這一次,你是首功啊。”
蹇碩看着形勢迅速扭轉的城頭,放聲大笑,快意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