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鎮,洛口津。
當清晨的陽光灑向河灘上的大周營寨的時候,沙吒忠義等老將從睡夢中醒來,而後一一走出寢帳,卻已然發覺中軍竟然少了八成的帳篷,這讓沙陀忠義等老將猛然一驚,再看那中軍大帳,如何還能看到!
“沙吒老將軍,這是怎麼回事?”老將蘇宏暉問道。
沙吒忠義捋須停頓片刻,說道:“我等先到渡口看看,再做決定!”沙吒忠義一甩披風,當先出了營寨,來到了渡口。
只見河面上彷如千帆過影一般,一艘艘揚帆漕船正緩緩開來。忽然,一艘小船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竄出,一個年輕校尉朗聲道:“沙吒老將軍可在?”
沙吒忠義年紀雖大,但眼神依舊好使,遠遠便看到了此人乃是太子身邊親衛,便答道:“老夫便是!”
那校尉朗聲道:“殿下有令,沙吒忠義等老將軍勞苦功高,應該予以體恤,若沙吒將軍等人醒來,便可與後軍一起渡河,不必追趕,萬望諸老將軍能夠保重身體,身體是人生存之本錢,切不可疏忽大意而丟了本錢。”
沙吒忠義等老將頓時一陣臉紅,要不是昨夜貪杯,如何會被殿下丟下呢?他們雖年紀大了,可不論是戰場閱歷還是爲將經驗都比那些個新兵蛋子高吧。但如今既然殿下有令,而且也算頗爲體恤他們這些老將。他們也只能接受了。但心裡總感覺怪怪的。
“敢問小哥,殿下如今可在對岸?”蘇宏暉問道。
那校尉說道:“今日一早,殿下已然率軍北上。這些漕船便是留下接送後軍的,如今後軍未到,不若老將軍領軍渡河,等過了河,再埋鍋造飯。”
沙吒忠義的臉上感到火辣辣的,殿下都已然渡過河,而且已經出發了。他還有臉埋鍋造飯?但沙吒忠義可不敢有任何怒色,河中小船上的人雖然只是一個傳信的。但卻是太子親衛,於是,沙吒忠義道:“既然如此,那就登船渡河吧。”隨即轉身命令道:“令各營集結登船。不得有誤!”
不多時,大營內一陣嘈雜。
這一日,武柲領大軍途經相州安陽城,武柲命士卒安營紮寨,他則去了鄴縣。
自北周大象二年,後來的建立隋朝的開國皇帝楊堅焚燬鄴城,遷鄴城百姓於安陽之後,這裡一度成爲廢墟,直至唐朝貞觀年間。才建立鄴縣。跟上元縣一樣,原本是繁華之城,卻因爲曾經是敵人都城而焚燬。從某種層面來說,其心胸何其狹窄,其思想多麼腐朽。當然從朝廷政治角度考慮也無可厚非,但建造一座繁華城市何其困難,要經歷數十年、上百年,才能看到繁華面貌。摧毀也不過一把火而已。
鄴縣建於廢墟之上,而且城池十分狹小。雖說是有一縣之名,但比之尋常小縣,都要小了不少。
武柲登臨城頭,看着那矮小的房屋之間,依稀還能看出廢墟的模樣,他嘆息一聲,自語道:“一座繁華之城,因爲愚昧而致使徹底消失,悲哀!”
“是啊,當年楊堅的愚昧,使得鄴城成爲了廢墟,也使得金陵成爲廢墟,大好一片繁華,就葬送在了火海之中。”一個老者忽然說道。
只見他氣度不凡,一身灰布袍卻是異常乾淨,老者面色紅潤,眼中有着一絲精芒,此人竟是一個練家子!
武柲看着老者,緩緩登上城頭,眼睛卻絲毫沒有看武柲,而是望着城外還在田地上勞作的農人。武柲笑道:“敢問老丈如何稱呼?”
老者捋須笑道:“山野之人,早已不知姓名,但此地百姓叫老夫曹老頭!”
曹老頭?武柲心中一愣,這鄴城本是曹家天下的根基所在,即使曹丕後來在洛陽登基稱帝,但依舊把鄴城當做是第二都城。此人姓曹,莫非是曹氏後裔?
不過,武柲也沒多少心思跟這樣的“世外高人”打機鋒,於是便說道:“晚生見過曹公,晚生本是來憑弔這鄴都古蹟,卻不想昔日的繁華卻是絲毫不見,真的讓在下唏噓不已。”
隨即便說道:“晚生打攪曹公,這便離去吧!”
曹老頭顯然沒想到眼前之人卻要離去,他便問道:“將軍以爲王朝興衰和這一城繁華有何不同?”
武柲顯然沒想到這老者還有這麼一出,隨即心中一動,便明白了,看來自己的身份這老者是猜出來了,不然也不會來自薦了,但如今的武柲已經不喜歡玩這一套謀略之類的玩意兒了,於是便說道:“一朝一衰亡,一城一繁華,又有什麼區別,歷史終究是歷史,你改變不了過去,也無法去改變,沉湎於昨日,只能讓仇恨深種,便永遠看不到未來。每個人的腳下是一條通往未來的路,如何走,皆是未知,不是由天定,而是我們自己!曹公,晚生告辭!”
老者身體微微一顫,呆立半晌,直到那個身影跨上戰馬,絕塵而去,他輕輕一嘆。
忽然,城下傳來一個母豬一般的聲音,“糟老頭,你爬那麼高,要尋短見嗎?”
數日後,當魏州城遙遙在望的時候,武柲已然看到了在驛亭迎候的魏州官員,武柲也是一陣無語,出城三十里迎候,有這必要嗎?
當然,這只是對於武柲而言。出城三十里迎候,是狄仁傑對太子的尊敬,也是魏州官員對太子殿下的禮節。
當武柲領大軍來到跟前的時候,只見小亭中已然擺放了水酒。狄仁傑和薛訥領諸官單膝跪地,大聲高呼,“臣等恭迎太子殿下駕臨!”
武柲下了馬,而後上前,扶起狄仁傑,一臉歉意,說道:“狄公,晚輩如何能受得了您這大禮,快快起來便是!”
狄仁傑說道:“殿下如今身爲儲君,將來是一國之君,是天下表率,臣不敢居功自傲,這禮節可不能廢了。”
武柲微笑道:“不論何時,晚輩依舊是晚輩,晚輩也永遠不會忘記狄公在晚輩幼年之時對晚輩的教導。此番討伐契丹,狄公當助我一臂之力。”
狄仁傑立刻躬身道:“殿下爲社稷征討契丹蠻夷,處置雜事,乃是臣之本份,臣當鞠躬盡瘁。”
武柲點頭,道:“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薛將軍,就不說點什麼嗎?”
隨即,看到薛訥那木訥的樣子,他不禁大笑起來。
如此這般,諸人飲了一碗水酒,便上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