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衛遂忠坐立不安,家僕買來的熱乎豆漿和油條也已經漸漸冰冷,都原封不動得擺放在木製托盤中。
衛遂忠一咬牙,只聽得咯嘣一聲脆響,他一拳砸在案桌之上。頓時,那托盤中的一碗豆漿灑落出來,白色的斑點到處都是,他端起剩下的豆漿,握住油條,狠狠地撕咬了一大口,而後咕咚咚一陣響動,那半碗豆漿便灌下了肚中。
衛遂忠冷得一陣哆嗦,而後用手一揩嘴巴,便披上氅衣出了府門,朝着修文坊快步行去。
不多時,衛遂忠便在樑王府門前站定了腳步,那雄偉而壯麗的府門,都能趕上宮門了,這就是大周最豪華的府門嗎?
此時的衛遂忠感到一陣自卑,府門前的排戟顯示着住在這裡的人身份尊貴,貴不可言,他本可以去找魏王,但是魏王一向和樑王、吳王,以及二張不和,而且魏王也不一定會救他這個來俊臣的走狗。
在權衡利弊後,衛遂忠決定向樑王稟告來俊臣的大計劃!
樑王府管事派人向樑王稟告,這需要一段時間,因爲樑王很忙,不是一般人就能見的,也不是一個小小的侍御史就能見到的。在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衛遂忠才被領進了樑王府的客堂。
樑王高坐其位,客堂內已經就坐的是樑王的五個狗腿子,都是朝中一般官員,充當着樑王的幕僚,世人稱之爲“三思五狗”!其中侍御史周利用和冉祖雍。衛遂忠還算認識,如太僕丞李悛,光祿丞宋之遜。監察御史姚紹之就不怎麼認識了。
衛遂忠見到樑王,上前躬身道:“右肅政臺侍御史衛遂忠見過樑王!”
樑王武三思儀表堂堂,養尊處優,白淨的麪皮上是三縷長鬚,要不是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那絕對是一個美男子,武三思可不敢把這來俊臣的狗腿子怎麼樣。他有些奇怪,往日裡都是他派人去見這些酷吏,可如今酷吏找上門來了。他心中有些擔憂,但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微微一笑,問道:“衛御史來本王府中可是爲了何事?”
衛遂忠拱手道:“樑王殿下。來俊臣要誣告您。還有吳王、魏王、太平公主、控鶴監張府監,還有李氏,下官自知來俊臣喪心病狂,特來相告,還望樑王殿下早作準備,下官言盡於此,下官告辭了!”
說罷,衛遂忠躬身正要退出去。
“衛御史。且慢!”卻是侍御史周利用站起身。
衛遂忠再次轉身看向周利用,道:“周御史還有什麼要問的?”
周利用道:“衛御史。不是我們不信,而是來中丞此舉實在是匪夷所思。而且世人都知衛御史是來中丞的人,樑王也是這麼認爲的。”
衛遂忠頓時看向樑王,樑王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就是這個意思。衛遂忠躬身道:“稟告樑王殿下,衛某也是爲了贖罪,也是爲了自救,來俊臣此舉,是招惹滅族之禍,衛遂忠雖是粗鄙之人,但絕不是不懂禮法,不知輕重之徒,還望殿下思量一番,衛遂忠此言或許會招致來俊臣的誣告,但衛某問心無愧!衛某還要告知樑王,來俊臣前夜投石最先砸中的,便是樑王您。”
武三思頓時倒吸了一口氣涼氣,在洛陽的百官中可是都知道來俊臣有“投石問路”一說,據說他把宰相以下的官員名字刻在木板上,並排擺放,而後便蒙了眼,投石砸中誰便羅織誰的罪名,甚至砸中誰,如果有嬌妻美妾,便先索取,若索取不成,再羅織。如今看來,那“投石問路”已經升級到親王級別了。
武三思終於坐不住了,他使了個眼色,便讓周利用陪着衛遂忠,他則站起身,道:“衛御史就在此先安坐,本王有些許事情要處理,一會兒本王還有些事情要問你。”
衛遂忠心中頓時一喜,看來樑王已經害怕了,只要你害怕,就不怕你不聯合其他人,那麼他的小命也能保住了。他躬身道:“下官遵命!”
樑王武三思和其他四狗便起身朝着偏殿而去,他們要好好商議一番。客堂內只剩下了周利用和衛遂忠,周利用微微一笑,道:“衛御史,請坐!”
魏王府。
府左百姓正在忙着搬遷,一派忙碌景象,魏王府也是頗爲忙碌,到了年關,各地生意賬目彙總都在府中進行,而且各地理學官員年終覲見,都要到府中拜見魏王,使得魏王府不論是側門還是正門,都是車水馬龍,長長的車駕綿延大半個魏王裡。
武柲在客堂中接見了一批理學年輕的官員後,便謝絕見客了,於是高力士大喊一聲,“今日魏王疲累,諸官明日再來!”
沒有見到魏王的官員臉上一陣失望,便又上了馬車,才緩緩散去。
回到書房,武柲有些疲憊得躺在躺椅之中,劉令嫺便趕緊上前捶腿捏肩,武柲則閉上眼睛,慢慢享受起來,對於他來說,這樣的享受是非常難得的,權勢越重,地位越高,便很難再有時間去慢慢品味,慢慢享受。
如今他既要考慮如何奪得皇統的繼承權,又要考慮軍中之事,而且契丹依舊在河北不消停,雖說是簡單的事情,但引出的一連串事情,都足以讓這個帝國的根基從此動搖,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片刻,當宇文素娥煮了茶放在書案上後,高力士來稟告,樑王武三思和吳王武承嗣聯袂而來,武柲一驚,自從這二人求取太子之位沒有希望後,便再也沒有來過府中,而且即使見了面也只是禮節性的拱手施禮。
如今,這二人聯袂而來,頓時,他想到了他跟顏如玉的計謀,看來衛遂忠是告訴二人來俊臣的大計劃了,既然如此,那麼殺來俊臣的時機也成熟了。
隨即,武柲站起身,不想劉令嫺正在俯身按着武柲的雙鬢,武柲一起身,後腦勺無巧不巧得撞上了劉令嫺那豐滿的雙峰,劉令嫺驚叫一聲,痛得眼淚汪汪,武柲一愣,摸了下頭,那種觸電的感覺真不錯。
宇文素娥趕緊扶住劉令嫺往那胸器上揉去,說道:“真的是說你什麼好,你撞哪兒不是撞,這下疼壞令嫺妹妹了。”
武柲本想伸手也揉揉,但見宇文素娥有些生氣,伸出的手,便縮了回去,尷尬得道:“好吧,令嫺你歇歇,小娥你就照顧下,我去會會樑王和吳王。”
說罷,便趕緊出了書房。
客廳內,樑王武三思和吳王武承嗣坐定之後,便看着這寬敞客廳中擺設,擺設很簡單,但都是上等的檀木物件,牆壁之上也沒有什麼名人字畫,唯一一幅上書“天道酬勤”的字還是武柲自己寫的,當然魏王武柲也在大周書法家的行列,雖不是頂尖的,但武柲的字別有一番氣度,一般人也模仿不了。
在市井之間,魏王早期的書法作品都已經炒到了十萬貫一幅,當然武柲的書法是十分稀少的,也不過幾副而已。
忽然客廳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不多時,一個令二人很不爽的聲音傳進了耳朵。
“真是稀客啊,小弟見過二位哥哥!”武柲踏進了客廳,躬身行禮!
樑王和吳王也不敢怠慢,紛紛起身還禮。一番客套之後,便正式進入了主題。
樑王武三思首先說道:“魏王,來俊臣要羅織誣告我武氏諸王,還希望你能夠給我等出個頭,商量一個對策。”
武柲心下頓時大定,但臉上露出一抹驚訝,擺擺手,說道:“這不可能,他來俊臣也敢誣告我?就不怕被我給宰呢?”
說罷,武柲站起身,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派頭。
吳王武承嗣一陣咳嗽,顯然這一年來他的病情加重了,他呷了口茶,而後緩緩說道:“殿下此言雖讓人振奮,但來俊臣此人就是靠羅織誣告發家,如今既然潛心製作大計劃,那就說明已經有了幾分把握,不然也就不會讓其狗腿子衛遂忠開始準備羅織罪名了。”
武柲面容一驚,道:“衛遂忠?”
武三思道:“正是這衛遂忠不想被滅族,所以才跑到我府中相告,說是來俊臣準備誣告我武氏和李氏,還有控鶴監的張府監。”
武柲這才大驚,說道:“看來真的是確有此事,如此我等便不能坐以待斃,不說來俊臣誣告能否讓聖上動心,但惹一身騷成爲天下笑柄,也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既然如此,那你們的意思是?”
樑王武三思快語道:“我和吳王,還有張府監的意思是,就由你領頭,反告來俊臣謀反!”
武柲頓時一凜,雖然能夠殺了來俊臣是一件功德之事,但俗話說得好,槍打出頭鳥,武承嗣和武三思都是狡詐之輩,這裡面有沒有陰謀,還得思量思量。
但接下來的談話,讓武柲頓時發覺,武承嗣和武三思果然是怕了來俊臣,沒想到當初利用酷吏的他們也有怕酷吏的時候。武柲也就勉爲其難得答應,約定三日後召集人手上疏女皇,反告來俊臣謀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