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坊在神都西門,這裡住的都是三教九流人物,無量宗的別院也藏在這裡,之所以用藏,是因爲的確大隱於市。
純元子三人抵達之後,立馬進入客房休息洗漱,帶三人重新出來,就有執事稟告,說是蘇秀玉大將軍來訪。
蘇秀玉女扮男裝,一襲長袍,並沒有戴面具,而是一副清麗秀氣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位卓爾不羣的公子哥。
別院前廳,寒霜道長讓純元子接待,她顯然不耐煩這種事情。
純元子倒也沒有推辭,於是大廳之中,只有兩人。
先是一陣沉默,而後蘇秀玉拱手道,“在下……”
“蘇秀玉將軍名滿天下,誰人不知?”純元子站在她面前,淡然道,“將軍樣貌端莊,未曾想竟是蛇蠍心腸。”
蘇秀玉眉頭一擰,“純元道兄,事情已經過去了,在下已經向無量宗賠禮道歉,爲何緊抓住不放?”
“因爲你算計的是小道的師妹。”純元子冷眼看着她,“便是將軍不認識純音,也該認識秋霜劍,更別提你還見過小道的師弟們!”
“本將軍承認,故意算計狼將軍,但那也是不得已爲之。”蘇秀玉正色道,“北嶽軍需要狼將軍,這是爲了陛下的大業。”
“若非因爲如此,你以爲小道今日能放過你?”純元子冷哼一聲,一股強大的攝人心魄的氣勢驟然從他身上發散。
蘇將軍渾身汗毛豎起,渾身緊繃,雙目死死的看着純元子,她抿了抿嘴,開口道,“蘇某再次向純元道兄道歉,若有機會在下定然給音姑娘擺酒賠禮,還請純元道兄勿怪,勿要影響兩家的關係。”
“無量宗和你們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有也只是生意上的往來,”純元子淡然道,“小道三人前腳來,將軍後腳就抵達,有何目的?”
“奉帝命,送上通行令牌一塊!”
“另,數日之後,皇城舉辦登基大典,邀請無量宗弟子參加!”
蘇秀玉說完,直接扔來一塊令牌。
純元子隨手一抄,輕巧的接住了令牌,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勞煩蘇將軍跑一趟,謝過!”
蘇秀玉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直接離去。
純元子對她又很深的成見,而她又何嘗待見純元子?
想她堂堂大將軍,屈尊降貴跑來西門坊這種地方,甚至是親自登門,可這純元子連口茶水都不給,還三番五次的施以冷臉。
若非帝命難違,她又怎會願意來這裡?
純元子無視帶着怨氣離開的蘇秀玉,他把玩手上的令牌,隨手掛在腰間,而後悵然若失的看向皇城方向。
“師兄?”純靜的聲音落入耳中。
“師妹何時過來的?”純元子回醒過來問道。
“剛過來,”純靜輕聲道,“師兄有心事?”
“紅塵俗世惹人惱!”純元子苦笑搖頭。
“那師兄何不脫離紅塵,回山中靜修?”純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等道門子弟,本就該依山而立,伴水修行。”
“若是以前,自當可以,然而現在……”純元子輕聲一嘆,搖頭道,“已經是紅塵中人,如何能輕易逃脫的去?”
純靜抿嘴不吭聲,雙目裡的光芒逐漸暗淡下來。
她知道這是奢望,可若存在一絲希望,她也願意等的。
哪怕是跟着師兄,一起回宗門,每日誦經,練武,也是好的。
可惜,奢望終究是奢望,望而不得,結果註定。
“師兄?”純靜收拾心情,開口笑道,“陪我練劍吧!”
純元子心頭微動,默默點頭。
兩人離開了前廳,來到了後院。
碰巧此時,雪花從空中飄落,沒有風,只有雪。
點點微白,落再了頭上,衣上,劍上。
嗡!
純靜提劍,劍身輕鳴,朝純元子刺了過去。
這一劍沒有半點堅決,更沒有半點煞氣,反而像是送上門的一劍。
純元子臉色漠然,手腕一動,劍身輕輕一扣,兩劍相觸,一觸即分,而後兩人互相纏鬥,劍招不快,卻是清晰可見。
純元子雙目看着劍尖,純靜雙目看着他。
院中劍光飛舞,人影騰挪,閃躍之際,飄然若仙。
無量宗的劍法,本就絕美,有出塵、縹緲、自然之意。
兩人施展起來,更是別具一格,整個場面無比的和諧自然。
百招之後,純靜劍勢變化。
一股淡淡的眷戀、相思、追憶等複雜的情感從劍勢之中映射而出,淡淡的劍意,開始瀰漫整個小院。
純元子心神觸動,並未強勢破開劍勢,而是慢慢的在劍意之中,如影隨心,隨波逐流,細細品味這股淡淡的劍意。
這股劍意,並沒有一種相思,兩處閒愁的冷寂愁緒。
這股劍意,也沒有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的折磨。
這劍意,更多的是眷戀,是念着想着,沒有期盼,沒有苦澀,沒有折磨,是樂在其中,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若說相思是苦,那這劍意卻是甜。
一劍望月,月本清輝冷漠,然此月生動照人,好似在歡呼。
又像是在凝眉淡笑。
劍意濃重,鋪散開來。
寒霜道長腳步一邁,瞬間來到了院門口。
她看着兩人舞劍,看着純元子淚流滿面,默不作聲。
淡淡的意境,由淡轉濃,濃入骨髓,便化入心中。
純靜含笑,收劍而立。
劍意雛形蛻變,相思入道小成,劍意徹底入門。
寒月師傅說的沒錯,不見人,便沒有劍。
不見師兄,又何來相思?
“值得嗎?”純元子擦去淚水,看着純靜師妹問道。
“旁人看來不值得,師傅說純靜傻,”純靜輕聲看着他,“但是師兄,人這一輩子,總是會做一件,明知是傻,但卻無怨無悔的事情。”
“我……”純元子喉嚨乾澀,心中似有千萬言語。
“不必開口,”純靜飄然而至,投入純元子的懷中,但只是輕輕擁抱,而後便抽身而離,“對純靜而言,這些足夠了!既已入道,那就終生修行,願師兄脫離紅塵,早日得享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