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過後,黎叔只說了一句話。
說他在蘇家等我們。
我沒有深問,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蘇靳琛的車開的極快,原本從藍海大酒店到蘇家老宅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他開了不到四十分鐘就到了。
下了車,黎叔還沒來,倒是蘇年華聽到了消息,從公司趕了回來。
看着和蘇年華並肩而立的沈瑤,我突然就覺得充滿了陌生感。
彼時的沈瑤是那樣一個大大咧咧的姑娘,我們可以一起在她的牀上打滾,可以互相襲胸,可以開玩笑的打啵,一起哈着氣吃麻辣燙而後一起笑的像是兩個傻子。
而現在,看着端莊的站在蘇年華身邊,扎着頭髮的她,對上她一臉習慣性的微笑以及她眼底的疏離,我的心莫名就有些發酸。
原來在這世上,真的沒有一成不變的友情。
也許我們的友情,早在那場暴雨裡湮滅了。
她走不出自己的圍城,我闖不進她的心房,兩眼相看淚眼,卻再也無言無情。
揚脣,我朝着她也揚起了一個公式化的微笑,看着已經成熟了很多的蘇年華,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沈瑤能夠爲了愛情或是其他什麼東西原諒蘇年華,卻不肯爲我們破裂的友情尋找一個藉口。
你看,果然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或者說,社會地位價更高。
心酸漸漸褪去,趨於平靜,我迎上蘇年華看着我的晶亮眼神,視而不見,當然,對於沈瑤眼底隱約對我透出的那絲憎恨和嫉惡,我也視而不見。
因爲我知道,他們之間沒有我和陸擎蒼那樣的愛情存在,她過得並不幸福。
可這些,與我無關。
蘇靳琛似是察覺到了我們三人之間的詭異氣氛,擡手,拉着我的手往門裡走。
蘇年華盯着我們相握的手怔愣了一瞬,不過眨眼間,他便恢復了蘇家家主的模樣,擡步越過蘇靳琛,大步走在了最前方,腰板挺直,氣勢昂揚,家主氣魄盡顯,格外的氣派。
沈瑤隨着蘇年華的腳步走在我們的前面,眼角隱隱的帶着得意,那一刻,我徹底死心,也徹底的明白,沈瑤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沈瑤了。
進了蘇家,蘇靳琛顯得倒是像個真正的主人。
隨手將西裝外套扔給迎上來的新管家,有些煩躁的拽了拽系得很精緻的領帶,解開領口的襯衫釦子,他隨意的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不等蘇年華開口,便對那新管家說道,“上一杯咖啡一杯荔枝汁,荔枝汁不準加冰,要鮮榨的。
”
“好的,蘇爺。”
新管家我第一次見,上次譚青葬禮時她還沒有來,未曾想,蘇年華竟是僱傭了一個女管家。
看她這般年輕貌美,眉眼間時不時往蘇年華身上瞟的樣子,我突然就在想,現在的蘇家,究竟是個怎樣的烏煙瘴氣?
蘇靳琛將蘇家交到蘇年華的手上,真的對嗎?
畢竟在我的印象裡,蘇年華的才華並不在商場上,而在藝術上。
皺眉,我暗自思付,決定等剩下我和蘇靳琛兩人時,跟他說說這個問題。
畢竟蘇家在譚青在世時極爲鼎盛,若是敗在了蘇年華的手上,實在是有些對不起譚青的一生心血。
晃神間,黎叔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黎叔是蘇家元老級的老功臣,雖然只是個管家,可畢竟是跟着老佛爺的,譚青雖然去世了,但也留有餘威,黎叔進了客廳不久,蘇年華和沈瑤作爲最小輩便直接站起身,朝着黎叔笑了笑。
我和蘇靳琛直接上前,將黎叔迎了進來,拉着他坐在了沙發上。
說來也有些好笑,因爲蘇靳琛的緣故,我莫名就長了沈瑤和蘇年華一輩,倒是成了長輩。
沈瑤似乎對我與黎叔的熟絡有些不滿,管家端給蘇靳琛荔枝汁和咖啡的時候,見蘇靳琛小心翼翼的將荔枝汁端給了我,不由就酸了一句,“凌薇,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麼嬌貴,比在薔薇年華的時候更招人疼。”
這句話乍聽沒什麼問題,像是尋常的客套。
可但凡知道我在薔薇年華里曾經的狐狸精名頭,便會理解她話裡的深意是什麼意思。
我真沒想到,我和沈瑤之間那麼多年的友情,竟涼薄到了這般地步。
端起荔枝汁,我不爲所動,優雅的抿了一口。
放下荔枝汁,我擡眸,笑看她,“身爲蘇家的主母,這荔枝汁該是最尋常不過的飲料,我倒是不知道,蘇家竟然已經拮据到這種地步了,連一杯荔枝汁都值得蘇太太稱得上‘嬌貴’二字。”
頓了頓,我故作疑惑道,“還是說……蘇先生對蘇太太不夠上心?”
聞言,沈瑤好似被戳中了心窩,臉色頓時有些蒼白,一下子抿緊了嘴。
本來我是不想和她撕破臉皮的,可我作爲蘇家的客人,來這裡辦事,也給足了她面子,而她卻處處揪着我不放。
我凌薇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她不顧念我們之間曾經的友情,那我也不必留着這份情念念不忘。
況且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這般言論,還真是上
不得檯面。
果然,蘇年華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看了看沈瑤,強忍着不耐煩道,“你不是懷孕了嗎?前三個月正是危險的時候,回臥室安心養胎吧,我們還有要事相商,照顧不了你。”
一句話,沈瑤的臉色登時蒼白到了極致。
她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拳頭,如此反覆了好幾下,她才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跟蘇靳琛和黎叔打過招呼,悻悻的朝着二樓的臥室走去。
我看着她消失在二樓拐角處的落寞背影,突然就很替她可惜。
男人就是這樣,愛你便當你是寶,你即便是醜陋異常他也如獲至寶。
不愛你,即便你美若天仙,在他眼裡,亦如過眼浮雲,一拂即散,經不起任何考驗。
客廳短暫的沉默,蘇靳琛便率先開了口,“年華,近期我和薇薇可能會待在藍海市,市裡那套別墅的鑰匙你拿給我一下。”
蘇靳琛的話音很明顯,他在支開蘇年華。
蘇年華自然不傻,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站起身,他便朝着二樓走。
剛走出一步,就聽黎叔沉聲道,“身爲家母,舉手投足都繫於蘇家門風,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該是心裡有數。”
黎叔的聲音沉厚如深山鳴鐘,渾厚而又悠遠,充滿了氣勢。
蘇年華愣了一下,臉色浮起了一絲慚愧之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擡步朝着樓上走去。
不知怎的,我心裡莫名一痛,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種沉重的感覺。
曾經倪麗英跟我說過,一入豪門深似海,進了豪門,你的命就該爲家族的興榮所掌控,由不得你自己。
現在我突然就明白了她當初的深意。
豪門水很深,牽一髮而動全身,尤其是在這個家族身居要位的人,更是由不得你出半點差錯。
更何況是像蘇家、凌家、陸家等這種百年世家。
心口一窒,想到陸擎蒼與我之間早早扼腕而死的愛情,又慶幸又痛苦。
“來之前,我已經調查過了陸爺所在的位置,他去了醫院。”
黎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視線緩緩的掃過我和蘇靳琛,話鋒一轉道,“薇薇丫頭,你有沒有想過,你該採取些措施徹底斷了陸爺的念頭?”
我一愣,“黎叔的意思是?”
“當今也唯有我蘇家能與陸家勉強抗衡了。”黎叔不點破,卻也說的明白。
下意識看了蘇靳琛一眼,我低着頭,雙手無意識的糾纏在了一起,擰做了麻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