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路緊拉着我的手,我雖然心裡忐忑,但還是衝她一笑:“沒關係的,你在門口等我。”
我深呼吸一口氣,走進了病房。
韓澤與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他一頭白髮,精神矍鑠,雖然是身處病房之中,整個人的氣質和威嚴卻絲毫不減,病房內除了他坐在窗邊的輪椅裡,再無其他人時陪伴。
“來了。”
我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讓我不敢靠近半步。
我兩腿發軟,一聲伯父哽在喉間發不出來,只好換成了一聲:“董事長好,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韓澤推着輪椅正對着我,他腿上打着石膏,左手也受了傷,表情很平靜,右手遞給我一支支票,直奔主題:“給你一千萬,離開我兒子。”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韓澤這話說的太過直接,我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韓澤推着輪椅靠近我:“你是沈冰以前的堂嫂,對你的情況我瞭解的很清楚。前夫出軌,小三挑釁,你卻不吵不鬧的離了婚,還大大方方的送上祝福,證明你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你出生農村,家境貧寒,沈中留給你五百萬的存款。你一分不要,證明你很正直,能夠讓我的兒子對你如此着迷,證明你很有魅力,今日一見,你長得確實漂亮,一個善良正直且漂亮的女人,如果有了錢,完全可以優雅的過好這一生,實在沒必要淪爲豪門的受氣小媳婦。”
我當場傻愣,韓澤將支票遞給我:“拿着吧,你還年輕。”
病房裡的氣氛十分凝重,韓澤見我愣不哼聲,露出慈祥的笑容:“早就聽沈冰說你是個不善言辭的女人,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不過你要是有什麼意見的話,不妨直說。”
我將支票接了過來,上面的數字大到我幾輩子都不可能賺到。
韓澤的笑意更深了:“雖然你很內斂,但我喜歡識時務者爲俊傑的人,你放心,這張支票的事情我不會告訴韓野的,我可以給你時間去處理你們之間的感情。”
我好幾次蠕動嘴脣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我將支票放在病房牀上。轉身就走。
“曾黎,我可以給你另外一個選擇。”
就在我的手快到觸到門把時,韓澤又叫住了我。
我下意識的退回去兩步,轉身看着他。
他推着輪椅再次來到我面前:“我想你很清楚,韓野的身價遠不止這一千萬,你不接受,也在我意料之中,我在國外生活多年,並不是一個封建的老頭,實在是韓野的婚事牽扯到許多的利益關係,如果你很想跟韓野在一起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說完這話,韓澤停頓了很久,我忍不住開了口:“你的條件是什麼?”
韓澤面露微笑:“你有個五歲的女兒,是你和你前夫的,我能接受一個二婚的女人進我們韓家做兒媳婦,應該是我最大的讓步,但是你必須把你的女兒送還給你的前夫,如果你怕他不答應的話,這一千萬拿去當做是給你女兒的撫養費,我想他會很樂意的。”
我輕嘆一聲:“在我心裡,韓野和妹兒都是無價的,並非我不愛財,我只是不愛不義之財,韓董事長,韓野是個成年人,他選擇我,是我的福氣。他放棄我,是我的遺憾,我不會爲了任何身外之物而放棄尊嚴和親情,更不會以身外之物來衡量我心中的愛情。”
韓澤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凝重的問:“告訴我。你要怎樣才肯離開我的兒子。”
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除非有一天,我發現自己不愛他了,我會主動離開,不需要你們支付一分錢的費用,請您安心養傷,明天我會熬好補湯讓韓野給您送過來的,祝您早日康復。”
我離開醫院的時候。天陰沉沉的,張路跟在我身後一直提醒我說天要下雨了。
我心裡很亂,滿腦子都是韓澤風平浪靜的對我說,給你一千萬,離開我兒子。
我在電視劇裡看過無數這樣的劇情,我不得不承認韓澤出手很大方,但我覺得很屈辱,心裡頭莫名的委屈在翻滾中。
沒過多久,一兩滴雨落在了我的臉上,狂風吹的裙襬都隨意飄揚,張路跟在我身旁大聲喊:“曾小黎,你是想淋雨嗎?”
我這才下意識的跟她奔跑了起來,但雨下的十分迅猛,我和張路隨便找了一間茶樓坐下避雨。
“黎黎,韓澤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要你跟韓大叔分手?”
被冷風一吹,我凌亂的思緒終於都平復了下來,我很冷靜的將韓澤和我的對話一一告訴了張路,張路摁着我的腦門大喊:“你是不是傻啊,一千萬啊,你幹嘛不要,你跟錢過不去是嗎?五百萬拱手相送,一千萬不屑一顧,你這輩子活該受窮。”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張路:“難道在你心裡,愛情就是一張支票?”
張路捧着我的臉哈哈大笑:“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應該把那一千萬收下來,韓澤既然能用金錢來衡量你和韓大叔之間的感情,證明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一千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可見他對韓大叔喜歡的女人,並不刻薄,或許這一千萬不過是他用來試探你對韓大叔是否真心的手段。”
我聽的都傻眼了:“那我就更不能接受了。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錢多了不過是銀行卡數字後面的一串零,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張路都快笑抽了,許久才答我:“完蛋了,看來你對韓大叔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你真的愛上了韓野。”
是愛嗎?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韓澤將一千萬的支票遞到我手裡的時候。我滿腦子想到的都是韓野的笑容,他來牽我手的時候,那種從指尖傳達到全身的電流,酥酥麻麻的,令人沉醉。
等張路冷靜下來後,她有些惋惜:“你應該將計就計的,這一千萬你應該當場收下,然後以感謝的方式給韓澤送去美好的祝願。再把一千萬原封不動的送還。”
我不解:“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張路突然變得異常冷靜:“接了這一千萬是告訴韓澤,你並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理想主義者。”
我來不及聽張路說完,就先打斷了她的話:“可是這樣一來,董事長會認爲我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
張路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這年頭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你收了一千萬也是表明一個態度,你並非那種爲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女人,你並不是非他兒子不可,省的他以爲他們韓家有多了不起,好像人人都樂意嫁入豪門似的。”
我和張路的意見全然不同,她緊接着說了第三點:“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可以因此試探一下韓大叔對你是不是真愛?”
我瞪大雙眼:“別人給我一千萬我就把他賣了,他不得恨死我,哪來的真愛?”
張路樂了:“你把韓大叔當成什麼了?櫥窗裡的一件衣服?還是寵物店的一隻小狗?別逗了,韓大叔有手有腳,他要是真的愛你,就會明白這件事情原本就是韓家做的不對,愛你的人跑不了,不愛你的人守不住。”
我竟然無言以對,沉默良久後,張路撐着腦袋嘆氣:“怎麼沒人給我一千萬啊,我以前那麼多的男朋友,你說要是人人都給我一千萬,我現在都是富婆了,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包養你。”
我喝了一口水:“如果有人給你一千萬,讓你把喻超凡賣了,你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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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路賊笑:“賣啊,幹嘛不賣?我先把凡凡賣了,然後拿着這一千萬開一間酒吧,再把凡凡請回來當老闆,哈哈哈哈,我這一生從此輝煌騰達,和凡凡琴瑟和鳴,堪稱完美。”
我對張路是徹底無語,手機響,來電是沈冰,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韓總失聯,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韓野失聯,薇姐關機,生活好像一下子天翻地覆。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對韓野的瞭解知之甚少,除了電話和微信,還有他住在我隔壁的那套房,我完全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他。
沈冰說韓野在這座城市有三套房,除了我小區的那一套,還有一套在碧桂園,我和張路按照沈冰給的地址去找過,那是一棟別墅。裡面有一個保姆,但他說韓野很少回來,最近一次回來還是端午節。
下午四點的時候,雨停了。
我接到了姚遠的電話,他問:“曾黎,你收到我早上給你的微信了嗎?”
我打開微信一看,他說今天晚上的飛機離開長沙,他會在機場等我一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在出國前肩上一面。
他給我發微信的時候,我正好在韓澤的病房裡。
我很抱歉的回答:“韓野不見了,我們一直在找他。”
姚遠語氣很急:“我早上九點就來了機場,一直在等你,九點半的時候,我在機場見過韓野,他會不會是出差去了?”
韓野離開了長沙?
在韓澤剛出車禍,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來處理的時候。他竟然選擇了離開。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跟薇姐有關。
但我們能夠查到的信息有限,僅僅是從譚君的口中得知,韓野回了北京,應該是回到了薇姐的家鄉。
整整三天的時間,韓野杳無音訊,我照例去醫院給韓澤送雞湯,照例被沈冰擋在了病房外。負責照顧韓澤的看護看不過去,趁着沈冰接電話的時候,幫我把雞湯送了進去。
韓澤依然堅持給我一千萬,讓我離開韓野。
我第二次見到韓澤的時候,他喝多了我送去的雞湯,依然是精神矍鑠的樣子,手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他正在用電腦進行遠程會議。結束的時候,他揉了揉太陽穴,我走過去:
“董事長,我給您揉揉吧。”
韓澤沒有拒絕,只是閉目養神了十分鐘,十分鐘後,他誇讚道:“力道勻稱,你學過?”
我退到一旁:“以前婆婆有頭疼的老毛病,我就去學了一下按摩,後來婆婆嫌棄我沒輕沒重的,就寧願花錢去養生館做按摩了。”
韓澤點了點頭,又問:“你有韓野的消息了嗎?”
我搖頭:“一直沒聯繫上,我能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嗎?”
韓澤轉過身來看着我:“問吧,我只是不同意你做我們韓家的兒媳婦,並不代表我不認可你這個人,你很細心。也很有耐心,如果不是爲了要回孫子,我或許會同意你和韓野在一起。”
孫子?
我很震驚,韓澤像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急忙問道:“你不是想問我一個問題嗎?問吧,稍後我還有一個越洋電話要打,工作上的事情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
我謹慎的問:“您給我一千萬的事情,韓野知道嗎?”
韓澤搖頭:“三天前他來醫院看過我,因爲你的事情,我和他有過口角,他的性格像他媽媽,認定了的事情就會去做,甚至比他媽媽更犟,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妥協。”
薇姐唯一妥協過的事情,就是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了韓澤。
如今韓澤想要韓野犧牲自己的婚姻來作爲事業的紐帶。依照韓野的性格,是斷然不肯的。
我沒有細問韓澤口中關於孫子的問題,但韓野是韓家的獨苗,張路對韓澤做過的調查,他是一個事業狂,對除了賺錢之外的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也從沒傳出過桃色緋聞,可以肯定的是。韓澤絕對沒有私生子,不然以薇姐的脾氣個性,韓澤一旦有了外遇,薇姐就相當於找到了婚姻牢籠裡的那扇門。
沈冰進來催過一次,說是越洋電話的時間到了,對方很不喜歡不守時的人。
我很識趣的向韓澤告辭,還沒等我把話說完,病房的門嘭的一下就開了,身邊詫異的看着門口。
我也應聲回頭,看見眼前的人,着實驚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