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僕二主 (1)

從思陵回來,兩人情緒都很低沉。明末史本身就很沉重,又經歷了一番關於人性與婚姻的沉重對話,更讓人心情抑鬱。

我把她送回家跟她告別,她也沒有挽留我。

本以爲見了溫柔賢惠的D女,小資情調的C女該被淘汰出局了,誰知峰迴路轉,C女竟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更讓我癡迷的東西。她的經濟和精神都很獨立,生活灑脫。品位高卻不拜金,有個性卻不張揚,有肉慾卻不下作。和她在一起,我第一次與異性產生精神上強烈共鳴。這種感覺,我以前連做夢都沒敢想過。

可D女也不錯,她年輕有活力,把男人當成寶體貼入微,樂於奉獻犧牲。而且她燒得一手好菜,做得一手好家務,典型的賢妻良母。可以說,我離婚時想找的就是D女這樣的人。當初被A女感動,就是誤認爲她是這樣的女人。若是娶了D女,我這下半輩子就等着當大爺享清福吧。

又是左右爲難。但這次給我的選擇不是“壞”和“更壞”,而是“好”和“更好”。有如魚和熊掌,舍了哪個我都遺憾。

選擇C女還是選擇D女,意味着我選擇下半輩子的生活方式。這不是件輕鬆的事,這是在選擇命運。

這種猶豫不決表明,我尚不明確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我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決定,到底哪種生活方式適合我?什麼纔是我的追求?

不過,我對D女的瞭解,只限於一個晚上的耳鬢絲磨。若想真的定下來,還需進一步深入瞭解。沒準兒,她身上還有更美的東西,等待我去發現。

想到這裡,我平靜了許多。看來腳踩兩隻船的生活,還得持續一段時間。

那麼,這樣做是不是違背了道德準則?

思前想後,覺得確實有些不道德。但沒辦法,誰讓當代社會這麼open呢?我可沒急不可耐地上牀,她倆,一個主動拿着保險套,鑽到我的被窩裡;一個不由分說把我按到牀上,奪走了我的不貞之操。那選擇的主動權,就在我這被動者手上。

想到這裡,我很得意於自己的“不主動”了,大大減輕了腳踩兩隻船的負罪感。

從那天起,我可就開始忙了。我住團結湖,C女住酒仙橋,D女則住蘋果園,這種該死的地理分佈決定了,我每天得跟老鼠一樣,在北京城這個偌大的風箱兩頭疲於奔命,加一箱油兩三天就跑沒了,里程錶的數字也跟中國的外匯儲備一樣“蹭蹭”往上漲。長此以往,我心愛的小威馳非得提前報廢不可。

車累,我的體力更累。我不得不扮演起了意大利作家哥爾多尼的喜劇《一僕二主》中,那個特魯法爾金諾的角色。

這麼維持了倆星期,我實在受不了了。遂草擬了一個課程表,向C女提出,以後咱們有點規律,每週二、四、六跟她上課;然後又向D女提出,以後每週一、三、五跟她切磋。

星期天干嗎?靠,您總得讓我休息一天,喘口氣兒吧?

這種一僕二主的生活,持續了大約兩個月時間。

隨着與D女交往的不斷加深,證實了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很準。雖然我對她極爲滿意,但身邊有個C女一比,還是覺得D女跟我缺乏了一點精神上的默契。D女是個過家好手,在伺候男人方面比C女強出一大截;可我漸漸發現,我似乎並不滿足於找一個單會伺候自己的女人——我更在意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

到了這年年底,D女似乎比以前變得忙碌了,經常有事,和我接觸的頻率漸漸降了下來:先是一星期見兩次面,接着一星期見一次面,最後幾星期才見一次。

見面時,D女越來越顯得傷感。問她,也不說原因。

她老是說一句話:“守傑,你真好,我真不想失去你。”

我安慰她說,不會失去我的。然後我問她,爲什麼老說這句話?

可她怎麼也不肯回答,只是唉聲嘆氣。

我只能猜想,或許她遇到了更合適的人,否定了我但又不好意思首先提出分手?所以,她不聯繫我就不聯繫吧,我纔不想給人造成死纏爛打的印象。

D女漸漸淡出,讓我有更多時間和C女相處。

經歷了思陵前的心靈碰撞之後,我對C女的感覺發生了質變,越來越多地感受到和她的默契。我發現:我其實很渴望與人做精神交流,在現實世界欣賞她,在精神世界同樣欣賞她。

這種精神上的欣賞,究竟是不是愛情?

此刻,我纔開始像想要讀懂一本書一樣,認真解讀C女。我開始留意她的書籍,發現她的愛好很廣泛。除了她的會計專業,還喜歡歷史、哲學、音樂、文學。

12月16日是C女的生日。我爲她訂了一束鮮花,託快遞公司送到她的單位;又買了個生日蛋糕,陪她在外邊吃晚飯。

回到C女家,兩人聊了一會兒。

我隨手翻過她書櫃裡的幾本書,讚美道:“真沒想到,你這麼喜歡讀書。而且,愛好這麼寬泛。看來你是個真正的知識女性。”

她笑了笑:“人嘛,總得有點兒追求不是?”

“對,是該有點追求。只是現在社會挺浮躁的,很少有人能靜下心讀書了。”

“唉,其實讀書越多,想的就越多,苦惱也就越多。”

“那未必。我覺得,書讀得多了,會讓人眼明心亮。”

“嗯,是。”她沒跟我頂撞。

“像你這樣的女人太少了。”我繼續讚歎,“我認識的一些女人,哪怕是大學畢業,其實讀書也很少,沒多少貨。像你這麼喜歡讀書的女人,簡直就像……像……沙子裡的珍珠,太少了。”

“哎呦,那不成瀕臨滅絕的稀有品種了?”她被我誇到不好意思,反諷了一下。

“呵呵,不是。只是,我曾見過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動不動就以‘知性女’自詡。其實我覺得,上了大學並不意味着一定成爲‘知性女’,這個光環不是靠學歷決定的。”

“那你說說,光環是怎麼編出來的?”她語帶嘲諷,真是朵帶刺的玫瑰。

“我覺得是靠本身具備的家庭教養、綜合素質、生活方式、興趣愛好、美學修養、獨立思考能力等共同決定的。在我眼裡,‘知性女’這個頭銜的標準很高。說實話,我一看到哪個淺薄的女人嘰嘰喳喳地自誇爲知性女,我心裡就感到好笑。你算是真正的知識女性了,可你在我面前從來提都不提這話茬兒。”

“那有什麼好自誇的?知識自己知道了就行了,幹嗎非要炫耀出去?”看得出來,她對我的稱讚其實也很受用。

“問題是你不覺得嗎?那些自以爲是的人比比皆是,讀了兩年大學,會個ABCD就覺得老子天下第一了,相比之下,男人在這方面往往要含蓄些。”

“嗯,這點我承認。其實我一直感覺,咱們大學裡所受到的那些教育,是有缺陷的。誒,守傑,不知道你看過一篇文章沒?”

“什麼文章?”

“我在網上看的,叫《蘭德智庫批評中國人的思想》,裡邊有一段對中國教育體制的批評,我覺得很在點子。你看過沒?”

“嗯……沒。”

“哦,那你等一下,我拷下來了,調給你看一下。”

“喔,好哇好哇。”

她打開電腦找到一個文檔指給我看,只見上邊是這樣說的:

“在中國人的眼中,受教育不是爲了尋求真理或者改善生活質量,而只是身份和顯赫地位的象徵和標誌。中國的知識分子從別人那裡得到尊敬,並不是因爲他們爲了別人的幸福做過什麼,而只是因爲他們獲得佔有了相當的知識。事實上,他們中的大多數只不過是一羣僅僅通曉考試卻從不關心真理和道德的食客。

中國的教育體系很大程度上已經成爲一種失敗和恥辱。它已經不能夠服務於教育本應所服務的對象:社會。這個教育體系不能提供給社會許多有用的個體。它只是製造出一羣投機分子,他們渴望能夠受益於社會所提供的好處卻毫不關心回報。

中國可以培養出大批的高級技能人才,但卻很少可以培養出合格的可以獨立主持的管理級專家。服務於一個公司或者社會,光有技術是不夠的;還需要有勇氣,膽量,正直和誠實的領導才能,這恰恰是大多數中國人所缺少的品性。正如亞瑟.史密斯,一位著名的西方傳教士一個世紀前所指出的,中國人最缺乏的不是智慧,而是勇氣和正直的純正品性。這個評價,雖然歷經百年,如今依舊準確診斷出中國綜合症的病因。

大多數中國畢業生對選擇出國併爲外國工作不會感到內疚,事實上他們首先欠下了中國人民在教育上爲他們所做出的犧牲。隨着傳統文化價值觀的破壞和逐步衰弱,大多數的中國人,包括受過教育的人都徘徊在精神和內心世界的路口,像迷失的狗一樣不知何去何從。”

“中國人最缺乏的不是智慧,而是勇氣和正直的純正品性……缺乏的不是智慧,而是勇氣和正直的純正品性……說的對,說的對。”

她看着我,等我發表高見。

“我感同身受。孫倩,咱們中國大學裡教的,只是些專業技術,不是人文素養。只教做事,不教做人。就是有點提及,也是假大空上陣,高大全出場,甭說教育不了學生,怕是連教師自己都不信。”

“對,沒錯兒。”她點頭同意。

“這種愚蠢教育造就了一批喝狼奶長大的孩子,做人沒底線。”不少人即使上過大學,也只學了些混飯本事,可品位低下、眼界狹窄、勢利庸俗、涼薄膚淺、懶惰嬌縱、乖張跋扈、拜金拜物,凡是關於文學藝術歷史哲學修身養性品德操守之類的知識一概拒之門外。這類人,就像這個報告裡說的,像迷失的狗一樣不知何去何從。這一點,我作爲工科學生深有體會。”

“唉,別說你們工科,我們文科其實也是半斤八兩。”

“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嘛。”

“所以我剛纔跟你說,書讀得越多,想的越多,苦惱就越多,因爲理想和現實太脫節了。到處都有不講底線的小人,爲了利益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都敢做。生活在這樣的社會,真是悲哀。”

“唉。”我嘆了口氣,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我爸曾跟我說過句話,‘達則兼濟天下,貧則獨善其身’。咱們都是普通人,能做的,只是保持住自己不被這個社會所污染,那就夠了。”

“嗯。”她笑了一下,問我,“對了,守傑,還記得有一次我問你的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第一次來我家時候我問你的。”

“……沒想起來……那晚咱倆說了很多話。”

“我問你,愛情,究竟是什麼呢?記得嗎?”

“啊,這個啊,記得記得。”

“你有答案了嗎?”

“這個……還沒有。”

“我最近有了點兒想法。”

“是嗎?你說說看?”

“嗯,好吧。作爲女人,我一直渴望擁有一份比較純粹的愛情。可是,就不說男人了,光從女性的婚戀觀看,就很可笑:六十年代找工農兵,七十年代找解放軍,八十年代找大高個,九十年代找有錢人……什麼時髦找什麼,就是沒有‘愛情’兩個字的位置,都是在搞投機。有人說,那是婚姻標準,不是愛情標準,可我一直很討厭有人說什麼婚姻跟愛情是兩碼事。對我來說,那就是一碼事。我根本不能想象,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同牀共枕、朝夕相處,那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

“對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之所以離婚,就是不願面對個跟我同牀異夢的人,不願再忍受一樁充滿算計和防範的低質量婚姻。”

“誒,守傑,那你離婚後有沒有反思過,從你的經驗看,愛情,究竟是什麼?”

“這個……我想,真正的愛情,必須有絕對的信任和相互欣賞。以前我和前妻互不買賬,她貶損我,我蔑視她。”

“可你倆開始相處時,不也是以相互欣賞和信任開始的嗎?”

“呃……這倒是,那時確實很信任她,否則也不會走到一起。”

“那最後,怎麼就變成互相貶損,愛情怎麼就煙消雲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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