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安從初四開始變得忙碌如往常,蘇景完全幫不上忙。
很多時候他在書房裡一個人處理事情,眼睛不離開電腦,手上一會接起一個來電,講的事情都是蘇景很難理解的。
這方面,徹底不在一個頻道上。
蘇景在學泡茶,但是不精,勉強能算是拿過他的茶葉不至於倒水變成糟蹋,他給面子的喝幾口。
到初六的這天晚上,蘇景已經學習了六天。
書房裡,他接過蘇景手裡的一小杯茶,嚐了一口:“喜歡喝茶嗎?”
蘇景搖頭:“喜歡泡茶。”
蘇景享受泡茶的過程,在不忙碌心裡不裝着事的時候,隨他一起享受這份安逸,舒適,因爲他在喝茶的時候眉眼最爲平靜,忘了煩惱的樣子,這是蘇景連日來對他的觀察。
茶水的味道蘇景不喜歡,覺得很苦,超出他形容的一種苦,苦的並不是那茶水,而是入口之後的感覺。
顧懷安聽了,說蘇景:“怕不怕命苦?”
命苦……蘇景低頭想了想:“不怕。”
“爲什麼?”他問。
“你怎麼總是問我問題?”蘇景覺得不好回答,又不想終止跟顧懷安的交流,有代溝,彼此從前的生活環境氛圍上差距巨大。想要相處下去就得互相努力接近對方的世界,讓代溝小些,再小一些。蘇景認真起來比他還要認真:“什麼叫命苦,我爸媽應該是命苦的,他們活着的時候從來不覺得自己命苦,我也不覺得,所有人都不覺得。當時條件富裕,前半生奮鬥的成就在等着他們享受,我老媽可以揚眉吐氣的跟人炫耀自己老公的本事,我爸有了條件和時間做他想做的事,找了一個比我媽年輕的女人,不嘮叨他,能哄他開心。他認爲這是幸福,他認爲不拋棄糟糠之妻不跟妻子吵架他就是最善良的男人
,他認爲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他禽獸不如,只有他懂得分寸,可憐着家裡的妻子。”蘇景有點動氣,對於老爸在外面養小老婆的事情還是做不到釋懷,低下頭,看着茶杯裡冒的熱氣:“現在他們去世,生命終止在他們來不及做出反應的那一刻。我不知道去世的人在哪,天上,還是地下,記
不記得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他們去世後我纔開始認爲他們命苦,只付出了,享受到的遠沒有付出的多,我不怕生活辛苦,只希望在我老了去世之前能認爲自己不算命苦。”兩人對視一眼,他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聲線放緩:“生活上不辛苦不勞累的人畢竟少數。小時候我就聽外公說,以後厲害的人眼下的經歷都不會平凡。不要小看一切在苦日子裡掙扎的人,經歷是人踩在腳
下的臺階,磨難未必是朝下走的臺階,享受也未必是朝上邁的臺階,很多時候恰恰相反。”
……
蘇景躺回臥室裡的時候,睡不着。
沒有跟顧懷安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的事情很少,跟顧懷安在一起之後的日子,想的事情很多。
這能勉強算作成長的過程嗎?蘇景不知道,眼睛看着月光透過窗子灑在淺灰色的地毯上,眼皮越來越沉重,慢慢睡着。
……
初七早上,蘇景本打算去寫字間那邊。
吳仰打來電話,蘇景接了。吳仰說:“蘇景,我們現在手上的工作很少,年前安排下去的工作她們在做,那幾個女人過年也沒離開過京海市。我人在外面,幾個朋友難得聚一聚,以後工作起來,再出來玩的機會就少了,所以工作先擱
下幾天,過了十五吧,過了十五我回去,你有沒有意見?”
蘇景怎麼敢有意見?
“你玩吧,初七十五沒差幾天。”
“真懂事兒,謝謝理解!”吳仰很快掛斷了電話。
蘇景掛斷電話後嘆了口氣,這麼說又是連續幾天沒事可做,自己在家裡待着又無聊,想來想去,蘇景決定去蘇忱那邊。
顧懷安卻說:“你跟我去公司。”
去他公司?做什麼?AL那棟大廈蘇景並不陌生。
顧懷安主動開口說要帶蘇景去公司,蘇景沒有拒絕,發現生活突然變得很有意思,每天追着他的腳步,望着他的身影,瞭解他的一些習慣和事情。
AL大廈,顧懷安的車直接駛進地下車庫。
蘇景跟他身後上樓,直接進入他的辦公室,中間只遇見了頂層的工作人員。
Nina先是跟蘇景打招呼,然後打量着蘇景舒適休閒的打扮,不知道蘇景懷孕。
顧懷安說:“Nina,給我一杯咖啡,她一杯水。”
“好的。”Nina微笑的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的功夫,Nina送進來咖啡和水,再退出去。
蘇景喝一口水,坐在沙發上看着忙碌的顧懷安,到了十點多,昆遠因公事推門進來。
“嗨,蘇小姐。”昆遠想了半天,還是叫了一聲蘇小姐,沒敢直接蘇景蘇景的叫名字。
蘇景跟昆遠打了招呼,她還記得上次酒店吃飯的事情,是昆遠大嘴巴打電話給顧懷安的。
昆遠過去,把文件遞給顧懷安。
顧懷安低頭看文件,昆遠坐下,視線也盯着那份文件,辦公室裡有蘇景在,昆遠顧忌着太多所以有點不敢說話。
等了一會,實在無聊到顯得尷尬了,昆遠大聲說:“老闆,您在哪兒過的年?璐璐說您春節沒在家。”
顧懷安擡頭,皺起眉頭。
顧懷安說話時看了一眼沙發那邊的蘇景,“我們在我奶奶家過的春節。”
昆遠挑了挑眉,可從沒聽過顧懷安把哪個女人跟他一塊說成“我們”,這倒是頭一回聽見。昆遠目不斜視,視線擱在那份文件上,林端妮曾經沒做到的事情蘇景做到了好幾件,比如顧懷安脫口而出的這個“我們”,比如嫁給顧懷安,比如懷上顧懷安的孩子,比如跟在顧懷安身邊走動,昆遠不免在
心裡頭合計,準是這個蘇景手段了得,心機深。
……
初八,蘇景早晨去了一趟寫字間。
一個人收拾了寫字間,擦完桌子,又擦了兩臺電腦,還有牆邊上的沙發。沙發上被吳仰用菸頭燒出的窟窿變得大了。
“篤篤篤……”有敲門聲。
蘇景擡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是林宇。
“你開始上班了?”蘇景驚訝,林宇的父母在國外,回去一趟這麼早林宇就回來?
林宇走了進來說:“我沒有離開過京海,除了春節在家裡發了一天的呆,其餘時間都在工作。”
蘇景讓他坐下,轉身去給他倒水。
“不用了。”林宇伸手,扯了一下蘇景的衣袖,差一點點,溫熱的大手就要握住蘇景的手指。
他拽了一下便鬆開,所以蘇景沒察覺什麼。
蘇景堅持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林宇接下,不喜歡這種客氣疏離的感覺,捧着水杯看着蘇景:“怎麼就你一個人?吳仰呢?”
“你認識吳仰?”
“年前我上來過一趟,你不在。”
蘇景點了點頭,原來他跟吳仰是這樣認識的。
兩人初認識還有一些話可聊,蘇景因爲法律問題不懂諮詢了他幾次,他樂意幫忙,現如今,卻沒有了話可說。蘇景不是很擅長交際,跟林端妮那種對應酬遊刃有餘的女人比不了,不過也不是顧璐璐那種養尊處優嬌蠻任性的女人,多數時候別人開啓話題,蘇景接話。眼下跟林宇這樣兩兩相對無言的情景,曾經有過
,說不上哪裡不對,但就是氣氛不太對。
“蘇景,我向你請教個問題。”林宇擡起頭。
蘇景鬆了口氣,終於有話說不尷尬了:“嗯,你說。”
林宇眼波一轉,語氣很艱難地形容道:“我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他最近發覺他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我想問的是,站在你們女人的角度,女人認爲這種男人應不應該受到道德譴責?”
“有夫之婦?”蘇景驚訝了下。
林宇點頭:“嗯。”
蘇景唏噓地說:“愛上什麼身份的人這個沒辦法講,自然感覺,誰也控制不住,但是去糾纏有夫之婦這個不道德……”
林宇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跟他說。”
蘇景不說話的時候,林宇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水,視線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桌子上的手機震動,是蘇景的,林宇擡起頭看了過去。
蘇景看到手機來電顯示是鄒哥,鄒哥除非蘇忱有事纔會給蘇景打電話,其他事情一般只向顧懷安說。
蘇景立即接起電話:“鄒哥,怎麼了?”
鄒哥的聲音發沉:“顧總應該是在外面參加重要的會議當中,不方便帶秘書過去,手機暫時接不通,所以我就直接打給你了。”
蘇忱人在醫院,被打了……
蘇景氣憤的離開寫字間,要去醫院,但是鄭慧開車過來要很久,蘇景只好站在大廈下面攔出租車。
沒等到出租車,卻等到了林宇的車。
林宇降下車窗:“上車,我送你一趟。”
蘇景猶豫了一下。
林宇又望着她說:“你姐夫對你姐姐動手,他這種粗暴的行爲是否觸犯法律,我想我可以給你幫助。”
蘇景心裡一直很慌,等不到出租車,索性就上了林宇的車。
“謝謝……”
蘇景說完之後低頭扣好安全帶。林宇啓動了車,一手握着方向盤彷彿警告自己的說道:“別客氣,我們是朋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