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具體說是哪裡疼，就連夏以薰自己也說不上來，她只是覺得，當她一個人站在那裡，聽他平靜地說完那番話之後，看着明明就近在咫尺的他，卻恍如天涯，她的全身上下，無處不疼！
怎麼辦？她不想離開他，也已經離不開他了，怎麼辦？
他是在乎她的，一定是的，對不對？
他此刻心疼的模樣，還有隱忍的樣子，她全都看在眼裡，恍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可是……有些時候，太過明白，也是一種負擔。
所以，她唯有看着自己之前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在剎那間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他們之間是不可以究根問底的，太過清楚明白的話，就只能在現實面前分道揚鑣，就連這一刻糊塗的相處機會也不會再有。
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假若從此以後身邊沒有了他……
於是，她只能任由自己也懦弱一次，在現實面前妥協一次，爲了愛情，沒有什麼是不能將就的。
他們之間可以沒有明天，只要這一刻就夠了，哪怕這一刻是苟延殘喘，也總好過沒有了他，在未來的明天只是孤單的一個人，痛不欲生。
原來，這就叫做，愛上一個人……愛了就是愛了，哪怕那個愛人就像是心頭上的一個傷口，她也寧願每天這麼痛着，也不想讓傷口癒合，疤痕淡去，讓他從此消失得沒了蹤影。
於是，當他極力想要知道她哪兒疼的時候，她顫抖着脣，終究還是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話，她說：“肚子疼……”誰讓他，是她最纏綿的傷口！
陸振軒愣了足足三秒後，纔將目光移向她的肚子。然後，又立即蹙起眉，擔憂不減，“不是都調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有好轉？之前你怎麼不說疼？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讓你懶，晚餐吃麪條……”
他連着問了好幾個問題，最後還下了結論。
聽着他嘴裡不住的唸叨，夏以薰心知他是想到哪裡去了……自從之前服過一次事後避孕藥，看着她在生理期疼得死去活來之後，他似乎對這件事情也挺謹慎的，後來連着兩個月去醫院複查，他還都有詢問過她的情況。
經過中醫的悉心調理，確實是好了很多，可是，在那件事情上，兩個人在一起的次數太頻繁，難免有時候會顧不上，所以爲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服了長效的避孕藥，每月一次就可以，不用擔心出意外。
雖然說他給她的是最好的進口藥，據說是對身體是沒什麼損傷的，但好歹也是藥，每個月的那幾天即使不是太疼，也總有些不適。
不過，至於她現在的表現，也實屬誇張了些。可她卻也是真的疼，感覺都快要疼得死過去……
陸振軒沒去想太多，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他想太多，他只當她真的只是生理痛，也顧不得自己現在只穿着浴袍，將她半摟半抱着就要出門。
“別哭了，忍忍……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雷厲風行，眼看着就真的要將這話付諸行動，夏以薰卻是挪不開腳了，她任xing的不肯去，像個孩子般推着他，也第一次在他面
前鬧了小脾氣，“我不去，不去……不要看醫生，我不去醫院……”
Xing格使然，陸振軒是絕容不得任何人對他說個不字的。可當他看到她滿面淚痕，在他面前那麼脆弱的一張小臉時，他的心卻也在頃刻之間軟得一塌糊塗。
終究還是連一句重話也捨不得對她說，只得無奈地嘆息一聲，又將她按在懷裡耐心地哄道：“沒事的，就去一下醫院，看看醫生怎麼說……一直拖下去怎麼行？看看都疼成什麼樣了？別怕，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
短短的四個字，一下便又戳中了夏以薰的淚點，好不容易纔稍微止住的眼淚忽然再次洶涌，擋都擋不住。她想問他，他陪着她，會陪多久？一輩子嗎？
她癟着嘴，固執地道：“不去不去，反正就不去醫院……”
“聽話！”他這次稍微提高了音調，倒有幾分平時那種不容拒絕的魄力，他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與其他的任何事情比起來，他還是覺得她一切安好最重要！
夏以薰爲難上了……她就那麼隨口一說，誰知道他竟然這麼較真呢？現在的問題不是她願不願意去，而是她覺得根本沒必要去，她的肚子又沒有很疼，真的沒有！
看着他的側臉，她一語戳破他的強硬。“我不去醫院，你幫我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他的心劇烈地抖了一下，在她委屈的目光下，徹底淪陷。
他怎麼會忍心拒絕她如此美妙的要求，終於還是抱住了她，將他溫熱的手掌貼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幫她緩解着疼痛。
“好點了嗎？疼不疼？還疼的話一定要去醫院……”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整個腦袋都埋在他的懷裡，輕輕地搖頭。她該怎麼告訴他，疼的不是肚子，而是她的心！
他亦沒有說話，只是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下，只是靜靜地享受着這一刻親密相擁的感覺。他沒有辦法，怎麼才能放得開手？
“對不起……”
誰也沒有去計算過他們這般過去了多久，久到她伏在他胸口上由哭泣到哽咽，最後就連哽咽聲也逐漸停止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猶如嘆息。
對不起，這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對她說出這三個字！
她的身子在他的懷裡抖了下，她覺得他好討厭好討厭，好不容易她才平靜下來，爲什麼又要來把她給惹哭呢？
她該說什麼？擡起頭對着他倒一句沒關係嗎？
可是，他有關係了……
所以，她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忽然舉起拳頭，一下下地砸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力道猶如在撒嬌，對他而言原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可是現在卻覺得彷彿正好千斤錘擊在了他的心房上，一陣陣地悶疼。
他就這麼任由她打着，任由她發泄着怨氣，只是他將自己的手臂愈加收緊，將她抱得更緊。他沒有解釋，她亦沒有問他那一句突兀的對不起從何而來。
可是，他恍然間明瞭了，她根本不是什麼肚子疼，她會哭，是因爲不想離開他了對
不對？這個認知，着實令他欣喜，卻心疼着。
那又怎麼樣呢？正如他也放不開她一樣。可放不開，又能如何？
總會有那麼一天來臨的……
他有些頹然地閉上了眼，罷了，到時候再說吧！至少在這一刻，他心痛得無法割捨！
這一次過後，兩人都變成了鴕鳥，拼命地把頭戳進沙子裡去，無法面對內心的感情，無法用最真實的自己面對彼此，更是無法面對那個誰都不敢提的未來。
沒有未來，那麼就得過且過，過一天算一天吧！或許，他們都在這麼自暴自棄地想……
於是，脆弱的時候，他們在黑夜裡相擁着一起取暖，等到第二天黎明破曉，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果然，有些感情的確是不能正大光明地暴露在陽光下。她沒有離開，他也沒有要求她離開……他們的日子，自那一夜過後迅速地恢復如常，就彷彿，他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那些話，正如他所言，就當他沒說過……
所以，她也就自欺欺人地想，他是真的沒說過……
絕口不提，是最適合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們一直就是這樣折磨着，卻不得不共處着，遠了，捨不得；近了，又傷痕累累……於是，就這樣吧！這樣挺好，至少在一起，不是麼？
夏以薰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卑微，只求能在他身邊，能看到他就行了，別的都不重要，不在乎，她就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到不能在一起的那天爲止。
後來，她甚至覺得，他對她更好了……儘管他們之間的交流依然只有在夜晚來臨之時，其他言語上的互動少之又少，可是有什麼關係呢？她每天可以看到他，可以看着他把她做的飯菜都吃光，可以枕着他的胳膊入睡，可以在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他……
所謂幸福，也不過如此！她有時候也會想，沒什麼大不了的，愛情不一定只有‘我愛你’這三個字可以詮釋，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累積，纔是愛情最真實的模樣！只要她的身邊還有他，就好！
她幾乎可以確定他是在乎她的，而且那是騙不了人的，至於說有多在乎，她沒有去深究，而且也不敢再貪心了，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很滿足！
或許是因爲有他的體溫相伴，即便是秋季瑟瑟的夜晚，也過得格外溫暖。
陸振軒卻對於她一年四季都不喜歡開空調，開暖氣，還要打開窗戶睡覺的習慣格外懊惱，也許是近來對她太過縱容了，她也漸漸地習慣了在某些事情上指使他。
比如，在某一個冷風狂卷的夜晚……當她又被他壓榨之後，看着他剛伸手到牀頭的抽屜裡去摸煙，便立刻出聲阻止……
“不要抽，難聞死了……”
聽到她細柔略帶着嬌怒的聲音，他一偏頭……她滿臉的粉紅，再加上軟綿綿的一副模樣，一下便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
她說不抽，那就不抽吧！
他很聽話，果真放棄了尋找香菸，卻聽到她悶悶地嘀咕了句，“什麼時候養成的惡習，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這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