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薇聽得懂秦海蘭話裡真正的意思。
眼下不是她彷徨無助的時候，蘇熠晨正躺在手術室裡，不少記者聞訊趕到醫院外，試圖進來做採訪。
用不了多久事情就會傳開，更多更棘手的問題會接踵而至。
只能、也必須由她來處理。
“媽，你放心吧。”季薇對秦海蘭勉力笑笑，眼裡透着堅毅，“只要熠晨沒事，不管多大的風浪我都接得住。”
蘇世勳對她讚賞道：“好孩子，這纔是我蘇家的兒媳婦。”
“還有我呢！”聶靳雲忙不迭表白心跡，大胳膊往季薇肩上一搭，“大夥兒都在呢，用不着一個人強撐，有需要就說，隨時爲你效勞！”
顧嬌站在身後扯他的手，看似吃醋的舉動，卻是平靜道：“別亂添麻煩，老實去邊上呆着。”
連秦海蘭都忍不住說他，“小聶，你人高馬大胳膊粗……”
聶靳雲總算反映過來，一看季薇，人正惆悵的盯着他看，明顯覺得他那隻手臂成爲自己的負擔。
他不好意思，收回胳膊撓了下頭，哈哈笑着掩飾尷尬。
……蘇公子啊，我可真怕你有事！
手術還在進行中，司徒旭和兩名組員跟隨關野前來。
“小蘇太太，可以單獨與您談談嗎？”
……
談話就在離手術室不遠的大廳，兩邊出入口都被司徒旭的人攔截，形成獨立的空間。
季薇和他並排坐在單人沙發上，頭頂的白織燈把她的面色照得慘白，同時也不着痕跡的掩飾了她緩慢流轉的心思。
確實，季薇承認自己心智堅強。
擔心蘇熠晨是一回事，誠如她所言，發生了就去面對，只要他沒事！
關於今天在遊樂場外發生的所有，警察來找她錄口供是一定的，卻不想來的是專案小組的司徒旭。
會問她什麼呢？
聯想自己季傢俬生女的身份，她心中有數，談話絕不陷於這場事故。
“介意嗎？”司徒旭手中拿着煙和打火機，禮貌的詢問。
季薇回身，平和的笑着搖頭。
他從中抽取一支，含在脣瓣間，點上，深吸了一口氣，在吐出煙霧的同時，淡聲說道：“我們已經做過勘察，在現場找到一枚彈殼，確定是擊中肇事車前輪左胎的子彈。對此，不知蘇太太有什麼看法？”
“我的看法？”季薇略感詫異。
這司徒旭對話的開場角度過於刁鑽，直接告訴她勘察現場結果的一個關鍵點，然後，想經由此引出怎樣的回答呢？
“司徒警官，你要我問看法，我當然希望你們警方早日抓到兇手。”季薇生氣的說道。
聽罷，司徒旭啞聲笑了，“我想，您應該和我一樣，不會認爲這只是一宗簡單的交通事故。”
季薇正色，眸光銳利，“這很明顯是一宗蓄意傷人案。”
“沒錯。”司徒旭不懼她凜銳的眼眸，彈了下菸灰，笑道：“我還認爲，您應該知道開車的兇手的身份。”
什麼叫做還以爲？
要是警方都以‘還以爲’的態度去辦案，身爲納稅人，她真懷疑自己這些年的稅白繳了！
之前在事故現場，她只顧蘇熠晨的安危，那羣保全人員嚇得僵若木雞，反映無能，等聶靳雲他們趕來時，車裡的季依馨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此刻，察覺到司徒旭來意不善，季薇只能保持沉默，不草率的接話。
面前的人很不好對付，就和他聽似毫無章法的話語一樣。
他的來意並不明確，字句都似一個‘開關’，像是想要從她這裡挖掘出什麼信息。
她若貿然開口，很可能會泄漏出破綻，被他利用。
可她不言，司徒旭也不語。
就此陷入拉鋸戰。
“查案是警方事，假如司徒警官沒有別的問題，那麼恕我失陪。”默了會兒，季薇耐心盡失，站起來就要走。
身後，司徒旭這纔不疾不徐的做補充，“因爲遊樂場附近的路段正在休整，監控攝頭處於停滯狀態，所以沒有捕捉到犯案懸疑人的正面，不知蘇太太能否提供一些線索。”
“司徒警官是這個意思？”季薇回身斜視他，目光懷疑。
從坐下來到現在，他沒有按照流程問她案發情況，明顯帶着別的目的前來。
就算遊樂場附近的監控攝頭不能使用，只要檢查範圍外最近的錄像，肯定會有發現。
在場的保全人員不止一個留意到駕駛車輛的是個女人，季薇憑什麼要肯定的告訴司徒旭，開車肇事的人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季依馨？
若她肯定的說了，他又會怎麼問呢？
第一支菸抽完了，司徒旭又給自己點上一支，靠在沙發裡自若的吞雲吐霧，對她的疑惑不與正面回答，只道：“先我說過，在現場發現一顆子彈，您認爲在光線不充足的情況下，要打中正在移動的車輛的……前輪左胎，機率有多大？”
“我也說了，查案是警方的事，希望司徒警官早日抓到肇事兇手。”季薇斷言，乾脆回身，這次走得再無拖沓顧忌。
“蘇太太，您就不好奇開槍的人是誰麼？”
司徒旭並未用視線追逐她的身影，只顧昂起頭吐出繚繞的輕煙，態度輕慢。
“既然那個人能一槍命中肇事車的輪胎，證明兩件事，第一、他早就蟄伏在遊樂場外；第二、他的槍法很好。你猜他和南方悅遊輪宴上射殺樂徵的兇手有沒有聯繫？”
不等季薇回答，他按滅還剩下大半的煙，站起來道：“您說得沒錯，查案是警方的事，不過我要查的並不是這件案子。這麼晚來打擾，爲此我感到很抱歉。只是我認爲有必要提醒您，那個人相當危險，鑑於蘇家和季家與大清洗有諸多牽扯，若他與你們任何人聯繫的話，請第一時間通知我，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告辭。”
……
司徒旭帶着他的組員剛離開，警察隨後來到。
口供直錄到天亮時分，季薇心力交瘁，總算打發了嘮叨的警務人員，得護士前來告知，蘇熠晨的手術很成功，同時將他的手機、錢包手錶等等私人隨身物件交到她手裡。
於此時，蘇熠晨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他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