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丹寧醒過來,臉色有些蒼白。
“醒啦?”
樂雪薇忍着酸澀,把阮丹寧扶起來,塞了個枕頭讓她坐好。
“嘁!”阮丹寧看她這樣,搖頭笑了,“你這是怎麼了啊?別拿苦瓜臉對着我,我可是沒剩多少日子活頭的人了。”
“丹丹!”樂雪薇眼眶一溼,朝阮丹寧低吼着,“你別胡說八道,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阮丹寧怔住,頓了片刻,點點頭,“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幹嘛這麼生氣啊?被你嚇死了……”
“丹丹!”樂雪薇又是一聲吼,“你非要這樣嗎?不要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行嗎?”
“哎呀!”阮丹寧真是被她嚇着了,連連答應,“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什麼時候脾氣變得這麼壞……”
她話沒說完,就被樂雪薇抱進了懷裡。樂雪薇控制不住的哭出來,“丹丹,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啊?你一個人,不害怕嗎?連我聽了都覺得害怕,你該怎麼辦啊?”
“……”阮丹寧一怔,慢慢反應過來,擡起手輕拍着樂雪薇的背,“不哭,不哭啊,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呢?我不怕,已經經歷過一次的事情,我真的不怕。”
“丹丹。”
樂雪薇勸着她,“你不能就這麼放棄啊!光是吃藥沒有用的,得想別的辦法。那些醫生把握太小,承毅會給你找威森博士的,在找到威森博士之前,你聽我的,去醫院做放療吧!
至少要把腫瘤控制住,不能讓它再長了!你今天流了那麼多鼻血,醫生說,你已經出現重影了,是不是?”
“嗯。”阮丹寧點點頭,“可是,我不想做,最多隻有25%的生存機率,雪薇……如果不做手術,我還能活的更久。”
“不行!”樂雪薇果斷的否決了她的想法,“你要是不答應我,我現在就打電話回去a國,告訴叔叔阿姨!你要是想讓他們操心,你就儘管任性好了!”
阮丹寧伸手拉住樂雪薇,“雪薇……”
“別叫我,沒用!這一次,你無論如何得聽我的。”
樂雪薇的態度異常堅定,阮丹寧在她的堅持中終於妥協了,答應道,“好……我知道了,做放療就是了。”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在韓承毅的安排下,阮丹寧接受了放療治療。放療可以控制腦子裡腫瘤的生長,但同時,對身體的損害也是有的,放射線針對的不僅僅是腫瘤,還有正常細胞。
阮丹寧的身體方面,最直接的表現便是精神大不如前,食慾減退、經常嘔吐,同時頭髮也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這一天做完放療,樂雪薇接阮丹寧回家,阮丹寧頭上戴着帽子,經過鬧市區時,要求阮丹寧陪她去買頂假髮。樂雪薇哽咽着,答應了,“好。”
兩個人走進商場,在裡面挑選着。
“雪薇,我要個最長的。我都沒有留過像你那樣的長髮……特別想知道長髮飄飄是什麼感覺。”阮丹寧連說話都很虛弱了,和樂雪薇這個大肚子站在一起,還需要依靠她。
“好。”樂雪薇內心酸澀的不行,只能拼命忍住,上前去替她付款。
阮丹寧把帽子取下來,戴上剛買的假髮,照着鏡子,美滋滋的笑着,“哈哈……我就應該留長頭髮的,以前沒發現,其實我留長頭髮還是很好看嘛!”
“嗯。”樂雪薇點點頭,強笑着,“等你好了,就可以留長長的頭髮了。”
“嗯!”阮丹寧咧嘴一笑,扶着樂雪薇往外走。她突然看着樂雪薇的肚子,問到,“雪薇,你的肚子這麼大了,幾個月了,是不是要生了?”
樂雪薇微怔,口中一陣乾澀,“快到七個月了。”
現在只要聽到和時間有關的話,都會忍不住想阮丹寧還能在這個世上活多久。
“噢,還不到七個月嗎?”阮丹寧點着頭嘆息,“我還以爲,已經快要生了。雪薇……你說,我能看到你生孩子嗎?”
樂雪薇扣住阮丹寧的手指,咬牙拼命忍住眼淚,笑着說,“可以的,你別胡思亂想,你不但會看到我的孩子,你自己以後也會有孩子的。”
“哎……”阮丹寧幽幽的嘆一口氣,“本來以爲可以有一場婚禮,還夥同了師兄來騙大家,現在……連這場婚禮都成了泡影,孩子?我不去想那麼多了。”
東嶺,駐地。
帝都還是初秋,可是東嶺已經下雪了。
“阿嚏!”宋夕倩打了個噴嚏,裹着大衣從門外衝進來,順帶着席捲進來一陣冷風。“好冷、好冷啊!”
杭安之好笑的看着她,“你也在這兒待了好幾天了,差不多該回去了吧?你跟我又不一樣,沒必要在這種地方跟我耗着,回去吧,帝都舒服很多。”
“哼!”宋夕倩瞪他一眼,嘟囔道,“怎麼總趕我走?是不是覺得我吃的太多了?那我還給你當小丫鬟了呢!”
杭安之瞠目,她給他當小丫鬟?根本什麼都是他自己做的好嗎?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會幹什麼?無奈的搖搖頭笑了笑,算了就由着她吧!
“阿姨,怎麼在這裡打盹?洗洗上牀上睡,好不好?”宋夕倩蹲在申秀琴邊,輕輕拍了拍她。
“嗯?”申秀琴打着盹醒過來,詫異的看着宋夕倩,問道,“你是誰啊?”
宋夕倩無奈的聳聳肩,“阿姨,你又不認識我了啊?我都伺候你這麼好些天了……我是倩倩啊,你可記住了!倩倩、倩倩!走吧,先上牀睡覺去。”
“嗯?”申秀琴疑惑的歪着腦袋,“倩倩?誰是倩倩啊?你說錯了吧?”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顯得很興奮,“是丹丹吧!應該是丹丹啊!”
宋夕倩一怔,狐疑的擡頭看向一旁的杭安之,杭安之也是吃了一驚,怎麼會從母親的嘴裡聽到‘丹丹’這兩個字?
“阿姨。”宋夕倩緩緩握住申秀琴的手,鼓勵着問她,“阿姨,你再好好想想,丹丹是誰啊?你怎麼會記得丹丹的?”
“哎!”申秀琴一臉奇怪的神色,嘟着嘴,“你這個人好奇怪,丹丹就是丹丹啊!爲什麼問我怎麼會記得?她是我們安之的女朋友啊!”
杭安之騰的一下站起來,搭住母親的肩膀,呼吸和心跳都慢了半拍。
“媽,你說什麼?什麼丹丹是我女朋友?”
“你這孩子……”申秀琴嗔怪的看了兒子一眼,慢慢說道,“丹丹就是你女朋友啊!丹丹可是個好孩子,長得漂亮,對我也好。她給我洗頭、洗澡,餵我飯吃,我把牀單打溼了,她也從來不罵我……”
杭安之已經驚呆了,丹丹幫母親洗頭、洗澡、餵飯吃?這些都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他怎麼完全不知道?
“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杭安之搭在母親肩膀上的手不自覺的加大了力道,有點迫不及待的樣子。
申秀琴皺了皺眉,躲閃着,“你輕點……你別碰我!你們都不好,都沒有丹丹好。看護總是不給我東西吃,你就對我很兇……”而後她又看向了宋夕倩,“你也不好,總是把我弄得髒兮兮的……”
宋夕倩一臉的尷尬,她是不怎麼會照顧人,那怎麼辦,她從來沒做過這些事好嗎?
申秀琴嘀咕着,“丹丹最好了,還是我們安之有眼光,可是丹丹最近都不來看我了……不高興。”
“媽……”杭安之都要急死了,到底母親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申秀琴突然又犯糊塗了,瞪着杭安之很是茫然,“你是誰啊?爲什麼對着我叫媽?誰是你媽啊?”
“這……”杭安之一怔,母親又不認得他了。
“啊呀!”申秀琴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往自己房間裡去了,“好睏,要睡覺了。”
“哈哈哈……”宋夕倩看着杭安之乾瞪眼的樣子,笑的跌落在地上,“你是誰啊?怎麼亂管人叫媽?”
杭安之瞪她一眼,沒心情跟她開玩笑,煩悶的回了自己房中,往牀上一躺,滿腦子都是母親剛纔說的話。
母親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是真的有這件事,還是母親思維錯亂?母親病的稀裡糊塗,她的話杭安之沒法全部相信。掏出手機來,翻動着通訊錄,停留在阮丹寧的號碼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一轉身,看到對面牆上掛着的那副畫……眼睛上蒙着紗巾的女孩。
“哎……還是算了。”杭安之把手機一丟,矇住被子睡覺。
是夜凌晨,長夏阮丹寧的房裡。
“嘔……”
阮丹寧抱住馬桶,強烈的嘔吐。這個療程的放療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她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嘔吐和落髮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吐完之後,阮丹寧站了起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
突然,鼻子裡一股暖流涌上來,阮丹寧急急擡起頭,扯過毛巾堵住鼻子。眼淚流了出來,身體的每況愈下還在次,內心的恐懼正在折磨着她,她知道自己已經離死亡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