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的職業是什麼,我認爲那種勇氣是正能量的。
不管做什麼,人總得活下去,活下去,纔有希望。
也或許我也是被人欺負過的人,所以我能明白她的不易。
我看着她用刀叉的樣子,甚至比我還熟練,這讓我對她刮目相看。
她也是聰明的女子,看出了我心裡的疑惑。“我以前跟過一個男人,有一段時間我經常陪他出去應酬,他還專門安排我學過西餐方面的禮儀。”
我點了點頭,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被有錢人拋棄的女子的故事。“後來他拋棄了你,所以你就……”
我本來想說‘所以你就自甘墮落’。但終究是沒說出來。雖然我沒說出來,但她已然明白我的意思。她搖了遙頭。
我又不解了,但又不好細問,只好悶頭吃。這種事除非她自己說,不然真是不好問起。
“你是不是還是想知道阿紫的聯繫方式?你只要答應我不傷害她,我就告訴你。倒不是你幫了我的忙所以我要出賣另一個朋友來報答你,而是我覺得你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所以我相信你。”雷蕾說。
“不用了,現在那些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說。
她輕輕哦了一聲,“那個帶走阿紫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還是你老公?你調查那件事,是爲了單純的捉*奸,還是有其他的目的?”
我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是很想談論這件事的細節。不是想要隱瞞,而是因爲很多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又點了點頭。
氣氛一度很沉悶,我說要不說說你吧?你肯定有很多故事。你是外地人嗎,爲什麼交罰款都沒有人肯給你交,而想到找我這個陌生人?
問了又覺得不妥,因爲聽她的口音,並不像是外地人,而且這個問題好像再次涉及了別人的隱私。
“我是六林村的。”見我一臉迷茫,她解釋說那是一個鄉下的地名,屬於溫城下屬的一個縣的一個小村子。
“爸爸以前是開貨車的,他後來出了事故,沒了。我媽把身上的錢都掏給了我和弟弟,然後走了。再也沒有見過。我那時纔讀六年級,兩個雙胞胎弟弟都四年級。爸媽都沒了,我們也就沒法念書了。”
我點了點頭,我完全能理解。這和我的遭遇何其相似。只是她比我更慘。
“日子真難啊,親戚們開始的時候還接濟一下,後來時間長了,又不是人家的親生孩子,人家也就不管了。後來我想,如果不念書,那咱們家姐弟三人就都這樣廢了。於是我就送一個弟弟去念書,我和另外一個弟弟到城裡拾荒,就是撿垃圾,然後供最小的弟弟上學。弟弟回來以後,就把學到的知識教給他的哥哥和我。就這樣,我們硬是挺過來了。”
這故事我沒辦法辨真假,但看着雷蕾的眼神,我就確定那是真的。
可是我心想這樣一個勵志的故事,怎麼就會變成了她最後做了這個職業?
“再後來我們像雜草一樣慢慢長大,弟弟成績優秀,考上了重點高中,他成了我們的老師,教我們課程,說了你也許不信,我和大一點的弟弟幾乎都可以算作高中畢業,雖然我們連初中都沒念過,但我們都有不錯的知識儲備,因爲我們爲了鼓勵最小的弟弟,我們都自學,就是要讓他知道學習機會的不易。”
我用力點頭,我說我信,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說話的水平甚至讓我懷疑你是大學生。
我說的是真話,她真的很機智,完全不像一個只念過小學的人。要知道她是把高中的課程都自學過的,有些高中畢業的學生其實就是混出來的,壓根什麼也不懂,但她是自學的,那就是認真的學過那些知識。
“我們要瓶酒吧?”雷蕾說。
我說可以,這裡的紅酒並不貴。
“在三弟上高二那年,我和二弟都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鞋廠打工,那種不需要學歷就可以做的工作。可惜後來發生了一場火災,我二弟被燒死了。就只剩下我了,當時住在女工宿舍,不然我恐怕也被燒死了。”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我真沒想到故事突然會變成這樣。說這一段的時候,她眼裡沒有眼淚,只有深深的哀傷,讓人心疼,我的眼淚反而上來了。
她反而笑着安慰我,“這只是一個故事,或許是我隨口編的也不一定呢。你的情緒不要被我影響纔好,不然沒法愉快地吃飯了,要不,就說到這吧?”
我拭了一下眼睛,笑着說我沒事,我這人眼淚淺,切蔥都會掉眼淚,真沒事。
“然後供小弟讀書的重擔就落在了我一個人的身上,開始的時候還好,勉強能維持,一直到小弟考上大學,問題就真的來了,學費太高了,我四處借根本借不到,聽說可以有助學貸款,我就四處託人去貸,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貸下來。村主任說我們多年沒在村裡了,他們不給開證明。沒有村裡的證明,就貸不到錢。然後我認識一個朋友,她說是做這行的,說這行賺錢可容易了,然後我就下水了。”
故事到這裡好像就結束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那你弟弟知道這件事嗎?”
她苦笑,“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後來被他發現了,他哭了很久。再後來,我就跟了一個男人,年紀有些大,但有錢,靠着他給我的錢,幫弟弟完成了學業。”
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了,那你其實也可以考慮……”
我的意思當然是既然最困難的時候過去了,那就可以洗手不幹了。
沒想到她搖頭,“後來我弟弟參加了公務員考試,成績非常的好,進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單位,而且很受領導賞識。那一年他過生日,我去給他過生日,後來他喝醉了,跪在地上求我,說以後讓我不要去找他了,我是做過那種見不得人的事的人,如果讓別人知道了,會影響到他的前途,他也沒法在同事面前擡起頭。”
我的心好像被人用尖刀刺了一下,疼得厲害。眼淚竟然又上來了。
但雷蕾說完這一句後,拿起酒瓶,直接咕咕地喝了兩口,然後沉默了好一陣,我知道她在剋制自己的情緒。她不想哭,我相信她早就哭過太多次了,已經不再想爲這件事哭了。
“姐,生活再難,我挺過來了。可是這種打擊真的太讓人不想活了。於是我答應他,以後再也不去見他了。我本來是想離開那個男人了,因爲我已經不需要他的錢了。但想想沒必要,反正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又何必太認真。我又回去跟他,後來他爲了利益,讓我去跟另一個比他更老更醜的男人睡覺。那個男人變態,沒有那方面的能力,每次都狠狠虐我。我就逃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一直認爲我已經很慘了,但我發現我和雷蕾相比,我真的算是幸運的了。
“再後來,覺得人生沒有意思,反正就那麼回事,反正就是過一輩子,再累再苦,也不見得會有好的結果,不如趁年輕,多撈點錢,這世上的男人,都靠不住。連自己撫大的親弟弟都這樣,又怎麼能要求別的男人對你好?”
她的想法在我聽來當然太過悲觀,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纔好。對於那些太過不幸的人來說,語言的安慰,對她們來說沒什麼用。一點用都沒有。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其實我家裡也出現過很多變故,但和你相比,我才發現自己原來很幸運。”
雷蕾也笑了笑,“這些話我從來也沒有跟人說過,因爲覺得沒人會去聽,也沒人感興趣。在人家看來,我們做這一行就是不要臉,就是賤,比狗都不如。人家都沒把你當人看,你說的事情,又有誰會相信?人家就算相信也不會同情你,我好像也不需要同情。”
“謝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不過我還是想勸你做點其他的,雖然說世事涼薄,但我們自己應該要對自己好一點。做那行畢竟只是靠青春吃飯,總得考慮一下以後的事。不如你做點正當行業。你這麼聰明,或許能有所建樹呢。”我說。
“我也有想過,去年我還和朋友開了家美容院呢,結果自己不懂,後來虧了不少錢。朋友也反目了。看來我這一輩子是沒什麼指望了,過一天算一天,等哪天老了,沒人能買我了,我就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死去,反正我在這世上也沒什麼親人了。倒也沒什麼留戀的。”
我們再次陷入沉默。這一頓飯我們吃了很久,一瓶酒也喝完了。該說的故事,好像也說完了。最後的結局,卻是沒有結局。
“其實我的人生也很失敗,只是要比你幸運許多。我也是從什麼也不懂開始自己慢慢學出來的。我現在也還在不斷地提高自己。我其實也一度想放棄自己,但後來我遇到一個男人,他讓我學會樹立自信。勇敢地用一種方式來活。你開美容院失敗了,那也是經歷啊,你吸取教訓,總結一下失敗的經驗,再開一家就行了,我相信你能信。大的開不了,可以開一家小的,重新來過,說不定就成了呢。”
她笑了笑,“謝謝你,我會考慮的。不過我暫時沒錢,只能攢夠錢再說。”
“我現在也沒錢,我的公司也還在全力扭虧。等我好了,在力所能及內,我一定幫你。”
“好。先謝謝你了。對了,你說你認識的那個男人,現在和你在一起嗎?我就沒那麼好的運氣,能遇上一個願意真正娶我的人。”雷蕾說。
我腦海裡浮現出安明的樣子,心裡一陣黯然。
“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一些事,他要出國了。和另外一個女人。”我傷感地說。
“是你手機裡的那個男人?領走阿紫的那個?他不會是和阿紫一起出國吧?說實話,我覺得那個男人不會和阿紫在一起,那件事我感覺另有隱情。那個男人那麼帥,而且他的氣質絕對不是那種只貪圖女人身體的小男人。他是做大事的人。”
“和他一起出國的女人,是另外一個優秀的女人,那是他的前女友。是留洋海歸,還是個混血兒,是一個幾乎堪稱完美的女人。”
“所以你要認輸了?”雷蕾問。
“不是認輸,只是有些事,真的是無能
爲力。”我嘆了口氣。
——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和雷蕾一番長談之後,我覺得我開朗了許多,她相比,我何其幸運,雖然繼父對我苛刻,但還和老媽一起供我念到大學畢業,雖然和陳年的婚姻失敗,但也比雷蕾的那個男人強了很多,至少陳年沒有爲了利益逼我去和別的男人睡。袁小剛雖然不成器,但他永遠也不會說出我不認你這個姐姐的話,從來也不會認爲我會丟他的臉。
我和雷蕾在餐廳門口道別,約好了下次有時間再聚。
我看着她穿着高跟鞋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道的人羣中,回憶起她說的那句話,說她們像雜草一樣長大。心裡感慨萬千,草和花都這世界上的一部份,都需要活着。花往往登堂入室被百般呵護,而草只能靠自己的生命頑強生長,有時還會遭遇除草劑。
每一個生命都應該受到尊重,因爲大家的原始目的,不過是爲了活着。
我拿出電話打給了安明,這是我們吵架之後我第一次打電話給他,也可以說是第一次和他通電話。雷蕾說得對,我不能認輸,既然心裡想要,就算現實有多冰冷有多無奈,也應該盡最後一口氣地爭取一下。有時只需要往後退一步,就能給彼此騰出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讓大家都能緩過來。
電話響了一陣,傳來安明的聲音:“小暖?”
最近眼淚真是淺,視線又開始模糊。“安明,聽說你要出國?”
“嗯。”安明應了一聲。
“你要去多久?”
“還不確定,有事嗎?”
這一句‘有事嗎’確實是有些傷我,當打電話的對方接電話時問你是不是有事,那就說明對方認爲你應有事才能給他電話。
我還是決定忍了,“安明,我不想你走,你能不能留下來?不管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只要你是愛我的,我們都可以慢慢解決。我想和你好好的……”
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哽咽。
電話那邊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我會考慮的,小暖,你也要好好的。有些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快樂。”
不過就一句普通的話而已,竟讓我淚流滿面。
我哭着說安明,我想見你。他猶豫了一下,接着說暫時恐怕不行。再說吧。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對着電話看了半天,眼淚一直忍不住。
因爲不想讓自己一直沉浸在這種悲傷的情緒中,我決定一個人去看一場電影。春節期間的賀歲片也着實不少,可以有很多不錯的選擇。
我特意挑了上次和安明第一次去看電影的那家影城,想起他當時幼稚地要給人討杯咖啡喝,當衆親吻了我。那麼幼稚可笑的行爲,現在想來,卻是那麼甜蜜。
我剛走到大門口,卻發現等候區有一個人很熟悉,那人一身正裝,英俊非常,正是魏鬆。
我心想他不是約了胡芮看電影麼,這麼早就來了?再一細看,坐在他身邊的女子卻不是胡芮,那女的我倒也認識,是美如星辰的財務總監劉麗。
我趕緊閃到一邊,心想這魏鬆在搞什麼鬼?怎麼又和劉麗在一起電影了?昨天晚上他說喜歡我,讓我考慮和他在一起,然後他又把胡芮約了出去,今天又和劉麗在一起看電影,他這是要同時和多少個女人同時周旋?
這電影我決定不看了,於是回了車上。拿出電話打給胡芮。
胡芮很快就接電話:“袁小暖,我正要找你呢。”
“哦,什麼事?”
“現在是你打給我,你先說有什麼事吧?”胡芮說。
“我沒什麼事,就想問問你在幹嘛?你不是和魏鬆約了一起看電影嗎?你還出發?”
“哦,我正想告訴你,魏鬆臨時有些事要辦,電影他不去看了,我訂的票浪費了可惜,咱倆一起去看吧?反正你也是孤家寡人沒着落,不如陪老孃看電影。”胡芮說。
“你可真行,看電影不都是人家男的買票嗎?你還負責訂票?你別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們去開房還是你自己付房錢!”
“兩個人在一起不必糾結那些細節,誰付還不一樣?你以爲我像你一樣摳門,凡事都斤斤計較。”胡芮馬上反擊。
“魏鬆是去處理什麼事?他有跟你說嗎?”我問。
“他可是公司總裁,事情當然多了。好像是去處理公務吧,我也沒細問。你問這幹嘛?你有什麼企圖?”
“我能有什麼企圖,我只是剛纔看見一個人好像是魏鬆,他和……”
我的話還沿說完,就被胡芮打斷:“袁小暖你是不是又想說魏鬆什麼壞話?你這人怎麼總是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呢?我知道你對魏鬆有成見,可魏鬆現在是我男朋友,你老在他背後說壞話那算什麼事啊?”
“我……”
“你什麼你?袁小暖我告訴你,咱們是多年的交情沒錯,可這也不是你放肆的理由,你要是再這樣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咱們這姐妹不做也罷了!”
“我去,你這又要用絕交威脅我?你就不能聽我說完?”我也有些怒。
“說其他的可以,說魏鬆就不行,你要是再說他壞話,我們就沒必要再做朋友了。”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降低,這話我看是錯的。不是降低,而直接就成負數了。好好好,我不說魏鬆,我現在在電影院,你過來我們一起看電影,你趕緊過來。”
我心想等一下讓你親眼看見魏鬆和劉麗在一起,看你怎麼說?
“你也在電影院?哪家電影院?”
於是我說了電影院的名字,但胡芮說她訂的票不是我所在的電影院,讓我去另外一家電影院。我說兩張票作廢了就算了,這錢我來出,你趕緊過來。
但她說好好的幹嘛要作廢,她選的還是最好的位置,當然不能作廢。讓我現在就過去。
我說不過她,但她又不讓我說魏鬆的事,我擔心我說了她也不信,而且有可能會更加的反感我。於是我又走過去,準備悄悄地拍下魏鬆和劉麗在一起的照片,可惜此時在我和胡芮通話的這一段時間裡,魏鬆和劉麗已經進了放映廳。
我在想着要不要就在這裡守着,等魏鬆和劉麗一起出來的時候,拍下他們在一起的照片發給劉麗。可想想還是算了,到時魏鬆隨便編個理由,說和劉麗一起陪一個客戶看場電影什麼的,輕鬆就搪塞過去,最後不但不能讓胡芮信服,還得再度和我翻臉。
胡芮那可是留過洋的人,還是堂堂的美女銷售總監,可沒想到竟然在男人面前如此低能,真是讓我痛心疾首。
不行,找機會我還是要和她好好談談,我不能讓她陷入太深,上了魏鬆的當。
於是我打電話給胡芮,說你現在出來,我陪你去看電影。沒想到她說我居心不良,不想讓她幸福,她沒心情陪我看了。讓我哪裡涼快上哪裡呆着去。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被她的破事這麼一攪和,我也沒了看電影的心情。正想着回去睡覺,這時電話又響了,竟然是陳年的號碼。
他的號碼是用了幾年了,我早就從手機的備註裡刪除了,但在一起的時間確實是太長了,他的號碼早就記在我心裡了,一看就能認得出來。
手機響了好一陣,我在想接還是不接,他和我早就形同陌路,他的任何事都不關我的事,但有一點,女兒還在他那邊,我最擔心他打電話來是和女兒有關。最後決定還是接聽。
“小暖,我想和你見一面。”陳年那邊急急地說。
“什麼事?”我問。
“是急事,見面再說。你在哪裡,我來找你。”陳年說。
“到底是什麼事,你先說清楚。如果沒什麼事,我沒之間沒有必要見面。”我說。
“求你了小暖,麻煩你就見一面吧,我真有急事。”陳年說。
“是不是和孩子有關?”我問了一句。
“是的,所以只能見面再說。”
我一聽和孩子有關,馬上就急了。說孩子怎麼了?陳年還是說見面再說,於是我讓他在他家附近的咖啡廳等我,我馬上趕過去。
陳年看起來很憔悴,一見到他,我就直接問孩子到底怎麼了?
他說孩子生病了,需要五萬塊治療費,家裡拿不出這麼多錢,希望我想想辦法,先把錢墊上。
我更加慌,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到底是什麼病?在哪家醫院,你現在就帶我去看她,快!”
“她是拉肚子導致的併發症,不過病情現在已經穩定了,但醫生說要五萬塊的醫學費。小暖,你先付了,回頭我再還給你。我現在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陳年說。
“你先讓我看看孩子再說,錢的事我會想辦法。”我急道。
“你先把錢給我,我再帶你去看孩子。”陳年說。
我瞬間起了疑心,那孩子是我的孩子,如果真是棉棉有事,那他應該在醫院,讓我直接過去刷卡交費,他卻先要約我見面,而且讓我先把錢給他,這完全不合常理。
“陳年,我以前就對你很失望,但我沒想到你不但窩囊懦弱,而且還卑鄙,你竟然用孩子生病的事來騙我的錢?你媽來勒索我不成,你現在親自上陣了?你們母子可真是行,每天變着法子來坑我的錢。你還要不要臉了?”
陳年的臉色告訴我,我的猜測是真的。棉棉沒什麼事。
“對不起我……”
“你現在親口告訴我,棉棉沒什麼事是不是?她很好是不是?”我大聲說。
“棉棉確實挺好的,她很健康,也很聰明。”
“那你爲什麼要騙我的錢?先是你媽到我公司來大吵大鬧要十萬塊,現在你又用孩子生病爲名譽想詐騙。你們這一家子還是不是人了?你們不是自認爲是從政的世家嗎?怎麼越來越不堪?幹起坑蒙拐騙的活了?”
我越說越氣,站起來就準備走人。
“小暖,我真是有事,她難產,孩子沒了,她也生命垂危,急需要錢救命,但我媽因爲孩子沒了
,所以不肯再出一分錢來救她,錢都在我媽手裡,我着急也沒辦法,希望你能救她一命。”陳年抓着我衣角說。
我聽明白了,她的那個女的難產了,可能是身體原因,不但孩子沒保住,而且大人也危險了,周紅一聽孩子沒了,就撒手不管了。這倒也的確是周紅的作風,當初我生的是女兒,她不也一樣馬上就翻臉不管我。
——
我也是佩服陳年的勇氣,那個女人不行了,他沒轍了,竟然向我開口借錢。這臉皮是得有多厚?
“陳年,你覺得這事,我管得着嗎?這事和我有一點點的關係嗎?”我冷聲說。
陳年臉上竟然露出一點的慚愧。也算是他還有一點點人的特徵。“這事當然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就只是想向你借錢先救活她的命再說,她如果要是死了,我會良心不安……”
“當初你和你媽將我扔在醫院不管,你就不怕我死了?如果我死了,你良心就安了?你滾吧,我不會給你錢,一分錢也不會給。回去找你媽要錢去,如果她不管,人死了你們就等着負法律責任吧。”
我懶得與他多說,拿起包就走了。
“小暖,算我求求你行不行?一夜夫……”
“你閉嘴,我和你沒有半點恩情可言,你真是不要臉,在外面的女人有了事,竟然想着來找,你讓我噁心!”
我掙脫了他,向停車場走去。
陳年跟在後面還想繼續糾纏我,我讓他站住,不然我馬上報警。他也只好悻悻地着在那裡不敢動。
回去的路上,我心裡一直覺得堵慌。從陳年的表情來看,那個阿紫出了問題應該是真的。陳年再怎麼畜生,相信他也不會咒自己的孩子沒了。而且周紅也確實是那種作風,一但孩子沒了,她肯定是不會再出錢的。
可是如果一條生命就這樣真的沒了,我也覺得太過殘忍。
我想了雷蕾,她和阿紫是好朋友,如果阿紫真是生命垂危,她應該會知道纔對。
於是我打了電話給她,她說她在睡覺呢,我問我什麼事。我說你知不知道阿紫好像難產了,而且情況很不好。你有沒有聽到消息?
她說她也是剛出來,還沒和阿紫聯繫過,還沒有聽說此事。
我讓她馬上聯繫一下,看是不是真有其事。我倒也不準備拿出錢給阿紫治病。不是我心狠,只是我本身也沒多少錢,再說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陳年的女人,憑什麼讓我出錢?
但我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確定阿紫真的生病住院沒人出錢,我可以打媒體熱線爆料,讓媒體關注這事,或許還能驚動相關部門,嚇一下週紅,逼她拿出錢來。
過了一會雷蕾打了過來,說她聯繫不上阿紫,那個座機號碼打過去沒有人接聽。問了其他姐妹,她們都說很長時間沒有和阿紫取得聯繫了。
於是我給了她陳年的號碼,我說阿紫就是和這個人在一起,你就說你是阿紫的姐姐,問他阿紫怎樣了,如果他說阿紫生病了,你過去一趟,看看什麼情況,住在哪家醫院幾號病房,到時你告訴我。
她問我說爲什麼突然這麼關心阿紫的事?我說沒什麼,你先打聽清楚再說。
又過了約半小時,她打電話過來說,那個男的告訴她,阿紫確實在住院,讓她過去看看。
我回到家洗完澡出來後,雷蕾又打了電話過來,說阿紫真的出事了,好像是說有什麼病,本來醫生就不同意她繼續懷孩子,但她堅持要懷,最後孩子沒保住,大人也快不行了。現在要請專家來會診,而且要用很貴的藥,陳年已經沒錢了。在雷蕾出現後,陳年就藉機走了,然後手機就關機,看樣了是準備把人丟給雷蕾不管了。
我恨得牙根癢癢,這家人就是這樣。和當初對付我的方法幾乎是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當時我還好,而現在人家快要不行了,他們竟然也能狠下心來不管。
我問雷蕾怎麼辦,她說還能怎麼辦,她還有點存款,只有先取出來交了救人命,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一條命,不能不管。
我說你不要自己花錢,你先打本地媒體電視臺新聞熱線,然後再報警,然後我把周紅家的地址給了她,說不管是記者還是警察來了,你就把這個地址給他們,讓他們去找這家人要錢付醫藥費,馬上就做。
她說好,馬上就按我說的辦。
晚上我正要睡覺的時候,她又打了電話過來,說記者和警察一起找到了那家人,那個男的已經來交錢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也不想那個女的真的沒了。那樣會讓我也有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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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裡開始慢慢地忙了起來,經過制度的改革和一些細節的處理,廠裡漸漸有了起色,次品也越來越少,原材料的應用也比原來提高了很多,各方面綜合起來,自我接管廠子以來,成本節約了百分三左右。
這看起並不是很大數字,但一個月下來,節約的錢卻不是一個小數,在產品售價不變的前提下,節約出來的百分之三,那可就直接變能變成利潤。都是真金白銀。
我把節約出來的資金拿出一部份給所有的工人加了工資,鼓勵他們繼續節約成本,並且提出提高效率的建議,只要建議被廠裡採納,會根據建議所產生的作用大小發給獎金。工人們的積極性提高以後,整個廠裡面貌就都變好了。
袁小剛在銷售部門也非常的賣力,每天跟着老銷售們學經驗。他說原來搞銷售並不難,不過就是要臉皮厚,經得起挫折,和泡妞是一個道理,要敢於開口去泡,至於泡得到泡不到,那沒關係,泡了十個,總會成功一個,只要成功一個,老婆孩子熱坑頭就有了。
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總結我自然是嗤之以鼻,不過看他努力的樣子,我倒也是很欣慰。問他爲什麼突然就變乖了。他說主要還是因爲他家的保寶,保寶家家境不錯,他要是一輩子當混混,那以後恐怕沒什麼前途。
能讓袁小剛這樣的混子想到前途的事,那說明他對這個女孩真的是上心了。
這一天下班後,我照例開車回了市區的住處。洗完澡後躺在牀上用平板電腦看新聞,忽然看到一條讓我震驚的新聞:美如星辰公司董事長魏鬆宣佈第二輪融資完成,將打造服裝行業的新航母型企業。
我在美如星辰呆過,我知道魏鬆早就想融資將企業擴大,但安明不同意,他覺得美如星辰不急擴張規模,先把自己實力做強以後,再慢慢發展。如果快速引進VC,資本的本質就是逐利的,他們會要求你快速擴張,然後謀求上市圈錢,這樣他們才能讓他們的原始投入翻上幾十倍,然後他們套現走人,至於公司以後如何發展,那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也就是說融資後能讓企業快速壯大,因爲可以有大量的現金流可用。但是如果規劃不好,引入資本也相當於引狼入室,企業往往會被資本綁架,要他們想要的方向去發展,最後偏離企業既定的軌道,最後以失敗告終,當時安明就給我舉了很多這樣的例子。
現在美如星辰快速進行第二輪融資,明顯和安明當初的本意不同。我猜測這不是安明的意思,而是魏鬆的決定。
還有一點最讓我關注的是,報道上寫的是董事長魏鬆,但魏鬆並不是董事長,而是‘代董事長’,雖然只有一字差,但這其中的區別,不言而喻。
我馬上打了電話給胡芮,電話響了很久,她才接起電話,那邊好像有些吵,我說我想和你見一面,你現在在哪裡?
她說她在公司的慶功會上,今天公司融資成功,在辦慶功酒會,暫時脫不開身。讓我有事改天再說。
我說我現在就想見你,我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她說不行,現在她沒空。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再打過去,她直接掐斷。
再仔細看了報道,報道里說了一些魏鬆對於美如星辰未來的規則,果然和猜的一樣,總的方略就是擴張再擴張,然後謀求上市。這和安明原定的發展路線完全不同,我相信安明不會同意這個方案。
於是我又撥打了安明的電話,但提示音是暫時無法接通。他應該是在國外,不過在國外也可以漫遊,怎麼就接不通呢?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新聞,知不知道美如星辰的事。
按理說像融資這樣的事,安明身爲公司創始人和主要決策人,那必須是要他同意纔可以進行的。
難道是他改變主意了?但想想又不太可能,安明無數次和我談起過公司未來發展的事,他有着詳細和完整的規劃,絕對不會輕易就改變公司的發展戰略。
如果這件事他不知情,那就只能是說明魏鬆揹着他乾的。魏鬆現在是代理董事長,當然要有權利作決定很多事,可是這樣的事如果他都擅自作主,那魏松明顯有越權的嫌疑。
一晚上都沒有怎麼睡好,一直在想着美如星辰的事,我如此關心,也不知道是因爲我曾經在那裡工作過,還是因爲那是安明的公司。或許是兩者兼有吧。
第二天我沒去廠裡,直接開車來到美如星辰,本來想直接進去問一下是怎麼回事,轉念一想還是不妥,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美如星辰的員工了,直接闖進去質問魏鬆,好像確實是沒有這個權力,更別說他還不一定會見我。
於是打了電話給胡芮,說我在公司門口,你出來我有事要問你。她說她在忙,下班再說。我說我現在就要見你,你要不出來,咱們絕交。
她說那等她把手裡的事情弄完,讓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等她。
沒辦法,我也只好靜下心來慢慢等。
等了近一個小時,胡芮這纔來了,一開口就罵人:“袁小暖你也是在公司上過班的人,怎麼一點規距也不懂?你不知道上班時間不能隨意離崗的嗎?哦對了,你現在是袁老闆了,自然來去自由了,可我還在打工誒,我哪能和你比,隨時可以出來瞎逛?還以絕交相威脅,你咋不上天呢?”
“潑婦,罵夠了沒有?罵夠了咱們開始說正事,爲什麼美如星辰忽然開始融資?這到底什麼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