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符甲派正中央的大殿內,賓客齊來。
神兵門卡師祖、上仙門陸師祖、丹鼎派尚師祖、鍾元派元師祖四位元嬰化身境界的師祖赫然在座,在他們之間,尚有兩個座位空着。
最中央上首,是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他肩膀微微耷拉着,一副有氣無力、氣血兩虛的模樣。
這人正是符甲派師祖付流雲,和青玄門宮師祖爭鬥之後,兩人皆受傷不小,宮師祖本體從此盤坐於青玉牀上,甚至到後來不得不捨其本體以元嬰化身變爲本體。
付流雲代價也不輕,由一個神完氣足、瀟灑自如的中年文士模樣直接變作這渾身病仄仄的樣子,病根一直難以祛除。
此時大殿內五位師祖剛剛說完話,付流雲的目光便釘在了那兩個空着的座位之上:“陸師妹,陳師兄最近不在上仙門內?”
陸瑤冷冷答道:“他的事情,我怎會知道?”
付流雲頓時暗道失策:這瘋女人出了名的性格古怪孤僻,自己去問她豈不是自找的不自在?
稍作沉吟,付流雲開口說道:“陳師兄不在上仙門內,因此不知道六龍逐日鐘的事情倒也情有可原,青玄門又有何要事?怎麼到如今一個人也沒有來?難道當六龍逐日鍾無用麼?”
“還是說,他姓宮的當真要坐視我符甲派被妖獸所滅?”
他這話說的十分尖刻,大殿之內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應答。
過了片刻之後,丹鼎派尚師祖才說道:“付師弟此言差矣,咱們六大門派同氣連枝,六龍逐日鐘響起代表了什麼,青玄門不會不知道,之所以此刻還沒到,只怕是有什麼事情在路上耽擱了。”
“什麼事情?難道遇上了妖獸?”付流雲冷聲問道。
尚師祖淡淡一笑:“既然付師弟心有疑惑,那就等宮師弟來了之後再問也不遲,何須急於一時?”
他這樣輕描淡寫,倒是讓付流雲全力一擊打在棉花之上,乾脆冷哼一聲:“好,我就等他前來!”
大殿內頓時陷入沉默,五位師祖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坐得十分端正,就是無人開口說話。
這五人不開口說話,其他人怎會開口說話,大殿之內宛若空無一人一般寂靜,連人的呼吸聲音都禁不住壓低。
如此壓抑的氣氛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就在一些弟子都快要忍受不住這種氣氛想要悄悄動彈一下的時候,付流雲霍然站起身來,一手將眼前的茶盞砸在地上,怒聲喝道:“欺人太甚!”
“青玄門宮老兒欺我太甚!今日他不來我符甲派,他日他青玄門若是有難,就是他敲破了六龍逐日鍾,我符甲派也絕不前往!”
丹鼎派尚師祖等四人俱都臉色大變:付流雲這樣說,固然是要賭氣,但是此時此刻青玄門居然一個人也不來,的確也是壞了六龍逐日鐘的規矩。
從此之後,只怕六龍逐日鐘的規矩就等於徹底沒了……
“宮師弟以往並不是那種因爲私怨而不顧大事的人,如今怎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尚師祖心中暗暗想着,也難免有些埋怨宮師祖。
無論符甲派和青玄門恩怨如何,誰第一個跳出來破壞規矩,都是極爲不明智的。更何況按照符甲派的消息,此時此刻六大門派大敵當前,青玄門破壞了這互幫互助的規矩有何好處?未見其利,只見其害處!
陸瑤冷冷說道:“青玄門這樣做,當然是將六龍逐日鍾視若無物,既然如此,以後六龍逐日鍾再次響起,若是青玄門的事情,上仙門也只做看不到。”
付流雲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隆重站起身來對陸瑤行了一禮:“陸師妹深明大義!這一次我符甲派並無任何錯處,那姓宮的欺人太甚,以後正是要如此!”
鍾元派元師祖道:“姓宮的這樣做,連他青玄門祖師定下的規矩也不顧了,以後他們青玄門有事,咱們自然不該去管。”
他也這般說,神兵門卡師祖和丹鼎派尚師祖互視一眼,自然明白這種表明立場的話不得不說——宮師祖和青玄門果真不理會六龍逐日鍾,這就是自絕於五大門派之前,以往他們兩人和宮師祖私交雖好,此時也不能不顧自家門派的安危。
“大家既然都這樣想,呢麼我也……”
在付流雲的信息目光中,卡師祖也開口說道。
然而,不等這話說完,就聽到一聲巨大的鐘聲響起,大殿內衆人頓時都吃了一驚,急忙朝着大殿之後看去。
“是六龍逐日鍾!”
“誰又敲響了六龍逐日鍾!”
五位師祖一起站起,風馳電掣一般瞬間消失在大殿之內,一起到了大殿之後的六龍逐日鍾之前。
鐘聲又響了三下,六龍逐日鐘的鐘身上已經浮現出四條金龍。
付流雲上前一步,眼睛微眯將六龍逐日鍾傳來的神念接受下來,然後神色陰晴不定地回過頭來。
“難道是我們上仙門遇上了敵人?”陸瑤冷冷問道。
她這句話立刻將其他三人的心思都提了起來:六龍逐日鐘響了四下,顯然敵人非同小可,難道是妖獸趁他們不在,攻擊了自家的山門?
付流雲微微搖頭,沉聲道:“是青玄門掌門郭嵩陽,他們在前來符甲派的路上遇上星光妖纓帶了六個妖王伏擊,門派中新晉的武道金丹武者於江南已經被殺死了。星光妖纓本來就是要放出消息,然後伏擊青玄門!”
這一番話說完,五位師祖臉上表情都有些神色各異:誰也沒想到青玄門並不是不來符甲派,而是青玄門已經被伏擊,而且已經損失了一個武道金丹境界的武者。
“六個妖王,加上星光妖纓本人,那就是七個妖王……”鍾元派元師祖說道,“姓宮的倒是手段了得,這也能跑得掉。”
尚師祖說道:“宮師弟最擅長變幻術法,妖獸們在這種事情上極易受騙,能夠逃回去也算正常,只是如此一來,我們就難以決斷了……”
其他四人都明白他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之所以難以決斷,無非是因爲符甲派這邊並不完全安全,若是大家一窩蜂地都去救青玄門,只怕符甲派師祖付流雲不會願意答應。
付流雲沉思片刻,說道:“之前我說宮老兒可能是破壞規矩的人,現在看來卻是我說錯了。如今輪到了我,我自然也不是那種人。既然六龍逐日鍾已經響起四下,青玄門那邊情勢說不定更加危急,我們便稍作準備,一起動身……”
“此時卻不太妥當。”鍾元派元師祖說道,“之前符甲派收到情報,結果卻是青玄門受到埋伏,如此足可以見到星光妖纓那小畜生的狡詐。”
“既然如此,大家仔細想想,青玄門從對方陷阱中從容而退,僅是死了一個武道金丹武者,損失算不上太大,也絕不會因此由什麼滅門之災,我們若是貿然出動,萬一再遇上星光妖纓佈置下的陷阱埋伏……損失豈不是要慘重的多?”
其餘四人聽了,也都微微皺起眉頭:元師祖所言看似考慮太多,但是在這時候卻又的確是不得不防的事情。萬一忙中出亂,真的被星光妖纓帶着妖王伏擊,六大門派可就一下子全完了!
就在衆人苦苦思量之時,忽地六龍逐日鍾微微一亮,又是一聲巨響傳出。
這一下,五位師祖俱都臉色大變——剛剛青玄門傳來四下聲響,如今六龍逐日鍾再響,豈不是說星光妖纓已經帶着妖獸們開始進攻青玄門山門?
這下可是拖延不得,只能速速前去救援!
“好一個猖狂的星光妖纓,今日我們六大門派便要叫他們這些妖獸知道知道厲害,知道我們都不是好惹的!”元師祖沉聲喝道。
尚師祖卻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臉上帶着一點悲色,說道:“七大妖王同時進攻青玄門,直接以蠻力便能很快攻入青玄門,等我們趕到,青玄門只怕早已經被徹底毀了……”
其餘四人聞言,也都有些失神:六大門派之一的青玄門,就要毀了?
這叫他們也有種難以言喻的不適之感:平時總以爲六大門派傳承數千年,可以永久流傳下去,如今六大門派之一的青玄門被妖獸們圍住,就要這麼毀了?
若是換成自家的門派,豈不是也會同樣如此?
“即便如此,也依舊要去救,能救下幾個便是幾個!”神兵門卡師祖說道。
說話之間,六龍逐日鍾已經響過六下,付流雲上前接受神念,口中說道:“果真是青玄門……啊!”
這一聲驚叫來的十分緊急短促,叫人意料不到,只把其餘四人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慌張什麼?”陸瑤不滿地沉聲喝道。
付流雲用一種極爲複雜的語氣說道:“青玄門傳訊,要我們五大門派不要前去,以免落入妖獸圈套。還請我們五大門派一同聚集在上仙門,共同準備抗擊星光妖纓的事情。”
“若有青玄門弟子僥倖逃出,請我們五大門派多加照拂,趙全海爲代掌門,趙全海若不在,則是江流鶴,江流鶴若不在,則是厲同……”
聽到最後一個名字,陸瑤不由地冷哼一聲。
其餘卡師祖、元師祖、尚師祖三人卻都神情帶了一點肅穆:青玄門主動要求不要去救援,並且讓五大門派聚合在一起,顯然這是宮師祖和青玄門上下已經萌生死志。
雖然本來青玄門衆人也不可能逃離妖獸的圍攻,此時此刻傳來這一段話之後,青玄門的下場依舊讓五位師祖都產生了同仇敵愾的心思。
“顧不得多想了,必須趁妖獸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儘快行動!”
病懨懨的付流雲深吸了一口氣,顧不得緬懷宮師祖這個一輩子的老對手的死去,也顧不得追思青玄門的種種好處,對着其他四人說道。
性格孤僻冷漠的陸瑤此時也少有地積極起來:“那就請諸位都做好準備,儘可能地多帶弟子和物資準備,一起進入我們上仙門!”
其餘三位師祖都點頭應下,傳信給各自門派,五大門派瞬間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