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沉剛走到房間門口就聽到有低低地笑聲傳出來,那是溫晚的聲音,他非常熟悉。愣過幾秒之後,他沒來由地一陣惱火,直接推開了半合的臥室門。
賀霆衍和溫晚並排坐在地毯上,兩人正玩遊戲玩的興起,身子捱得極近,連他突然推門而入都沒人回頭瞧一眼。
賀沉壓抑着騰騰的火氣,冷聲開口道:“時間不早了,霆衍回房休息。”
溫晚沒反應,雙眼依舊緊盯着電視屏幕,賀霆衍和他向來不合,自然也不會這麼乖乖聽話。
賀沉看兩人徹底視他於無物,也不惱,抱着胳膊站在門口:“還是想讓你媽親自過來?”
賀霆衍終於有了點反應,他以前胡鬧慣了,但是在蔣贏面前還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從來不敢造次,手中的遊戲手柄慢慢垂了下來,幾秒之後慍怒地站起身,狠狠瞪了眼賀沉。
賀沉嘴角帶笑,眼底卻早就暗潮洶涌,對少年微微示意:“出去。”
賀霆衍不情願地離開了,賀沉看溫晚一直專注地玩遊戲沒搭理自己,想了想走過去,和她並肩坐下:“你喜歡?我陪你。”
他的好意沒人買單,溫晚把手柄一扔,打了個哈欠站起身:“沒意思,我想睡了。”
賀沉沉默着沒接話,只是伸手一拉,已經利落迅速地將人帶進了懷裡。她跌坐在他腿上,緩過勁兒後第一反應似乎又想抗拒,賀沉率先低下頭,舌頭已經鑽進了她微微張開的小嘴。
溫晚掙不開,伸手在他下巴上用力撓了一下,賀沉能感覺到一陣火辣辣地疼,這反而讓他掠奪的更加兇狠。
等他眸色暗沉地退出來,看到的便是她面無表情地睨着自己,那眼神太刺眼也太可怕,蘊滿了憤怒、悲傷,甚至是失望。
賀沉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狠狠攥住了般難以呼吸,下意識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我知道這讓你很傷心,對不起,我沒想騙你。小晚……我對你不全是沒感覺的……”
他不懂說甜言蜜語,第一次說這番話,居然還有些緊張:“我這個年紀,感情已經不可能還是空白,對蔣贏也正在過去。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還是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
阿爵指責他的時候,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從小就在夜總會長大,於年幼的他而言,男人與女人之間除了性再無其他。後來來了賀家,唯一接觸最多的就是蔣贏,這個比他大了三歲的女人,給他的感覺很奇妙。
像母親,像姐姐,又有點其它的滋味兒在裡邊。
他以旁觀者的姿態看着她與賀峰相愛,那樣甜蜜瘋狂的愛情,彼此眼裡都只剩對方。這讓他羨慕亦可以說是嫉妒,無數次奢想,如果自己是賀峰,那該有多好?
那時候他正是年少張狂的年紀,於是並沒有制止這份禁忌隱秘的思念蔓延滋生,再後來對她的關心和注視,好像都變成了習慣和本能。
溫晚的出現改變了一些東西,可他不確定,自認爲對她說了實話,依她的性子和經歷,想必是可以寬恕他的。抱着這種想法,他沒意識到自己做了很糟糕的事情,甚至想着,至少那番說辭可以讓溫晚心安纔對,畢竟他從未想和蔣贏有什麼。
掌心下的眼睫忽然有些溼漉漉地熱燙感,賀沉不用將手拿開也知道那是什麼。
他更不敢看了,手心裡**辣地好像要被灼傷一樣,只能木然地聽着她輕微地哽咽:“我從開始便知道這感情不純粹,讓我悲傷的不是你愛過誰或者不愛我,而是你心裡還愛着,卻來招惹我——”
賀沉一怔,這話似乎頃刻間點醒了他,果然很快就聽溫晚繼續道:“你明知道,我之前都活在一個女人的陰影裡。何其殘忍,還要讓我愛上一樣的你。”
溫晚的一席話才讓他如墜冰窟,賀沉承認自己太過忽略溫晚的感受,這段感情一直在他控制之內,步步算計,太知道她的弱點,於是將她每次給予的反應都算計拿捏的很準。潛意識裡,無論做什麼都能在他掌控之中。
他只記得她現在眼裡心裡都是他,卻忘了她曾經受過這樣的傷,便格外介意這種事-
賀沉當真沒有再來打擾她,那天臨走,只啞聲丟下一句話:“我知道自己混蛋了,可即使這樣,還是不想放你走——”
從那之後溫晚出入都有阿爵跟着,算不上是軟禁,只不過去哪都在那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她發了不少求職信,每天吃飯都是管家親自送過來,蔣贏似乎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鬧彆扭,來找她聊過,最後也不得其所。
“賀沉嘴笨,其實對你真的很在意。”
無知的人有時候最可恨,蔣贏這番話終於還是讓溫晚有些動怒。她從電腦前擡起頭,認真地看着蔣贏:“你真的看不到,他每次被你推開時的眼神?”
蔣贏的表情可謂精彩絕倫,怔過之後便是難以形容的窘迫,這更加證實了溫晚心中的猜測,她並非完全地一無所知。
比起顧銘琛,賀沉也算悲哀了,她愛上這樣的男人不是更悲哀。溫晚脣角泛起一抹冷笑,低頭不再看面前臉色青白的女人。
蔣贏抿着脣,許久才說:“那只是他一時玩心罷了,賀沉年輕時,和現在太不一樣。你沒見過那時的他生活有多亂。”
溫晚忍耐着,擡頭看她一眼:“那現在呢?以前是少不更事,現在的賀沉,你對他也全無感覺?如果不喜歡他,你自當徹底消失在他生活裡,兒子留下讓他照顧,自己回來也毫不避嫌住進他家,賀峰並不只他一個兄弟。”
她本來還想再說,任由外界那樣揣測污衊賀沉,她享受着他的關心和保護,不覺得於心難安?可眼下蔣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也急促不穩,她咬了咬牙,還是將剩下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蔣贏緊握拳頭,半晌才搖搖晃晃地從椅子裡站起身:“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溫晚瞧了她一眼,餘光意外地看見了賀沉站在書房門口。
他們冷戰的時間持續得太久,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這男人了。他穿着襯衫長褲,安靜地站在那裡,面容竟似是帶着幾分疲憊之意,溫晚絕對不會自以爲是地以爲那與自己有關。
她低頭繼續忙自己的,握住鼠標的手指卻控制不住地發着抖。
蔣贏忽然“啪”一聲重重倒在書桌上,溫晚被嚇了一跳,轉眼看過去時她眼白外翻,呼吸極其艱難的樣子,額頭上的汗珠更是沾溼了額發,那樣子看起來恐怖極了。
溫晚多少也接觸過一些醫院常識,馬上意識到不對勁。她的手還未碰到蔣贏,賀沉已經率先走了過來,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溫晚的手就那麼僵在半空,她無聲地看了眼賀沉,男人挺拔的身影已經快步走出了書房。
有風從窗口灌進來,溫晚卻沒覺得有多冷,她只是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究竟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她給蕭瀟打了個電話,只說明天去取鑰匙,她自己的不知道是不是被賀沉給拿走了,找了許多地方也沒見。
蕭瀟從男人懷裡倏地坐起身,眼睛瞪得極大:“你要搬走?爲什麼,賀沉出軌了?”
溫晚被她一連串的話給問的無從解答,只是說:“明天見面再說吧。”
蕭瀟掛了電話,賀淵一手還搭在她腰側,另一手給她餵了顆葡萄:“溫醫生和老三吵架了?”
蕭瀟嘴裡還含了大半粒葡萄,說話含糊不清,只是點了點頭:“就知道賀沉那人靠不住,還以爲求婚了會定性,看樣子對小晚也不是來真的!”
賀淵沒說話,烏黑的眼底卻閃過一抹異樣,他伸手捏着蕭瀟的下巴,說:“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小心噎着。”
蕭瀟剛想回答,就被他俯身含住了嘴脣,接着他伸出舌頭溫柔地探進她口中,牙齒已經咬到了她還沒吃完的葡萄肉。
蕭瀟的臉馬上就紅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擔心她被噎着,還是存心逗她,等在她口中嚐遍了那甜膩膩的味道,這才鬆開她,閒散地靠進沙發裡:“現在可以說了。”
蕭瀟看着他清俊的面容,感覺全身都在發燙,轉過頭支吾道:“賀家的男人,全是大色-鬼。”
賀淵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捏了捏她臉頰:“老三和溫醫生在一起可不是爲了這個,他從來都不缺女人。”
蕭瀟狐疑地轉過頭,賀淵這話似乎在暗示賀沉是因爲別的原因才和溫晚在一起,她剛想問他是不是知道內情,下一秒男人就將她撲倒在沙發裡。
賀淵半真半假地在她耳邊呵了口氣:“我和你在一起,倒真是爲了這個。”-
溫晚能隱約聽到家庭醫生和賀沉在走廊上說話,她這時候才知道蔣贏有哮喘,腳步聲一直到了樓梯口,接着又折了回來。
她緊緊絞着被角,飛快地熄了燈。
果然從門縫溢出的燈光裡看到晃動的陰影,她心跳的不規律,幾乎可以想象他站在門口微微皺着眉頭的樣子。
溫晚的手指下意識摩挲着無名指上的婚戒,纔不過幾天而已,她和賀沉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枕頭上都還沾染着他的氣息,可是這個男人……原來她從沒擁有過。
門口的陰影停留了許久,最後腳步聲一點點遠離,溫晚的心也慢慢空了,有什麼東西一點點碎裂開,可能再難癒合了。
一夜睡得並不安穩,第二天一早她就出門找蕭瀟,結果剛出大門就看到阿爵站在車邊一臉肅穆,似乎一早就知道她要出門。
“這裡不好打車,溫醫生想去哪我可以送你。”阿爵說的非常誠懇,如果不是眼下情形不對,溫晚真想對他笑臉相迎。
她沉默地想繞開,阿爵已經伸手擋在她身前:“溫醫生,你知道三哥要留住你有很多辦法,不如配合些,大家都不會難做。”
溫晚幾乎要咬掉後槽牙:“這是要軟禁我?”
阿爵搖了搖頭:“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我得跟着。”
溫晚深深吸了口氣,將笑未笑地點點頭:“行,那你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