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一幢酒樓前,蘇窈看了看,是上城挺出名的一家酒樓。
“不是吃宵夜嗎?”爲什麼來這樣大的酒樓?
“這裡宵夜不錯。”
蘇窈,“……”
陸東庭要了頂層的一間包廂,這家酒樓矗立與江畔,包廂的落地窗前沒有建築物的阻礙,可以直接看到粼粼江面,倒映着五光十色的江景沿。
頭頂的水晶燈和吸頂燈太過明亮,色澤熠熠,便可以清晰在落地窗上看見室內的綽綽倒映。
蘇窈坐在陸東庭對面,等宵夜送上來,她有些疲倦的撐着腮,但沒讓自己顯露出睡意紡。
過了會兒,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擡眼問陸東庭:“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公司上班?”
“你想上班?”他望向她,深眸無波,神色平靜難測。
蘇窈一愣,難道不是他之前說婚禮結束後再回公司嗎?
蘇窈臉上浮過一抹訝異,卻在轉眼瞬間便已恢復正常,她神色無異,臉上漾着很輕很淡的笑,“沒空缺的職位就算了。”
陸東庭薄脣抿成一條直線,看着她垂眸不在意的用手指滑過瓷碗邊緣,良久,他才道:“底下的部門就不用呆了,去總經辦吧。”
蘇窈心中落下一塊石頭。
當陸東庭所謂的宵夜上桌,蘇窈張了張脣,一碟碟精緻的小食,水晶蝦餃,蝦仁粥和各種甜食不等,最後還上了一份面。
“你吃得完嗎?”
陸東庭不以爲然,“都嘗一點,吃吧。”
“我不餓啊,”蘇窈看着一桌子美食,她其實也吃不了多少,就像他說的,最多嚐嚐。
陸東庭擡眼看了她一眼,把蝦仁粥推到她面前,“先喝粥再吃麪。”
蘇窈摁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吃這麼多她會消化不良,可有不好拒絕他的好意,先舀了一勺粥喝,然後又吃了一口面。
突然,本該逐漸歸於寧靜的夜幕下突然簇開一片煙火,在瞬然之間有如曇花,乍現後隕落成青白煙霧,簇簇升騰的色彩照亮夜空,火樹銀花不夜天,江面倒映着光火,斑斕璀璨。
看樣子應該是江對面有人在放。
蘇窈望向源源不斷升空的煙花,因隔着一扇落地窗,聽不見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陸東庭沉緩的聲音清晰入耳,“好看?”
蘇窈側臉線條柔和,她勾了勾脣角,展開笑眼看了看他,又將頭轉過去,“挺好,美好的事物總是賞心悅目的。”
陸東庭看了看她淡靜的側臉,沉默的盯着她,若無其事的執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當夜空再次沉寂下來,蘇窈夾了一塊水晶蝦餃嚼着,吃完喝了口果汁說:“飽了。”
“走吧。”
蘇窈詫異的看着他,“你不吃嗎?”他好像就喝了一口水吧。
陸東庭說:“你看煙火的時候我已經吃過了。”
有時候人的潛意識會讓自己刻意去規避一些真相,明明有所察覺,卻仍要固執的改變思考方式,不願承認。
所以蘇窈只覺得今晚的陸東庭很奇怪,上了車,手機裡進來幾條消息,第一條是蕭宋離發來的生日祝福短信,蘇窈將短信一一回復,然後靠着車座有些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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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現在江邊指揮着人清理煙火殘渣,一掏出手機,顯示未接電話32通。
他臉色一白,立刻回電過去,卻被對方無情又決絕的掛斷了。
他不厭其煩的再次撥號,終於被接通了,他臉一垮,做出哭腔,“老婆,我錯了。”
“看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嗎?”電話那頭的女聲強忍怒意。
姚現哭喪着臉跟女朋友講理,“老婆,我在幫我領導泡妞啊,他高興了年底獎金會飄紅,我是爲了咱們的未來着想,房子要錢車子要錢,養娃娃也要錢,是啵?”
“到底是你親自去泡妞,還是你領導泡妞?!”
“我助攻我領導泡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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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御笙半夜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二點,洗浴過後躺在牀上,卻再也睡不着。這種情況按理來說,只應該出現在五年前。
在一片漆黑中,他盯着天花板,輾轉反側半晌之後,到樓下吧檯倒了一杯酒,然後到書房電腦前,在搜索欄輸入Zillah·Tang。
在短短一天之內,她已經一炮而紅,百度百科立刻顯示出個人資料,他點進去看,對於一個新人來說,有關她的信息確實太過稀少,卻跟他曾經印象中的那個人有了截然不同的生活——畢業於南加州大學電影藝術學院,美籍華人,出生於上城,中文名:唐稚念。
她在網上的搜索量漲勢驚人,最新的圖片是她今天在洛杉磯出息電影活動時候拍的,穿了一身黑色露側腰的包臀長裙,腰部露出來白皙肌膚上隱隱可見一小串紋身,有人放大了這個紋身,說這是個希臘單詞,意思是:執念。
江御笙‘啪’的一聲蓋下電腦,從抽屜裡找出一瓶藥倒了兩顆在手心,和着酒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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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蘇窈洗洗睡了,第二天一早被電話吵醒,是沈勁打電話過來通知她今天可以去總經辦上班了。
蘇窈一下子清醒過來,應了之後起身收拾,轉頭之間卻見牀頭上放了一隻黑色的盒子,印着某珠寶品牌的logo,蘇窈愣了一下,打開盒子,裡面躺着一條項鍊,色澤純透,切割十分精緻的粉色藍寶石流蘇吊墜。
那一刻,蘇窈覺得嗓子分外乾澀,有些事也規避不了了,昨晚的夜宵,煙火,都不是偶然,因爲所有的事情,有果必有因。
蘇窈用手觸了觸項鍊,像被灼傷似的,手指顫了顫。
手機又進來一條短信,來自陸東庭——今天出差,一週後回來。
蘇窈看着短信,直到視線裡因爲手機屏幕的光線而出現些白點,她纔回過神來,將首飾盒子關上放進牀頭櫃的抽屜裡,回覆陸東庭的短信:禮物收到了,謝謝。
然後,手機一直沒有再來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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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辦設在高層辦公室的樓層,內部皆是幹練之人,相對於其他部門來說,嘴也不是那麼雜。
陸東庭讓她到總經辦,估計也是出於這方面考慮。
其實她昨晚對陸東庭說沒有空缺的職位就算了的話,並不是面子話,而是她覺得,她和他公佈之後,她應該在東盛待不長久,可要是能進來的話最好,消息會靈通很多,就比如說第二天她就得知瑞士JBG銀行的一位負責人已經抵達上城。
蘇窈主動提出跟陳經理一起去接機,在機場看見蘇淮生和他助理的時候,她一點也不意外。
回去的路上蘇窈跟陳經理說:“明天晚上跟這位負責人的見面,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可以,”陳經理一口應了,因爲這位老外並不興國內酒桌上談事情那一套,所以約的地方是一家商務會館,若要上酒桌的話,陳經理是萬萬不會讓蘇窈再跟去的。
只是這天晚上,蘇窈並不知道同行的姜初映。
她看見這位幹練的律師時,愣了愣,姜初映一雙丹鳳眼,一頭利落馬尾,清麗的面容眉間隱有一絲英氣,不見絲毫柔弱,更沒有淚眼朦朧,腦海中記憶猶新的那句哽咽的‘我認識他十二年’彷彿並不是面前這個女人說的。
蘇窈喉嚨乍然哽了哽,底氣不足的人,很少有擡起驕傲的頭顱的時候。
一輛車,蘇窈和姜初映坐在後座,陳經理坐在副駕駛。
姜初映人很安靜,看見蘇窈時,淺淺一笑,禮貌性的打了句招呼,然後似聊天一樣說了句:“陸太太,你婚禮上很漂亮。”
蘇窈臉色微微一僵,扯了扯脣角,撐着淡淡的笑迴應:“謝謝。”
“不過你們婚禮挺倉促的,這段時間陸總又很忙,這下連度蜜月都沒法去了。”
蘇窈從她語氣中聽不出類似與嫉妒、羨慕或挑撥離間的調調,就是很平常爲了打破沉默氣氛的普通聊天的語氣。
而蘇窈卻如同背脊爬上一層蠕蟲,那種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不自在,使她連呼吸都很緊窒。
蘇窈,“他一年到頭都很忙,無論什麼時候辦婚禮,應該也沒法去度蜜月。”
“是嗎?可惜了。”姜初映回以淡笑。
蘇窈不知道是姜初映看得太開,還是隻是跟她一樣在隱藏情緒?
這種對方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卻不得不維持表面和平的狀況,真是讓人如坐鍼氈。---題外話---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