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溪輕勾着嘴角,那聲輕飄飄的‘呵’,不需多餘贅述就已經訴出了她所有的嫉妒。
“說實話,我一開始都以爲,你這種送上門去的女人陸東庭會瞧你不起,誰知道……”她突然頓住,輕輕側了一下頭,似乎是找不到形容詞,她聳聳肩問蘇窈,“要是你一開始就知道對陸東庭會像我當初對秦珩那樣執念深重,割不掉捨不得,你還會傻到一再想跟他離婚嗎?”
人在與他人做出比較的時候,往往想從對方身上尋求那麼一絲優越或者安慰。可蘇西溪照搬此法的時候,除了能撥動蘇窈的痛感神經,自己卻也沒感到絲毫爽快,那一瞬間,她感到恓惶又愴然。心口那處的豁口,又開始穿過簌簌冷風,像被掏空的窟窿。
蘇窈對她口中的一切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但獨獨聽到陸東庭三個字的時候,從指尖到心尖兒都在顫。
“你和秦珩?”她忍住瘋狂想要外涌的酸楚,定定地冷眼乜着蘇西溪,聲音有些許喑啞,“少拿我跟他與你們相提並論。”
蘇西溪從她口中聽到對自己那段感情的否定,靜默了半晌,涼涼笑着,咬着牙意有所指的說:“求而不得的人費盡心思,被偏愛的人卻肆意揮霍。”
蘇窈不屑,“求而不得?你得不到的,並不是我稀罕的,我苦苦相求的,你又認爲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你求而不得,我肆意揮霍?蘇西溪,你少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當真該明白,自己的立場就是自私兩個字的最好詮釋。”
蘇窈彎着腰疲軟地陷在沙發裡,目光卻冷灼地盯着蘇西溪,語氣冷硬篤定,“所以,別回憶你曾經有多可憐,我不會有絲毫的觸動,誰沒有過過身心折磨的日子,我可憐自己也不會可憐你。所以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你想從我這兒拿什麼交換,用你想要的,換我想要的,很公平,很互補。”
蘇西溪直接忽視掉她前半部分的話,重點抓得極準,“哦?我想要的,就因爲陸東庭,你真的什麼都會給?”
冷氣鑽進毛孔,靜默得彷彿能聽見呼吸的聲音,蘇窈垂着的睫毛微顫,蘇西溪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是思考,還是已下決心。
“我要,”蘇西溪交疊起雙腿,微微傾身看着蘇窈,一字一句,說得字正腔圓,“你在蘇氏的股份。”
蘇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內心和表情都沒有太大的波動,彷彿一開始就已經料到。
周遭陷入安靜,蘇窈同她對視幾秒,看似經過深思竭慮實則毫不猶豫的說:“好。”
蘇氏的股份,她早已把大頭給了蕭宋離,如果她是無業遊民全倚仗蘇氏這點股份過活,那無疑是要抽掉她的生計。
但是她現在是Walrad的股東,雖然收益不如蘇氏,至少足以滿足她寬裕的日常所需。
唯一不同的是,這些股份,曾是她的執念,是她不惜一切也要拿回來的、屬於她屬於蕭家的東西。
蘇西溪並未得意忘形,只是淡淡露齒一笑,譏誚的說:“蘇窈,你現在輕而易舉的說好,有沒有想過你曾經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從蘇淮生手裡拿回這一切?”
蘇西溪很明白,這些股份於蘇窈而言並不是一堆象徵着利益的複雜股市曲線,她更想證明的是,即便輝煌一時的蕭家已經不復存在,至少它留下的東西還能成爲蘇家的掣肘。
蘇窈沒說話。
蘇西溪不知道她是不曉得該怎樣回答,還是根本不屑回答。
蘇窈因爲陸東庭,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同樣因爲陸東庭,再將得到的再拱手相讓。兜兜轉轉,百轉千回,她還是什麼都沒得到。
蘇西溪很想以此爲由安慰自己,轉念卻又想到,或許蘇窈從來沒有將蘇氏放在眼裡,即便她在蘇傢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會遺憾,因爲她有陸東庭。
那她蘇西溪呢?
她有什麼?
“僅此而已嗎?”蘇窈目無波瀾問。
“怎會?”蘇西溪一臉你真單純的笑意。
“我還要你,不管將來蘇淮生給你任何東西,你都不能接受,無論是遺產,還是在世時的財產贈予。你、陸東庭和蕭宋離也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做出任何有損蘇氏利益的一切。”
蘇窈看着蘇西溪,突然覺得她也真夠可憐,“我不接受,那你就確定他的財產會傾數給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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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我的事了。”她說到這兒頓了一下,“還有,我要你,讓蕭宋離把蘇氏的股份也轉讓給我。”
蘇窈頓時眉心一皺。
“怎麼?不願意了?”蘇西溪笑着摸了摸自己圓潤的指甲,掀起眼簾大量了一眼沉着眼深思的蘇窈。
蘇窈想了想說:“股份爲蕭宋離個人所有,我無權干涉。”
“那我……”
蘇西溪正要聳聳肩的時候,被蘇窈打斷了話,“你可以以蕭宋離手上股份的市價計算,我另外折現給你。唔……只是可能需要比較長一段時間,現在我在酒店的股份賣出去也賣不了多少錢,但以前陸東庭幫我做的投資一直都有比較高的收益,我請專業人士評估之後再轉到你名下。”
蘇窈平靜得讓人害怕,蘇西溪卻不再淡定。她說得不以爲然,可一字一句都如同驚雷,將蘇西溪震得一臉難以置信。
“蘇窈,你瘋了吧,”蘇西溪表情有些怔,一再強調,“那樣的話你會一無所有。”
蘇窈不以爲然,面帶輕嘲,氣定神閒地反問:“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蘇西溪嗤笑一聲,看向一邊,喃聲道:“蘇窈,你可真是陷得徹徹底底,不負衆望。”
蘇窈想起了蘇西溪剛纔的話中的意思,大意爲她多麼喜歡秦珩,可他們之間有多大的不可逆的隔閡。
她問蘇西溪:“要是今天你是我,你願意爲秦珩做這些嗎?”
蘇西溪看着休息室的門的方向,下頜因漸漸咬緊的牙齒而出現屬於女性輪廓的堅毅棱角,可她卻半晌無聲。蘇窈能想象出,她內心正遭受着怎樣的煎熬與撕扯,就如同蘇西溪提及陸東庭的時候,她的感受。
果然,她和蘇西溪有些地方還是不盡相同,都喜歡在對方傷口上撒鹽,誰先跳腳失措誰先輸。
蘇西溪再轉過臉來的時候,嘴角勾出一個笑,“我專門擬了個協議,到時候拿去公證,你先簽了吧。”
蘇窈看着她遞來的A4文件紙,上面白紙黑字寫清楚了條條款款,大意是她以後將無法獲得蘇淮生乃至蘇氏絲毫利益,條款細緻,無空可鑽。這讓蘇窈想到了四個字,有備而來。
她甚至在想,蘇西溪什麼時候就開始做這些打算了?
但是一一掃下來,她卻沒有看到任何條款說明要讓蕭宋離也讓出手上股份。
再細想過蘇西溪剛纔說話的語氣,她瞬間明瞭,蘇西溪只想讓自己在蘇家的地位不再被動搖。
有些道理蘇西溪還是明白的,她若是將蘇窈逼得走投無路,就算白紙黑字畫了押讓蘇窈答應以後不再找她麻煩,可陸東庭這樣睚眥必報的人,她不敢賭也賭不起。
反正今後蕭宋離手上那些股份也並不能再輕易撼動蘇淮生和蘇西溪最大股東的地位,這筆交易,算是公平。
蘇窈簽了字蓋了私章,蘇西溪將裝有證據的文件袋交給她,想了下,還是出聲鄭重提醒道:“這份資料,不能提前讓任何人知道,並且一定要作爲底牌亮出。”
蘇窈喉嚨微動,拿過文件袋,“多謝。”
蘇西溪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隨後收了回來。
“你等一下,”蘇窈站起來的時候,蘇西溪叫住她,說:“我很好奇,所以問你,陸東庭把所有不懂產給你了,用一部分抵蕭宋離的股份都綽綽有餘,爲什麼不?”
蘇窈心裡翻動,她沒看蘇西溪,垂着頭將文件好生收好,嗓音微微喑啞:“知道什麼叫夫妻共同財產嗎?沒有一方的同意,不能隨意亂動。”
蘇西溪還是覺得蘇窈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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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窈上了車,沒有立刻就走,用手輕緩地揉了會兒小腹,她望着光線刺眼的入口方向,想起了離開辦公室之前蘇西溪說的話。
“你剛纔問我,如果我是你,我會不會爲了秦珩那樣做。如果是兩三年前的我,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現在,我看得比你,比所有被愛情矇蔽雙眼的天真少女明白得多。我爲之真心付出的男人視我如廉價敝履,喜歡我的卻僅僅把我當做慰藉工具,只此兩個男人之後,我才知道,錢,纔是最重要的。至少有了它,我再站到他們面前的時候,可以昂首挺胸。我不必再依附於誰,不必廉價地送上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那時她還坐在辦公椅上,交疊着腿,昂着下巴對着落地窗的方向。因爲角度問題,蘇窈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蘇窈睫毛輕顫,閉了閉眼睛,腦海裡都是陸東庭。
正文 425.蘇窈盯着戒指許久,手腕一轉,將東西緊緊握在手心裡
蘇窈去接陸希承之前,去了一趟紫園的別墅。
家裡的一切,跟陸東庭走的那天沒什麼區別,臥室陽臺的欄杆上,因爲幾日無人打掃,蒙了一層薄薄的灰。
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鐵藝圓桌上,擺着一隻菸灰缸,她往裡面睨了一眼,裡面擰熄着幾個菸頭,她心底某處突然漫過一種莫可名狀的觸動,潮溼而悶熱,就像身臨其境看見晚風寒涼的夜裡,陸東庭坐在這兒抽菸的場景。
照着她印象中的模樣,應該是眉眼染着涼意,青煙後的一雙深邃黑眸微眯,將煙放入脣間的時候,眉心輕擰。
蘇窈扒着欄杆的手一緊,瞪着眼睛看向後院的游泳池,短暫中的幾秒鐘,她感到整個人都彷彿陷入了無所適從中。
陽光正烈,曬得她眼睛酸澀,蘇窈舔了下脣,折身就進了臥室,定了定腳步,將紗簾和色調厚重的銀灰色窗簾一併關上,蘇窈進來時沒開燈,臥室裡的光線彷彿瞬間被抽走,連空氣都變得像夜晚那般靜謐。
蘇窈走到牀邊,窸窸窣窣一陣之後,鑽進被子裡,一呼一吸,頓時一種乾淨而熟悉的味道將她重重包圍。
蘇窈閉上眼睛,眼前的黑暗讓她有種錯覺,就像回到以前每個大同小異的夜晚裡,她和陸東庭頂多一手之隔,伸手就可以觸碰到的距離,她可以感受他均勻沉穩的呼吸。即便是無眠夜,那種安心的感覺也可以使她擺脫輾轉的煎熬。
不知道陸東庭有沒有這樣想過她。
蘇西溪今天問她,要是早知道是今日,她放不下他,思念深入骨髓,她還會隨意浪費以前的日子,錯過分秒伸手就能畏進他懷裡的時候嗎?
她其實答不出來,人比天氣善變,感情比風雲莫測,換句話說,如今是由過去的每一步促就,既改變不了當時的因,也扭轉不了現在的果。當初有多糾結,現在就有多追悔莫及。
可惜世上難買早知道,更難買後悔藥。
有時候突然靜下來,她會開始自回憶自己和陸東庭是怎麼開始的,陸東庭爲什麼會答應娶她,這就像先有蛋還是先有雞一樣是個不解之謎。尤其是被別人三番五次戲謔過,自以爲拿捏住了陸東庭的死穴殊不知老虎永遠是老虎,他容忍你不過是覺得你有趣,亦或者是隻想留着你做明天的午餐而已。
然後,她越想就越覺得一見鍾情鐘的不過是臉,日久生情纔是維持多巴胺分泌的關鍵。
無數次回憶,無數次得到同樣的結果,循環往復,她更加難以擺脫陸東庭的存在感。
眼睛又酸又燙,蘇窈閉着眼皺了皺眉,習慣性地伸出手拉開牀頭櫃的抽屜往裡摸眼罩,卻忘了自己睡的是陸東庭這一邊。
什麼小物什被她的手指撥開了,撞到抽屜邊緣,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她手指摸索了一下,捻住,手卻頓住了,人也怔了怔。
呼吸滯住幾秒,她伸手拉開了牀頭燈,一枚男戒立在指間,燈管下指環芒輝清冷,就像陸東庭今天的黑如濃墨的瞳仁和挺拔卻冷淡的背影。
蘇窈盯着戒指許久,手腕一轉,將東西緊緊握在手心裡,翻了個身躺下。
她大大的睜着眼睛一眨不眨,沒過多久,有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下,滑過鼻樑,淌在枕頭上。
枕頭越來越溼,蘇窈眼前也越來越迷濛,她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漸漸的,鼻塞無法呼吸,她捏着被角,張開嘴脣呼吸,喉嚨嗆了一口氣,不防讓抽泣聲溢出,就再也收不住。
她整個將頭埋進被子和枕頭裡,嗚咽的哭聲摻雜着壓抑,纖瘦的背脊和小腿裸|露在外面,一下一下的顫動,就像被人一頭扔進海浪裡,隨波漂浮,無助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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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窈醒來拉開窗簾往外一看,已經可見深紫色天幕之上隱隱墜着滿天繁星。
將陸東庭的戒指隨手套在拇指上,匆匆收拾了一下,對着鏡子裡那雙腫脹的眼睛發愁,隨後用冷水敷了敷,補了妝又滴了幾滴眼藥水,才趕去葉棠茵家裡接陸希承。
離開時,車子剛駛出地下停車場,可以看到兒童遊樂區有許多小孩子被家長帶出來飯後玩耍。
陸希承扭着小身板兒去看,肉嘟嘟的兩頰都要貼在車窗上了,一邊暗中哼哼唧唧的使勁,最後使勁拍打束縛着自己的兒童安全座椅。
“媽媽,外面玩!”
蘇窈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見小傢伙粉嫩的嘴嘟張着,一臉嚮往的看着外面的小朋友們。
蘇窈看了下時間,不到八點,於是將車靠邊停了,帶他下去玩了一會兒。
蘇窈問張嬸,“他下午一直在家裡玩嗎?”
“對呀,希承上午鬧騰了太久,午覺又睡得晚,一覺醒來都到了吃完飯的時間了。”
蘇窈彎着腰牽着陸希承,頭隱隱作疼,白天睡那麼久,晚上估計又有得磨人了。
蘇窈陪小傢伙玩了一會兒滑梯,短短時間就出了一身汗,剛把他抱到鞦韆的塑料椅上準備給他拍照,手機頂端跳出來一則微信通知,來自顧漣漪。
蘇窈讓張嬸看着下陸希承,她點開看微信,顧漣漪問她:你今天見到陸東庭了吧?
蘇窈臉上的笑收了收,回覆:見到了。
顧漣漪沒一會兒,飛快回復了:那他有沒有說讓寧欽和姚現去香港那邊做什麼?寧欽的電話上飛機之後就一直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我又沒有姚現的電話。
蘇窈看見最新的一條消息,眼睛一跳。
雖然她心裡在第一時間已經猜到了,但是下意識反問想確認:什麼香港?
之後顧漣漪就沒有再回復了。
顧漣漪多半不知道她根本連陸東庭一個高清側臉都沒看到,也根本沒參與他們的計劃討論,而這一切寧欽也沒有告訴顧漣漪。
如果是去了香港的話,應該走得匆忙,沒有太多時間解釋太多。
蘇窈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給寧欽,耳邊傳來機械女聲提示她暫時無法接通。
她又撥給姚現,沒響幾聲就被接起。
“喂,陸太太。”蘇窈忘記了什麼時候,寧欽將她的稱呼又從蘇小姐改回了陸太太。
“你們在香港?”蘇窈開門見山,語氣還算平靜。
“對……”
蘇窈站在綠化帶旁,高大繁盛的枝葉籠罩着她的身影,她單手抱着胸,問:“你們去幹什麼?”
姚現沒有說話,電話被寧欽接了。
“老陸讓我們來找陸翰白,想讓他上法庭,一方面以某些條件給他做交換,二來想用他給祁老爺子造成一點威脅。”畢竟陸翰白雖然沒有直接和東南亞毒販往來,但是可以指證祁靖朗,就算他不願意,陸東庭也有辦法讓他點頭。
“但是,”寧欽話鋒一轉,語氣凝重而快速,“我們到療養院來,連陸翰白的影子都沒了。看守他的八名保鏢、專門負責他的醫生和看護都被打暈關在他以前住的二層獨棟病房裡。”
“什麼時候的事?知道是誰帶走了他嗎?”蘇窈這次是真的頭痛,堪堪能用焦頭爛額來形容。
“應該就是我們來之前的三四個小時左右。同時段的監控全部被黑,植入了一段醫院前一天的監控錄像,所以一開始都沒有人發現異常。這家療養院是老陸買下來的,陸瑞姍的手伸不進來,唯一大費周章能拐走陸翰白,還不被人發現的……”
蘇窈幾乎想也不用想,“祁向鍾。”
這個時候,蘇窈不得不損德地想,這個祁老爺子真真是寵愛祁靖朗這個二兒子,臨死了都不忘要給他掃清障礙,保他前路無阻。
寧欽沉默。
“不用找陸翰白了。”
寧欽直覺靈敏地察覺到了什麼,低沉聲線微微上揚,“爲什麼?”
“我這兒有比陸翰白更有用的東西,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立刻買機票。”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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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蘇窈給陸希承洗了澡,本想先將他哄睡,然後去看一看蘇西溪給的那些資料,必須要一再保證沒有差錯。
如蘇窈之前所想,陸希承下午睡太久,即便已經快要夜深,依舊精力旺盛,還非要蘇窈陪他一起玩。
蘇窈扒下像八爪魚一樣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兒,將他放在牀上坐着,“你好好呆在這兒,媽媽去給你衝牛奶。”
陸希承躺在牀上,以一種異常柔軟的姿勢扳着自己的腳打了個滾。
蘇窈剛進廚房從消毒器裡拿出奶瓶,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子從外面晃進來,站在她腳邊,眼睜睜的看着她。
“不是讓你等着嗎?”蘇窈熟練的往溫水裡兌奶粉。
陸希承嘻嘻一笑,抱住了蘇窈的腿,蹭了蹭自己的小肚子,“水水燙,會燙到你。”
“不燙,水是之前就晾好的。”
蘇窈抱起他,將奶瓶塞進他手裡,然後要將他放進嬰兒牀裡,陸希承見狀,猛地使出吃奶的勁將放在蘇窈腰上的短腿夾緊,緊緊抱緊了她的脖子,一邊還暢快的喝着宵夜。
蘇窈別無他法,將他帶進書房裡抱在腿上,自己看資料。
正文 426.蘇窈,你已經淪落到看《絕望的主婦》助眠的地步了嗎?
陸希承悠閒的賴在蘇窈懷裡吸着奶瓶,眨巴着眼睛,安安靜靜的發呆。
蘇窈將那疊資金流水明細翻了翻,從時間上來說,都沒什麼問題,往來郵件的內容與明細能夠對應,二者相加,應該是很有說服力的。
只是法律上的東西,她懂得自然沒有寧欽多,還需要讓他細緻地看一下,如果有法律效益並且能作爲證據上交法庭,再做之後的打算。
蘇窈打開電腦將U盤插上,裡面是紙質資料的電子備份。
鼠標指針往下移動的時候,指在了一份mp3音頻文件上,蘇窈知道,那應該就是祁靖朗的錄音。
蘇窈盯着電腦屏幕走了一下神,正準備點開音頻一聽,突然一隻奶嘴湊到自己嘴邊。
“喝完啦。”陸希承舔了舔自己嘴邊的奶漬,笑起來一雙瞳仁黝黑晶亮。
蘇窈晃了晃空奶瓶,放在一邊,親了親他頭頂上軟軟的髮根,溫聲問:“要睡覺了嗎寶寶?”
“不睡不睡,”陸希承往上蹭了蹭,抱着蘇窈的脖子,帶着重重嬰兒肥的臉頰挨着蘇窈的臉,肆意撒嬌,“去玩嘛。”
陸希承說着,用手指了指門外。
蘇窈聞着他身上獨屬於嬰孩兒的奶香,心裡也涌起牛奶般濃醇的暖意,聲音溫柔,語氣卻也堅決,“不行,現在已經很晚了。”
陸希承將兩腿一伸直,熟練的從蘇窈腿上滑下來,拉着她的手指就要將她往外拖,一邊拖一邊哼哼的暗自使着勁兒。
蘇窈看他那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不免開始自我反思,是不是一直以來對陸希承都太嬌慣了,所以他在陸東庭面前能規規矩矩,在她這兒就變成了爲所欲爲,而且還十分聰明地慣用撒嬌的手段拿捏她,因爲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種定律,只要他裝乖賣萌,就可以從她這兒得到自己想要的。
作爲家長,自然知道這種程度的小淘氣無傷大雅,但要是任其發展下去,量變引起質變,難免不會長成一棵歪脖子樹。
但在陸希承短短兩年的受教生涯中,一直有着陸東庭樹立起來的父親的權威約束着他,所以他還好,沒長歪。
可如今陸東庭不在,她雖然能以溫和的教育方式引導他,但是少了父親唱黑臉的角色,會助長小傢伙的威風。
而蘇窈向來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個弱勢慈母,可以罵可以生氣,但是對心頭肉陸寶寶下不了狠心去唬去疾言厲色的‘教育’。
而且,只要他提出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她便恨不得將一切都送到他面前。
現在,她意識到了陸東庭對於她,對於家庭的又一重要性。
蘇窈心底輕嘆一口氣,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來,拍拍他光着的小腳,拿起他的小拖鞋往臥室裡走去。
“你想玩什麼?”
“看PeppaPig!”
蘇窈義正言辭的告知:“現在已經很晚了,不能看電視。”
“那看GravityFalls!”
在陸希承的理解中,豬小妹是‘電視’,那《怪誕小鎮》就不是啦!
蘇窈放棄給他解釋了,直接將小傢伙抱到牀上,用iPad給他看了一集豬小妹。
陸希承看得入迷,舒適地窩在蘇窈柔軟的懷裡,眼看着他睫毛直往下垂,蘇窈關上iPad,然後打開牀頭書,給他講睡前故事。
小傢伙很快昏睡了過去,蠕了蠕嘴脣,白皙的皮膚清晰可見眼皮上淡青色的毛細血管,蘇窈輕輕動了動,他又半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蘇窈將他放在小枕頭上,自己靠在一邊,輕輕拍着他,自己戴上耳機打開之前正在看的美劇消磨時間。
母子相伴,蘇窈聞着小傢伙身上的奶香尤其的安心,自己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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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蘇窈被臥室的開門聲吵醒,腳步輕不可覺,半睡半醒之間,她竟然生出了一種陸東庭回來了的錯覺。
她睜開眼睛猛地往門口方向一看,卻見到躡手躡腳想要靠近牀邊的顧漣漪。
蘇窈同顧漣漪一起愣了一下。
顧漣漪訕笑。
蘇窈眯了眯惺忪睡眼,“你怎麼來了?”
張嬸從門口伸進一個頭,“顧女士說來看看您。”
“顧女士?”蘇窈可樂,覺都醒了,咧嘴笑倒在牀上。
顧漣漪抿着脣,牽出一個尷尬中透露着疲憊的微笑。
張嬸解釋,“剛纔我叫她顧小姐,她害羞的說別叫她顧小姐嘛,我就叫她顧女士咯。”
顧漣漪勉強維持微笑,吸了一口氣,“或許……你可以叫我寧太太呀。”
“哦哦哦!寧律師是你老公哈!我給忘記了,我以爲齊律師是你老公,我老是給搞混,所以不敢隨便開口嘛。”
顧漣漪微怔,“你是說……齊宗臨?”
“對呀。”
蘇窈清清嗓子,想起這三個律師的三角戀,忍俊不禁,憋着笑說:“張嬸你先出去吧,給希承衝下奶粉,他應該快醒了,我等下來給他做輔食。”
張嬸走了之後,顧漣漪三兩步飛撲上來,掐着蘇窈的脖子凶神惡煞的說:“你厲害嘛,都有力氣擠兌我了,枉我昨晚還擔心你來着。狼心狗肺的女人!白眼狼!”
“顧女士,放過我吧,我們家兒子要醒了。”
“哼!”顧漣漪咬牙切齒瞪了她一眼,纔不情願的將手從她脖子上拿開。
顧漣漪眼睛一瞥,看見枕頭邊倒下的iPad屏幕裡還放着美劇,耳機揉成一團壓在了蘇窈的脖子底下。
顧漣漪驚奇的嘖嘖有聲,“蘇窈,你已經淪落到看《絕望的主婦》助眠的地步了嗎?”
蘇窈拍開她的手,將快要沒電的iPad扔到一邊。
顧漣漪坐在牀邊,“你可別說,這個劇的名兒真是十分貼合你的現狀!”
“我看起來像主婦?”蘇窈挑眉。
“不,你看起來很絕望。”顧漣漪笑倒,甚至想要錘牀。
蘇窈,“……”
經過顧漣漪這麼一鬧,蘇窈心裡倒是少了幾分沉重。
陸希承悠悠醒來,翻了個身往蘇窈身上爬。
蘇窈接過兒子,給他穿衣服,問顧漣漪:“你一個人來的?”
顧漣漪頓了一下,點點頭。
“寧欽剛回來一會兒,我讓他補會兒覺再跟你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