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早上六點過,蘇窈不知道爲什麼陸希承今天起這麼早,還自己打開臥室門,抱着他讓他安靜點。
陸希承不但不聽,還從被子裡爬出來,將整個小身板壓在陸東庭趴着的背上,還特得意的笑。
陸東庭一把轉身將他拎起來,陸希承被這變故嚇得一懵,然後看了眼自己騰空的雙腳,覺得好玩,手舞足蹈的笑得更開心了。
陸東庭無計可施,將他放下來,問:“想不想去幼兒園。攖”
蘇窈頓時看向他。
陸希承低下頭去拿蘇窈手裡的手機,順便回了句:“不想。”
“不想也得去。”
陸希承昂起頭,嘟起嘴反抗道,“不!償”
陸東庭氣笑,“你知道什麼是幼兒園麼?”
陸希承想了想,“不知道。”
蘇窈打斷父子倆的對話,說:“不是說了暫時不送他去幼兒園麼?”
“不去幼兒園誰帶他?你不是準備工作了麼?”
“先看看,等我忙起來再說。”
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葉棠茵正走到門口,幫他們把臥室門帶上。
蘇窈抿着脣看向陸東庭:“媽會不會聽見了?”
陸東庭不答,寬慰她說:“聽見又怎麼樣,沒事,我待會兒跟她說去。”
結果剛起牀陸東庭還沒說什麼,葉棠茵就先發話了,“你們倆是不是要把寶寶送去幼兒園啊?這麼小,去了容易被欺負,前段時間不是纔剛上完早教麼,先別急。”
陸東庭商量着說:“蘇窈要是工作了,閒暇的時間也少了,沒時間帶他。”
葉棠茵瞪他一眼,“你們沒時間的時候就把他給我帶啊。”
“你不是要回倫敦了嗎?”
葉棠茵心裡一急,本來是想給這倆人制造單獨相處機會的,結果就要把孩子送幼兒園,她是極力反對這麼早將孩子送去學校的。
立刻說:“我,我又沒說回那邊定居,我只是去處理一些事情,過段時間就回來。”
陸東庭停下吃早餐的動作,看向心虛的葉棠茵:“那你樓上那兩個28寸的行李箱,我以爲你要搬家。”
葉棠茵立刻反駁,“搬……搬什麼家啊,女人的東西向來很多的,你懂什麼。”
葉棠茵蔫了,不得不取消了回倫敦定居的計劃,上飛機的時候就已經想清楚了,她要去把那邊的財產處理一下,直接回國來定居,到時候買一處離小兩口近點的房子,來往又方便了,又不會打擾到他們。
葉棠茵頓時在心裡給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開開心心的踏上了旅程,準備在歐洲多轉悠幾天,好好留個紀念,最後再享受一個人放飛自我的時光。
旁邊座位的一名中年男人見她一個人在那兒喜不自勝,覺得這太太好笑,勾了勾嘴角。
葉棠茵餘光瞧見,頓時擺出貴婦的高姿態,“看什麼?”
“太太……”
葉棠茵頓時跟人喝去:“誰是你太太?!”
對方:“……這位夫人?”
葉棠茵總覺得自己很年輕,似乎被稱爲葉小姐,葉女士,還是昨天。
她挺挺身板兒說:“我單身呢。”
“哦,那女士,不好意思,我剛纔只是覺得你一個人在笑,似乎是遇見了什麼開心的事,多注意了一下而已,叨擾到你不好意思。”
葉棠茵喜上眉梢,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哦,我只是想到我的小孫子。”
“咦,你不是說你單身?”
葉棠茵橫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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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棠茵走的第二天,蘇窈跟景案聊了一會兒,說自己有意向投資Warlad,景案立刻往她郵箱發了資料,公司的起源分店,以及內部運營和發展概況都包括在內。
蘇窈當初出事,蘇氏股份套現的事也就暫時擱置了。
現在蘇氏的發展有所起色,她打算只套現百分之一,加上之前兩年的盈利分紅,她手上也有一筆錢在那兒,剩下百分之四留在蘇氏,作爲股東每年分紅利潤還是很可觀的。
跟齊宗臨說了這事之後,齊宗臨讓她第二天下午去他的事務所,他早上要開庭。
葉棠茵走了,蘇窈便只有將陸希承帶出門。
將他放在後座的安全座椅上時,蘇窈跟他說:“媽媽今天有事情忙,你要乖乖的,不能鬧脾氣知道嗎?”
陸希承將手裡那一小塊提拉米蘇塞進嘴裡,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蘇窈替他揩去嘴角的碎屑。
剛出門,齊宗臨就打電話說,在外面談事情,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了。
蘇窈說:“你在哪兒,不如我直接過去?”
齊宗臨欲言又止,最終有些勉強的說:“也行。”
蘇窈到了地方纔知道齊宗臨爲什麼語氣聽起來略有些‘勉強’,跟他談事情的那個高挑又幹練的女人,是姜初映。
蘇窈沒想到會在這樣未知又巧合的狀態下見着她,蘇窈左手推着防震嬰兒車,右手抱着陸希承,看向卡座上那個一言一行非常職業的女人時,她也很快的注意到了她。
越過齊宗臨,視線落在蘇窈身上。
猛然怔住了正,霎時間看起來有些無措,像極了蘇窈最後一眼在看見的她,站在玻璃窗外,看起來還有些狼狽,透過那堵透明的玻璃,她的目光也是這樣,無措。
蘇窈想,這樣的姜初映,看起來竟然像個弱者。
齊宗臨伸手給她打了招呼,手合成拳狀,捂住嘴有些尷尬的咳了咳,然後讓蘇窈找個位置先等一下。
那一桌,除了齊宗臨和姜初映,還有兩個陌生人,時而有些激烈的爭吵起來,似乎是雙方的當事人。
在那之後,姜初映代表自己當事人說話的時候,明顯邏輯被打亂,眼神飄忽,齊宗臨也覺得這麼談下去沒意思,終結了此次會面,“不如你們回去再考慮考慮,總之在財產分割這方面,我和我的當事人都不會讓步。”
齊宗臨的當事人是個男人,一身名牌西裝,人魔狗樣,衝對面的女人一昂頭,不屑的說:“聽見沒,不讓步,鬧上法庭誰都沒面子,你適可而止,別在盤算着獅子大開口。”
齊宗臨皺了皺眉,對面姜初映目光犀利的看了一眼這名男人,“獅子大開口?陳先生,我的當事人是陪你從出租屋奮戰到別墅的女人,你婚內出軌,錯在先,你的妻子有權分割婚內財產,該適可而止自我反思的是你。”
男人冷笑了兩聲,指着女人的鼻子說:“我告訴你,等我找到你養小白臉的證據的時候,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女人瞬間惱羞成怒,端起面前的熱茶就澆在男人的頭頂上,頓時,男人臉上茶水橫流,頭頂沾着茶葉,又冒着熱氣,還被燙的大吼大叫,別提多狼狽,周遭的人都看了過來。
齊宗臨糟心的捏了捏眉心,立刻制止了要相互施暴的二人。
好不容易將這些人打發了,這邊位置也不能做人了,又溼又亂,齊宗臨走到蘇窈那桌。
他解開西裝扣坐下來,扣扣桌面,招呼正專心看風景的蘇窈:“陸太太挺有閒情逸致的,對面那麼吵你都不看一眼。”
“有什麼好看的?現實鬧劇看多了會懷疑人生的。”
“喲,這是怕被人性的黑暗面荼毒啊?”
“那是。”蘇窈勾勾坐在裡坐的陸希承的下巴,“叫齊叔叔。”
陸希承乖乖的喊:“齊叔叔。”
“好小子,長這麼大了。”說完眯着眼看了小傢伙一會兒,下結論道:“太像陸東庭了。”
說完從公文包裡拿出資料和文件,“你確定是百分之一吧?一會兒全部,一會兒百分之一的,知不知道我擬合同很麻煩?”
“你又不是白做的。對了,之前請那個經理人一點不專業,還不如我自己打理,但是我覺得挺麻煩,你有沒熟悉的經理人,介紹給我啊。”
“你這人,是因爲不習慣假手於人吧?我介紹再好的人給你,你可能都不會滿意,你家裡不是有一位專業的嗎,你那點小錢,僱他綽綽有餘。”
蘇窈支腮,“人不在乎我那點小錢。”
齊宗臨看也沒看她,翻着文件,“在乎你不就行了。”
蘇窈咂咂嘴,喝了口白開水。
“喲,口味這麼淡?”齊宗臨問。
蘇窈吁了一口氣,“養生。”
“你養什麼生?生二胎啊?”
蘇窈清了清嗓子,催促道:“你倒是快點。”
“直催我快點,你好跟那位去敘舊麼?”齊宗臨似笑非笑往遠處座位上看了一眼,去而又返的姜初映獨自坐在那兒。
正文 334.334.你是不是在意你出事的時候,陸東庭卻在我身邊
“直催我快點,你好跟那位去敘舊麼?”齊宗臨似笑非笑往遠處座位上看了一眼,去而又返的姜初映獨自坐在那兒。
姜初映重新叫的咖啡正熱氣騰騰,而她盯着攤在面前的文件,許久也不曾翻頁。
蘇窈往那邊方向瞟了一眼,臉上表情淡了些。
目光落在齊宗臨置身事外般的表情上,她淡笑,“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麼?”齊宗臨故作不知攖。
蘇窈想了想,張張脣,欲言又止,隨後作罷。
她沒說什麼,反倒是齊宗臨主動爲自己開脫,“不是你自己說過來找我嗎?我想這兒肯定要耽誤會兒時間,不能勞煩你等我太久,又想着,既然是公事,那麼暫且可以將私人恩怨放置一邊。償”
也不知道他是在解釋還是以刻意給人添堵爲樂。
他喜歡的女人生了個女兒,但不是他的,天知道當初被這事堵得有多難受。
都不是什麼人生平順的主,大家就相互取樂吧。
以上這些想法皆來自晚上蘇窈給他發了段寧欽一家三口拜年的視頻之後,那是後話了。正所謂,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蘇窈不接話,轉移了話題,“現在蘇氏股票走勢不錯,套現的收益應該不錯。”
齊宗臨那嘲笑一點都沒掩飾,“你這話題轉得生硬。”
不過好在之後的談話都回到了正軌,聊了半個多小時,齊宗臨臨走前給了她一些文件和流程之類的。
蘇窈收起來,齊宗臨年後工作很忙,接到電話便趕着赴下一個約,她也抱着陸希承準備回家。
彼時的小傢伙已經精神蔫蔫的了,畢竟是小孩子,這裡沒什麼娛樂,可他即便困也沒鬧騰,特別給蘇窈省醒。
蘇窈給他戴好滑雪帽,兩隻耳朵被包住,只露出一張稚嫩的小臉,蘇窈想把他放推車裡,他不願意,非得讓蘇窈抱着,兩隻手一伸,緊緊圈住了蘇窈,將頭埋進她脖子裡。
母子倆剛準備走,一道身影從旁側走了過來,蘇窈今天穿着平底鞋,那人穿着近十公分的高跟鞋,難掩那股獨佔鰲頭的氣勢,想讓人忽視都不行。
蘇窈轉眼看了看她,陸希承靠在蘇窈肩上,睡眼惺忪的盯着這個陌生阿姨。
蘇窈沒跟她說話,姜初映也未開口,只是擋住了母子倆的去路,將目光落在那靈巧可愛的孩子身上。
穿着保暖的黑色羽絨服,腳上套着雙雪地靴,小手小腳的,怎麼看怎麼可愛。
似乎蘇窈生了孩子之後,她們見面的時間屈指可數,蘇窈懷孕的時候,她們倒是見多多次,看着她的肚子越來越圓潤,看着有陸東庭相伴時對她的悉心照料,她心中的羨慕和不敢如雨後春筍般飛速萌芽。
羨慕多度,便回衍生成嫉妒。
她十分嫉妒蘇窈。
她也曾日思夜想過和他的孩子會是什麼樣。
而現在,親眼見着那張與陸東庭相似的幼兒,說羨慕嫉妒恨也毫不誇張。
“好久不見。”
姜初映沉默了片刻後,挑了個略顯庸俗也不會出錯的開場白。
蘇窈回以一笑,“是挺久了。”
姜初映問:“之前聽說你醒了,你現在身體還好嗎?”
“挺好。”蘇窈言簡意賅,挑着簡單且簡短的字眼回答。
姜初映便不知如何接話。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蘇窈見兩人站在過道中間,吸睛不少,覺得尷尬且好笑。
姜初映下意識伸手攔了攔她,“不是,可以再坐會兒嗎?”
蘇窈沒坐下,“你有話跟我說?”
姜初映猶豫了一下,說:“是。”
蘇窈想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陸希承已經算是很有耐心了,他累了想離開,但是見蘇窈又坐回去了,不免心急,不滿意的直哼哼,鯉魚打挺似的在蘇窈懷中繃直了身體表示反抗。
蘇窈摸摸他的臉,“不鬧不鬧,就一會兒,咱們馬上就走。”
陸希承癟着嘴,話都不愛說了,垮着一張小臉,勉強的哼了一聲,“一會兒。”
“嗯,就一會兒。”
蘇窈說完剛要將他放到座位上,他不幹,抓着蘇窈的衣服,脆生生的擡高了一個音節,“不要。”
姜初映坐在對面見着母子倆的互動,就有點尷尬了。
蘇窈懷裡抱着孩子,他正犯困,怕他着涼,用厚實的羊絨大衣包裹着陸希承,就這樣擡起頭看向姜初映,“不用再寒暄了,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語氣雖然輕淡,倒也不至於是讓人聽了不舒服的不耐煩語氣。
面對蘇窈的直白,姜初映倒忘記了從何說起。
她長髮披肩,穿着時尚的職業裝,卻將強勢和柔媚糅合得恰當,拋開偏見與恩怨,她是個優秀到幾乎完美的女人。
“我挺久沒見到陸東庭了。”
蘇窈聽着這開場白,仍舊是面不改色。
姜初映又說:“但是聽到了不少關於他和你的事情,我不是要干涉你們的意思,只是我現在見他不太方便,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轉達。”
蘇窈聽着便聽着,也不問緣由,“什麼事?”
“陸老爺子去世之後,陸家現在就像是一盤散沙,陸繼煥和陸瑞姍各懷心思,這一年也打了不少算盤,陸家幺女去世的消息你是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這件事情引發了陸瑞姍的報復心,陸苒寧的生父介紹了一位律師給陸瑞姍,日前她請那位律師吃飯,我也去了,聽出了一些端倪……”
姜初映這段話,很引人深究,比如她怎麼知道這一年來陸家內部的事情,又比如陸瑞姍請那位律師吃飯,她又是如何牽涉其中。
但蘇窈只是平靜的看着她,不置一詞。
姜初映本來以爲她肯定會問她以上那些問題,誰知道蘇窈並未按常理出牌,只得繼續開口道:“陸苒寧去世的事,並不簡單,你告訴他,他肯定會派人去查;湯顯也在幫陸瑞姍,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什麼,總之不是因爲父愛,陸瑞姍這一年借東盛名義私自投資的項目讓她手上的資本已經翻了一番,所以,這次她內鬥,她是做足了準備的。”
蘇窈平靜的聽着,波瀾不驚的點點頭,“行,我會轉告他的,還有麼?”
蘇窈越是平淡認真的反應,越是讓人覺得她並未當做一回事。
姜初映自然以爲她是意氣用事,敷衍她,頓時有些氣短,嗓門不免嚴肅了些,“蘇窈,我說的這些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認真點別不當一回事?”
蘇窈輕聲一笑,“你憑什麼覺得我不認真?既然你心裡本身就認定我敷衍你,何必跟我說這些,你直接跟陸東庭聯繫,我又不會說什麼。”
姜初映無語的笑了笑,氣笑的,反問:“我跟陸東庭聯繫,你不會多想?”
“會啊。但是能阻擋你的腳步嗎?當初我懷孕的時候你對他都還挺主動的,現在怎麼反而避諱起來了?”蘇窈臉上堆着似真似假的笑。
姜初映抿着脣,目光復雜,過後,輕嘲一聲,“蘇窈,你看,你還是很在乎的嘛。如果不是因爲顧及你的心情,陸東庭會是一副跟我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麼?別裝出一副我們對不起你的態度。這種時候,你還分不清輕重?”
蘇窈突然覺得好笑,就那麼笑出了聲,勾着脣望着她。
“姜律師,你現在好像挺敏感的,說兩句就忍不住辯解,或開脫或裝作無辜,你沒對不起我,可我也沒對不起吧?你這一腔斥責的憤懣之情是哪裡來的?”
懷中的小人兒動了一下,扭頭定定的看着姜初映緊咬牙關的臉。
“蘇窈,或許因爲我跟陸東庭有一段過去,讓你無法跟我好好談話,那就這樣吧,希望你把我剛纔說的那些轉告給陸東庭。”
蘇窈挺認真的點點頭,“行,姜律師一番苦心,必然不能辜負。難爲你現在還處處爲他着想。”
蘇窈就是有種本事,面不改色說出些尖酸刻薄的話,一字一句都往你難以提及的痛處戳。
蘇窈調了調手,將陸希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之前東西已經收拾好,蘇窈只需抱好不願自己走的孩子,然後離開。
而姜初映卻在她臨走前再次擋在她面前。
“蘇窈,你是不是在意你出事的時候,陸東庭卻在我身邊,因爲幫我而耽擱了救你的最佳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