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回來的路上,仔細思考過了陸東庭的話,蕭宋離是個成年人了,在各方面的考量和經歷的東西,相比於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她不應該站在一個年長的角度,用說教的語氣跟他對話。
更不能耳提面命的要求他怎麼做怎麼做。
但無論情面還是理面,蕭宋離這件事做很讓陸苒寧失望,他自己造成的意外,自己也該負責任。
所以蘇窈在蕭宋離還沒有回答的時候,站在事理的角度說:“你應該去找苒寧。”
蕭宋離聲音有股說不出來的沉悶,“找過了,她什麼痕跡都沒留下。估計是乘的公共交通,買了輛二手車走了,除非調出城市交通監控……”
蘇窈頭大,這確實是一件難事。
“但,找總是要找的,”蘇窈懷抱着一絲僥倖心理說:“或許她只是想暫時避開這一切,出去散散心,過不久就回來了呢?”
這一次蕭宋離沒有回答。
蘇窈瞬間感覺就像是一盆冷水頂頭澆下,心理猜想,恐怕是陸苒寧離開之前,做了什麼讓蕭宋離再想起都覺得決絕的事情。
蕭宋離吁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嘆氣,聽起來疏離又落寞得讓人慌神,“她走的前一天,來找過我,把家裡的東西全都清理走了,我本來以爲她只是跟我發脾氣,但她安安靜靜的,沒哭沒鬧,還給我做了頓飯……”
有時候,大張旗鼓的離開,不過是小心翼翼的試探,悄無聲息的退出,纔是訣別。
這個道理,蕭宋離他現在也許是懂了,但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挽回償。
“姐,抱歉,給你添麻煩了。”蕭宋離恢復如常的聲調,沉沉的語氣裡藏着一股子尖銳的冷清似的。
蘇窈說:“我這兒倒是沒什麼,只是,陸苒寧畢竟有你的孩子……”
蘇窈覺得蕭宋離對陸苒寧不是沒有感情。
愛情是時間最藏不住的東西,它像毒藥,像癌細胞,影響着你的心臟,影響着管理行爲的中樞神經,一切的情緒和言語,都是愛情的表現。
“無論你是真的愛她,還是爲了給她媽媽一個交代,找找她,我相信你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
蘇窈沒辦法再多說,掛了電話。
背後突然一暖,夜深露重的寒氣比驅散。
陸東庭身材高大,輕易就將她擁裹住,他也還未換下外套,敞開了黑色呢絨大衣將她包在裡面。
因爲太措手不及,蘇窈僵硬了一下。
等到熟悉了他的溫度,才漸漸鬆懈下來,不言不語的貼在他胸膛上。
“怎麼站在外面打電話?”陸東庭聲音是難得一見的溫柔,說話的時候,還握住她的手試了試溫度。
蘇窈在外面站了這麼久,指尖觸手冰涼。
“也不怕冷感冒了?”
蘇窈縮回自己的手,藏進了他的大衣裡。
他穿得單薄,一件白色襯衫,一件外套,但是身上乾燥而溫暖。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吹了太久的風,她聲音有些甕甕的。
陸東庭下巴總是有意無意捱到她的發頂,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談得怎麼樣了?”
蘇窈情緒不太高,搖了搖頭,隨後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爲什麼男人總是要等到失去過後才明白得之不易?”
陸東庭不贊同,“可不止男人這樣,”他意有所指,見蘇窈明顯愣了一下,繼續說:“遇上我這樣的,你更要好好珍惜。”
陸東庭的聲線,像大提琴的絃音,醇厚而充滿磁性,經過風傳到她耳裡,她覺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蘇窈反身環住他的腰,中間抵了個拱拱的肚皮,她緩緩牽起嘴角,“少說了一句,你們男人還自私,只一味的要求女人珍惜你們,哪兒慣出來的自信?”
蘇窈說着,漫不經心的垂下了眼瞼,伸出冰冷的手來替他理了理衣領,莞爾一笑就要走。
卻一把被陸東庭摟緊,一手託着她的腰一手託着她臀,一個轉身,她已經坐在了陽臺上的小桌上。
桌子比較高,她坐在上面,竟然勉強能跟陸東庭平視。
蘇窈驚呼了一聲,嚇了一跳。
陸東庭就站在她面前,抵着桌子,和她的肚子緊緊相貼,他淡淡的笑了聲:“你可沒慣過我。”
蘇窈往後仰了仰,“那你哪裡來的自信?”
他卻理所應當的挑眉,深邃冷銳的眉眼與平日裡相比,溫和許多,“我對你這麼好,你難道不應該珍惜我?”
蘇窈‘哈’的一聲笑了,笑不可遏的偏頭看了一眼旁邊,不知道是無語還是被他的話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隨後轉過頭,手拍了拍他的臉,自己笑眯了眼,三分認真七分假意,“陸先生,你這話誠意不足。”
陸東庭拉下她的手,深眸凝視着她,看得她心裡直跳,“你只是閉上眼睛不願去看我的誠意。”
陸東庭聲音很沉很沉,沉得她心裡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她臉上還噙着笑意,故作笑意的眉眼中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媚態,聲音卻僵硬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陸東庭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蘇窈功力不足,敗下陣白,轉開了臉,不去承受他的目光,但他依舊如熾如灼的看着她,不容她忽視。
下一秒,蘇窈被他直接抱了起來,穩步走進了臥室。
陸東庭將她放在牀上,不明所以的蘇窈翻身就要起來,陸東庭整個人卻往牀上一躺,將半坐起來的蘇窈攬進懷中,按着頭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蘇窈,“……”
她一動不敢動,右邊臉頰還殘餘着暴露在寒風中的冰涼,左邊臉頰卻隔着一層布料被溫暖着。耳朵還能清晰的聽見他胸膛裡,心臟在‘咕咚咕咚’有力跳動。
蘇窈呆呆的聽了一會兒,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立刻想要離開,陸東庭一把將她摁下去,聲音裡有一絲疲倦,“抱會兒。”
蘇窈也不知道着了他什麼迷道,他這樣說,她也就順從下來,安靜的側靠在他胸膛上。
寂靜中,身體很容易放鬆下來,睏意也就慢慢襲來,蘇窈閉上眼睛。
過了會兒,陸東庭感到她用手頂了他一下,他睜開眼睛,輕聲問了句:“怎麼了?”
偏頭卻見蘇窈沒反應,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眼睛緊閉,濃密的睫毛在下眼瞼上投下暗暗的翦影,紅脣微微嘟起。
他皺了皺眉,腰上又被頂了下。
陸東庭一愣,低頭看去,蘇窈大衣裡面穿着的是貼身的白色打底毛衣,包裹着圓潤的肚子,此刻,弧度光滑的肚子,突然多出一個凸起的地方,像是被手指戳出的痕跡。
躥起來,一下子又消失了,沒過一會兒,又在另一處出現,像是跟人躲貓貓似的。
陸東庭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抹了一把臉,定睛看了一會兒,等到那傢伙再動的時候,伸手去碰了一下。
那塊凸起一下子就消失了,然後半天沒動靜。
陸東庭擰着眉心半晌,用手蓋住蘇窈的肚子,然後突然笑了下,“這小鬼。”
以前的陸東庭,準確來說,對孩子沒個什麼實際的概念,也沒覺得過有多大的喜悅,他的存在,不過就是在他和蘇窈之間放入的一個小插曲似的。
但今天,似乎有些抽象的叫做血脈的東西,他也感受到了一點。
蘇窈睡得沉,陸東庭給她擦了臉,又脫了衣服換上睡衣,扣扣子的時候,看着她肚子的上皮膚,按理說,原本細嫩的皮膚被撐開,應該有很深的遍佈的紋路,但見她平時擦些預防妊娠紋的東西,倒也沒見着有多難看的痕跡。
他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許久,也沒看見動靜,最終是怕她着涼,給她穿好了衣服蓋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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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窈忘了自己昨晚是多久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手機鬧鐘沒響,還被人關了靜音。
一摁開鎖屏鍵,裡面有三個齊宗臨打來的電話。
蘇窈睡意全無,從牀上撐起身來回電過去。
“齊律師,你打電話給我什麼事?”
齊宗臨頓了一秒,“你才起牀?”
“嗯,睡得有些遲。”
“蕭宋離要把股份還給你,你知道這事嗎?不知道,我就以他的代理律師的身份通知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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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3.213.她很討厭這種無力感,感覺有事要發生她卻無能爲力
蘇窈還以爲自己剛醒過來腦子不夠清醒,傻乎乎的問了句:“你說什麼?”
齊宗臨的語氣聽起來沒什麼變化,儼然一副精英律師的官方口吻,“您表弟決定把您贈送給他的股份歸還於你,明白了嗎,蘇小姐?”隨後才調侃說:“都說一孕傻三年,這還只是懷着呢,腦子就不夠用了嘿。”
蘇窈沒心情跟他去開玩笑,想起昨天晚上纔跟蕭宋離打過電話,一時間思緒複雜,想不通他這麼做的目的。
她抓了抓頭髮,“齊律師,有空見個面嗎?”
“我下午有場官司要出庭,六點之後吧。”
“行。償”
蘇窈正要掛電話,齊宗臨又‘誒’了一聲阻止她,“對了,我看到東盛發佈的官方聲明瞭。”
“什麼?”蘇窈更不明白了,根本就將陸東庭昨晚說,會在今早十點發聲明爲她澄清的那事給忘了。
齊宗臨慢悠悠的笑說:“你不知道?陸東庭爲了你的清白正名啊。陸東庭跟姜初映以前畢竟有過一段,爲了維護你,也就只能對姜初映不仁義了。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陸東庭想必之前就已經補償了她,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
蘇窈一把掛了電話。
早上十點,東盛公關部發布了一則轉述於陸東庭的聲明。
聲明的內容很有陸東庭一向的風格,簡潔有力,直言蘇窈不是小三,雙方自由戀愛到結婚,更沒有跟別的男性發生朋友之外的關係。
和姜初映的男女關係結束於七年前,後來只是保持着普通朋友關係。
而和蘇窈認識的時候,他正處於單身。
那些不實照片更是被有心人借位拍攝而成。
消息一出,又掀波浪,各大媒體爭相報道。
後果就是,輿
論改變了走向,姜初映和陸東庭擁抱的照片還是被人拿出來說事,這個社會對女人做了小三的容忍度基本爲零。
各方鍵盤俠譴責姜初映呆在東盛目的不純,什麼普通朋友,在陸東庭結婚之後還屢次趁喝醉跟他曖昧,不知廉恥,虧她還是律師!
蘇窈打開手機便打開手機看新聞,其實評論中衆說紛紜,也有人依舊在罵蘇窈跟陸東庭結婚本來就心懷不軌,手段更是骯髒,陸東庭根本就是被威脅才妥協結婚,兩人根本沒感情可言。
後來有人上傳一了一則短視頻,是路人在除夕那晚拍到堵車過程中,陸東庭和蘇窈在車上接吻,發現有人拍攝之後,蘇窈手忙腳亂的關上了車窗。
間接破了二人感情不和的傳言。
但姜初映被新聞公佈是S市霍家霍應誠的女兒之後,儘管是私生,但幾次跟霍南琛出席公共場合,身份早已得到了承認,她跟母親更是自小便已常居霍家。
而後,關於她的流言便不再那麼尖銳,畢竟細思過後,人家都是富二代,屈身在東盛當個律師,不就圖個感情,癡情數年也沒得到個結果,想想也挺可憐。
蘇窈關了網絡,一直到下午去見齊宗臨的時候都沒再看一眼。
中途蘇窈給蕭宋離打過電話,但是關機。
晚上六點半,蘇窈到了齊宗臨發給他的地址,他人卻遲遲沒來。
一直等了一個小時,齊宗臨纔不慌不忙的推開包廂的門,“不好意思,客戶那邊臨時出了個事。”
他事先告訴了蘇窈會晚二十分鐘左右,但是沒想到路上堵車。
蘇窈說:“沒關係。”
見蘇窈欲言又止,齊宗臨笑了笑,點了幾個菜之後纔跟她說具體情況。
“蕭宋離沒跟你提過這事?”
蘇窈點頭,“我昨晚纔跟他通過電話,因爲最近出了點事情……”
蘇窈不知道怎麼跟齊宗臨說,畢竟這還關係到陸家的私事,也不知道蕭宋離有沒有跟他提起過,便只是一筆帶過,“不太平靜的事,他有沒有跟你是因爲什麼原因要把股份還給我?”
齊宗臨不以爲然,“不就是他跟陸家那小姑娘的事嘛?我知道。”
蘇窈一下子有些愣然了,有些激動地說:“他真是因爲這事纔要把股份還我?”
其實蘇窈不確定,會不會是蕭宋離不太喜歡她昨晚說的某些話才這樣做。
“算是吧。”齊宗臨解開西裝的扣子,讓人給她上一杯熱飲,隨後才說:“他就是怕你在陸家的處境不好,每點東西防身,人家都不會把你當回事。而且他現在也不缺這點錢,蕭宋離是個幹大事的苗子。那些股份算是他的一個跳板,這幾個月不停在翻新他的資產,他也賺了。”
蘇窈半信半疑,但是覺得道理上情理上都說得通。
如果真是這樣,她真的得對蕭宋離另眼相看。
“而且,如果他真的被陸瑞姍找麻煩,把蘇家的股份還給你,她也動不了,”齊宗臨手邊放着一包煙,想要抽,看了眼蘇窈的肚子,不着痕跡的把手拿開,又想起什麼,補充說:“對了,他現在握有蘇家的股份是百分之十九。”
蘇窈詫異,“不是百分之十五嗎?”
“蘇家現在不是形勢不如從前嗎,他又購入了百分之四。”
蘇窈沉吟了一下,“你能不能告訴我,蕭宋離到底在國外做些什麼?”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蘇家火候不如以前,百分之四的股份,那也是一筆不菲的交易,蕭宋離他,做什麼會有這麼高額的盈利?他的資產又到底是個什麼數目?
齊宗臨想了想,“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你不是他在國內的代理律師嗎?”
“對啊,”齊宗臨理所當然的點頭,“正因爲我是他的代理律師,更不能透露他的*了,這叫做職業道德。”
“你……”蘇窈語塞。
齊宗臨要了一壺茶,端着茶托用蓋子去拂飄在水面上的茶葉,道貌岸然的假正經範本,過後纔不緊不慢的道:“你擔心這麼多幹什麼?年紀輕輕操那麼多老媽子的心,說實話,蕭宋離比你更成熟,考慮得也更周全,他也就你這一個親人,他總之不會害你。”
蘇窈點點頭,“這些我都明白。”
她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齊宗臨這麼說着,她竟然有種蕭宋離有麻煩的感覺。
有時候,她很討厭這種茫然的無力感,感覺有事要發生,周遭的人都在部署着什麼,而她一無所知,更加無能爲力。
就像昨晚吃飯時陸東庭突然讓她去度假,蕭宋離突然又把股份還給她。
世事總是有因有果,她不相信有些事會平白無故的發生。
陸家眼下也確實有很多問題亟待結局,內部矛盾,公司裡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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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宗臨又說:“對了,現在蘇家股價不穩定,你如果不想再參和你孃家的事,可以趁機將手頭的股份拋售出去,不然再以後可能難脫手,現在還能多拿點錢。”
蘇窈表示明白,現在她沒去東盛上班了,存款也就那麼小几十萬,日常用的都是陸東庭的副卡,自己手頭握着點錢,總要有底氣些,也不能全靠陸東庭養着。
以後做做理財,也還能有額外收入。
吃完了飯離開,蘇窈同齊宗臨一起離開。
蘇窈一邊走,一邊低頭在包裡掏手機,準備叫司機過來。
在轉角的時候,左手邊的走廊裡走過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步履蹣跚滿身酒氣,差點就撞在蘇窈身上,齊宗臨下意識攬着蘇窈的腰往旁邊避開。
那醉鬼卻站在那兒看了蘇窈和齊宗臨一眼,最後才哼哧哼哧兩聲,被同伴拉着走了。
齊宗臨怕那個人糊里糊塗再撞到蘇窈,手一直虛扶着她以防萬一,一直等他走遠了纔要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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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映想要開律所,有意租下東盛對面寫字樓的三十層來作爲律所的地址。
那寫字樓地段極好,就在上城金融中心的正中,跟東盛大廈遙遙相望,四周國企、外企的大廈佔據了整個金融圈的半壁江山,寫字樓裡的私企也很多,資源豐富。
今天得到回信之後,特地約了負責人出來吃飯談這事,過程很愉快,差不多已經敲定。
雖然知道對方看在霍家的面子上的成分要多些,但霍家女兒的身份能爲她行方便,有何不可?
吃了飯出來,姜初映遠遠看見前面走廊交叉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環着女人的腰。
那女人四肢纖細,高高瘦瘦的,但是腰身稍顯圓潤,從站姿還有整個體態看來,孕味十足。
姜初映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