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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安月驚了一下,感嘆,真是個眼力刁鑽的男人。舒殘顎疈她不否認,她是對秦紹風很上心。說不出什麼時候的事,很早以前便覺得那人很好,自打對秦遠修死了心思,更加的覺得他好。可是,秦遠修指望不上,秦紹風就能指望得上麼?許多年前秦紹風對容顏什麼樣,閔安月都看在眼裡,不比誰的情份少。

突然間有些喪氣:“算了吧,秦紹風的心怕是也死了,我這麼大的年紀了,還等得起你們哪一個麼。你們家的男人都是鐵石心腸,而且動心的女人也都是那一類,我是沒有什麼機會了。還是把那麼好的一個男人,留給別人享用吧。”

秦遠修噙着一抹鉤子,這樣的表情倒是許久未見,閒散的秦遠修哪一時被情愛負累,就永遠懶洋洋的像打不起精神。

“你從現在執着他也不晚,誰說你年紀大了?沒人說紹風就一定是鐵石心腸,莫非在你看着,我們秦家這一代的兩個男人都要命定無妻?”

閔安月拿妝容俏麗的眼角白他:“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可沒這麼想,再者我是那麼惡毒的女人麼,非要詛咒你們這個?這樣的想法也就你秦大少想得出來。”神思一轉,又說其他:“不過,你這樣對紹風,越發讓我覺得你秦遠修有情有義啊。”

秦遠修一昂首飲盡這一杯,緩慢的問她:“哦?怎麼有情有義了?”

閔安月轉過身去不說話,說了他也不會承認,那麼假的性情,一準會說他那只是習慣,算不得什麼情份。但無論怎樣,秦家經歷過這麼一場,無論外人怎麼說,秦家的人彼此都沒把誰看淡過,千帆過後還是看似鬆散實則緊緊的抱成一團,怎能讓人不感動?

這一晚閔安月喝得大醉,覺得日後跟秦遠修這樣暢快喝酒的機會可能不大有了。他這麼一走,不知多久纔會回來。說他一輩子不回來了,她也信。怎麼可能不信呢?秦遠修算在這裡灑過熱血了,好的壞的都在a城發生過,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這片熟悉的熱土,有一日要這麼的讓他悵然若失。conad1;

閔安月想起許多小時候的事,喝醉了的緣故,話比平日多很多,搖遙晃晃的講給他聽。大多秦遠修都不記得了,她說起的時候,他大抵會挨個的一臉茫然,挑了眉頭問她:“有過嗎?”他腦子裡不太存事,由其這些生活上的鎖事,發生在昨天的都有可能不記得。閔安月憤憤不滿:“秦遠修,除了容顏,你還能記得什麼?”

秦遠修晃動着酒杯,不置可否的笑着。

閔安月不跟他計較,接着大片大片的回憶。兒時是最美好的時光,回憶也是件頂好的事,陳年舊事真是不能翻,通通翻出來了,纔不可思議,自己竟有那麼萌那麼純情的時候。閔安月說到情動處,發現少了宋瑞,再叫上昔日有過交情的那幾人就更讚了,大家喝酒喝到天亮,簡直超爽的事啊。

秦遠修沒這份心思陪着她瘋鬧下去,將人拖起來:“行了,你喝多了,回家睡覺吧。”

閔安月肆意揮舞着手臂,覺得還遠遠不夠盡興,掙扎着:“回家幹嘛啊,不是還早着呢。我們再喝幾杯,然後去唱歌,你把大家都喊上啊,我請客,我請客。”

秦遠修無奈的揉揉眉骨,只說:“你省省吧。”打算將人送回去,出了酒吧一陣清風乍起,閔安月隱隱有幾分清醒。人和事都清析起來,頓時也有幾分傷情。攬着秦遠修的胳膊掉眼淚,第一次敢張口就喚他:“弟弟……”見他不怒不反,安下心來繼續說:“我感覺有點兒對不起你啊,如果當年不是我跟着攪和,或許你和容顏也沒那麼糟糕,我覺得你當年是不忍心放手容顏的,如果不是我出現了,順了你將計就計的念頭……現在我也想幫你,可是我幫不了你。你說……容顏怎麼是個那麼厲害的丫頭呢,當年沒覺得她厲害,現在卻厲害得讓我害怕,沒有哪一次過招我能贏了她……從前我覺得女人中屬我最聰明,現在才發現那個小姑娘纔是個高人,她要是有心,只怕把我賣了我都不知道,所以……我幫不了你啊,談再多次我也摸不透她的心思。我想……她許是恨着你和我的,眼見那就是個不肯受氣的主,當年我們給她氣受,她不加以十倍百倍的還回來,我想她不會善罷甘休……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女人呢……”閔安月到現在似還想不明白,其實容顏看着是有那麼點兒傻的,關鍵時候又像是絕頂的聰明,她實在想不通了。conad2;

秦遠修眼眸中有點兒得意洋洋,飄飄的說:“我看中的女人,能不厲害麼。”

閔安月嚷嚷:“秦遠修,你就是中她的毒了。她怎麼你都覺得又聰明又漂亮。”

秦遠修煞有介事的,自言自語:“是啊,真是又聰明,又漂亮。”

閔安月真是醉了,有點兒發懵,被他扶上車的時候擡頭問:“你剛纔那是誇我呢麼?”

秦遠修答得倜儻:“你想多了,我說的是別人。”

閔安月想伸手推他,一出手卻落了空,又開始唸叨:“我只是喝多了,纔沒想多。不過……我覺得不是你上輩子欠了容顏的,我上輩子才欠了她的……”如今可倒好,沒一樣能爭得過她。以前還想看輕她,最後卻被看得更低更輕。連她剩下的,都不肯要她閔安月,這是何道理呢?

她真是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容顏像往常一樣進家門,直到換下一隻鞋子了才發現室內的燈亮着。她第一個想法就是走時是否忘記關燈了?但是怎麼可能,離開的時候是早上,又怎麼可能開燈呢。心裡慌慌然,鞋子也不敢脫了,反倒急着想把另一隻也穿上。莫非家裡招賊了,她可打不過,除了跑她再不能做任何更英勇一點兒的想法了。

才從包裡摸索電話,萬一跑不急就按110,即便遇害了,也能第一時間撲捉線索,絕不能便宜了賊人。正當此時有人從廚房裡出來。男子一身白衣飄飄,家居服也能穿得風流倜儻的,而且還會煮一手的好飯好菜,看到這麼一個輪廓,容顏心裡就已經有譜了。伸進包裡的手忘了動彈,呆呆的看着。

沈莫言不是已經跑路了,怎麼又回來?

沈莫言一擡頭,看到門口站定呆呆望着她的容顏,略微怔了下,眼中的光色濃起來,像漂浮出思念。conad3;將手中的盤子放到餐桌上,笑着喚她:“還傻愣着幹什麼,過來吃飯。”

容顏又傻了一會兒,木訥的點點頭,縮回手,低頭去脫鞋子。其實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感覺像做夢一樣,就是覺得沈莫言不該出現,但他又實實的出現了。她又茫然的在心頭打點,本來已經收拾好了包裹,準備即日啓程的……

手指被人攥在手中,觸感冰涼,一擡眼,沈莫言一張俊美無邊的臉近在眼前,放至最大,五官清析生動,連噴出的氣息都打在臉上。沈莫言細緻的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手移開,蹲下身幫她解開鞋帶再脫掉鞋子,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得好像幾已經做了幾多年。

容顏那句:“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

直到幫她換好拖鞋,沈莫言站起來,含着淺笑深深的看着她:“嗯?跟我說說,是不是我不在的這幾天你不乖了?”

容顏舌頭還很打結:“我……我怎麼了?我……我很乖的。”

沈莫言像有意逗她,假意板起臉:“真的?”

容顏剎時間站直身,好一副的悲壯神色:“當然是真的。”

沈莫言咧開嘴角笑了:“是麼,你這麼認真幹嘛,我逗你玩呢。去吃飯,都是你喜歡吃的。”

容顏瞠目結舌看着他,不知場景怎就切換到這一刻了。幾日來她想的那些,都像她一個人的臆想症。沈莫言笑意如常,跟以前沒有兩樣。就連眼波中晃動的情緒,還是款款且如許。容顏晃了晃腦袋,覺得想不明白,沈莫言只留下一個便條就走了,電話怎麼打都是關面,如何又不聲不響的回來?

沈莫言走到餐桌前喚她:“還磨蹭什麼?你不餓?”

容顏“啊”了一聲,迷迷糊糊的看過去,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平時最喜歡吃的那幾樣。她先去洗手,再回來沈莫言已經拉出椅子等着她入座。

狐疑了這麼久,吃飯之前問出來:“你來找我是有事?”

沈莫言托起下巴看她:“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來找自己的老婆非得有事不可麼?”

容顏下意識往周邊看一看,她還是不能反應。沈莫言走的這幾天她悟會出,他這麼做許是想同她不傷感情的一拍兩散了,而她也十分接受這樣的結果,並已經開始爲自己的下一步做打算。下意識的以爲他跟她沒什麼關係了,再從他嘴裡聽到“老婆”一詞,她更加不解。

沈莫言略微委委屈屈的看着她,一伸手捏她的鼻子:“這是要做我老婆的人麼,才走幾天就生疏了。”

容顏倒沒想跟他就這麼生疏,有些話是打算好好跟他談一談的,可是,他不給她那樣的機會,還以爲這是他特有的處事方式。

索性直言:“你回d城,不表示跟我分手了麼?”

沈莫言蹙起眉:“好好的爲什麼要分手?小顏,我知道你現在很出名,深得男女老少喜歡,就連我媽媽都淪爲你的粉絲了,你可不能因爲這樣就看不上我了。”

他把話說得有模有樣,風度翩然的沈莫言某一日也會怕被女人嫌棄的。

容顏覺得他的認知有偏頗,就算她不想要他了,也不是因爲看不上他。她打算跟他好好的詳解一番,有些話悶在肚子裡,它總是不太好受。

剛想張口,沈莫言已經穩穩的坐好:“你不餓麼?我們開始吃飯吧。”

容顏下意識掃了一眼滿桌可口的飯菜,嚥了一下口水搖搖頭:“哦,我不餓,還是先說事吧。”

沈莫言也“哦?”了一聲:“你不餓?那你看着我吃吧,我餓了。”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並且已經開始動筷子,容顏也不好意思急於這一時了。看了幾秒鐘,又掃了一眼桌面,很肯誠的說:“我還是邊吃邊等你吧,否則我怕你不好意思。”

沈莫言不動聲色的鉤起脣角,面上也很誠摯:“是啊,你這麼幹等,我怎麼好意思。”

終於吃完飯,容顏遲沈莫言一步放下筷子,心想,機會來了。醞釀了一下情緒,想着那種事該從哪裡說起,她臉皮雖然還挺厚,但也不是事事如此。剛縷出那麼點兒頭緒,沈莫言已經站起身,做了個要撤席的模樣。

容顏有點兒慌:“你幹嘛去?再聊一會兒吧。”

沈莫言收拾碗筷,扼要的答她:“吃完飯不洗碗筷?”

容顏瞭然,自然得收拾,起來跟他一起動手,邊收拾邊說也不礙事。

沈莫言端着碗進去,見她一路尾隨着。回過頭:“你去廳裡看電視吧,我一個人收拾就行。”

容顏笑笑:“沒事,今天正好我也很想洗碗。”

沈莫言挑了挑眉:“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不跟你搶了。”一股腦把碗放到她剛撂下盤子的手裡,沒等容顏反應,連圍裙都幫她繫好了,臨出去前又說:“辛苦你了,我去廳裡看電視了。”

容顏怔了怔,其實她也沒有多想,扭頭望向沈莫言的雙眸一片悽苦。

這次她衝出來的速度不慢,坐過去時沈莫言正閒散的坐在沙發上轉檯。

容顏隨意掃了一眼,轉過臉想正兒八經的跟他說話。

沈莫言沒看她,盯着電話漫條斯理的問:“看這個?”

容顏一揮手,想說:“看什麼都不重要,你自己看着辦吧,我有事說。”一扭頭,“咦?”了聲,轉過身比剛剛更正經:“這集《加菲貓的幸福生活》我怎麼沒看過?”

沈莫言若有似無的笑了聲:“沒看過就看吧,我去給你洗點兒水果。”

容顏盤腿坐到沙發上,這個臺她沒見過,怎不知道這個點上會動畫片大連播。本來回來的就已經不早了,今天是和閔安月合作的最後一天,收尾麼,事情總是比較多。本來閔安月還約她一起出去喝幾杯慶祝,容顏不太有那個心情,就找了藉口推脫了。等看完電視已經近十二點,沈莫言起身要回去。催促着她:“你也別看了,上牀睡覺去。明天我們就回d城。”

容顏暈頭轉向的:“爲什麼明天就回d城啊?”

沈莫言來到她面前,單膝很自若的跪在地板上,以便面對面同她說話,這一張臉跟加菲貓可有很大的不同。容顏盯着屏幕的時間太久了,就感覺格外的賞心悅目。沈莫言嗓子淡淡的,已經開始說話:“小顏,我這次回去,就是準備我們的婚禮去了。一切都已經妥當,你說回去做什麼,自己答應過要嫁給我難道就忘記了麼?跟閔安月合作的進展實在太慢了,我已經等不及就要娶你。沒有辦法,只得把你一人扔下兩頭進行。”

容顏已經斂了神思,想起這一整晚都是有話要對他說。本來覺得他本意已經退縮了,再多的話都好說起來。沒想到他回d城還是這麼個意思,讓她實在無法預料。雙手還被他攥在掌中,微微的反應了一下:“可是,就算那樣,爲什麼走得這麼急,連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打你的電話也一直關機,我以爲……”

沈莫言攔下她的話:“你以爲什麼?以爲我跑了,不想娶你了?”說完自己就笑了:“怎麼可能,小顏,我是多麼不容易才能娶到你。這樣的好事即便晚上睡着了都能笑醒,我又不傻,爲什麼會不想娶你呢。”

容顏以爲,正因爲他不傻,纔不能娶她。沒有哪一個男人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男人發生那種事之後還會欣然吵着要娶的,由其沈莫言這樣的驕子,一生榮寵慣了,事事順心如意。現如今這麼大的一個不如意擺他面前,他又怎能順心得了呢。

抽出手,下意識擰緊衣角,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說怕他是有一點兒的,畢竟她這次做得實在是有些出格。

“沈莫言……其實那天晚上我和……”

沈莫言微微直起背,身體一前傾緊緊將人抱在懷裡。這個動作太過不設防實是讓容顏沒想到。話語停頓了一下,沒等再說下去,沈莫言埋在她肩窩裡率先道:“小顏,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丫頭會想不明白我爲什麼突然就這麼走了,連電話也不敢開麼?關於你的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a城也有我的人,當晚爲了找你,大把人手都出動了。既然秦三少會在我的監視下,秦少沒有道理不在。只是秦少當晚不在家,最早知道的,也只是秦紹風的行蹤,我一路跟過去,知道內幕之後,才接到秦少帶着你回去的消息。我是個男人,也是個醫生,手下人稍稍一說,我便什麼都明瞭了。但又怎樣,還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不怒不火麼?又怎麼可能,當時殺人的心思都有了,真是又嫉又恨。可是,冷靜下來就發現自己更多的是害怕。怕你一回來就同我說,不想再嫁給我了。小顏,這麼多年,我多不容易纔可以娶到你,對我而言這世上只怕沒有比這再好不過的事了。我愛的是你,什麼都不在乎,不論發生,你在我心裡原本的樣子絲毫都不會改變。

所以,乖乖的什麼都別同我說了好不好?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總是那麼多的大道理,歪理邪說從你嘴裡出來也是有模有樣,我真是怕了你。其他的我都不管,我只知道你答應過要嫁給我,說好了承諾了的就不會變。現在婚禮事宜我都已經籌劃妥當,你要做的,就是兌現當時當日的承諾,嫁給我做妻子。”

容顏怔愣在他的懷裡,她沒忘記沈莫言是個男人也是個醫生,她記着的,這還是個少爺,而且是個很有骨氣的少爺。那種事裝在他的心裡,滋味定然十分的不好受。還要這樣委屈隱忍,值得嗎?她的確已經猜測到沈莫言之所以會那樣,是知道了什麼。可是,她沒料到會是今天這種結果。

從他懷裡退出來,盯緊他一雙眼:“沈莫言,既然你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不說了。其實這兩天我心裡一直忐忑,這事不同你講一講,我怎麼也覺得過不去。但是,我又想,你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就表示要跟我散了。這樣也好,我就不用再厚着臉皮說什麼了。可是,無論如何,我沒想到你會這樣。我現在倒有一些感想,覺得……你這顆腦袋是不太正常的。”

沈莫言縷着她的杆往上爬,神形還很正直嚴肅:“是啊,我這顆腦袋就是不太正常,當年害了一種病,現在落下後遺症了,怎麼治也治不好。”

容顏便真當回事了,問他:“什麼病?”難怪轉悠的有點兒慢呢,原來當年那顆聰明的腦袋瓜子已不復存在。

沈莫言眼窩裡有濃濃情深,一字一句:“想思病,自打畢了業就患上了這種病。不過你別擔心,現在你出現了,會慢慢的轉好。”

容顏又開始啃手指頭,擡眸看他一眼:“沈莫言,你先別這樣說,還是再好好想想吧。”畢竟這不算一件小事。在她看來就是挺大的一件事,對秦遠修說的那些話,都是她厚着臉皮胡謅的。

沈莫言攥住她的手指,說正事前先板她的壞毛病:“多大的人還啃手指,不嫌髒麼。”作勢狠狠的咬她,拿到嘴邊看她一臉驚忪笑笑之後鬆鬆的握在掌中。將人扳正了說:“我都想好了,早就想好的事,怎麼可能說變就變。你也不能變。現在這邊的事都已經完成了,你明天就得跟我回家準備做沈太太了。”

按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難得有女人爬一次牆,而且採摘的還是朵頂盛的桃花,少有的色澤豔麗。過後這個女人的男人卻肺腑大度,決然抹去這一頁不跟她計較。以容顏的個性佔了這麼大的便宜該會得意,可是,不知怎麼,她就是高興不起來。還不如之前想到沈莫言跟她一拍兩散了更讓她省心。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這個女人魔怔了。

大度的人,十有八九都會是個君子。沈莫言就是,即便在這個未婚同居如狂潮涌動,攔也攔不住的年代裡,他也能秉承一個君子之道。每次做完分內的事無論幾點,都會正常走人。

容顏洗完澡爬到牀上,整個人還是有種飄飄的感覺,許是幸福這東西摸不着看不到,非得靠悟性才能捕捉的東西,她這個智商和覺悟的人一般不會理解得十分透徹,更談不上感同身受。只覺她二十五歲之前事事不如意,二十五歲之後終於要開始如意了,卻有些過了火候,她還是感覺到不太如意。

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就想着給夏北北打通電話。拔號的時候纔想起,夏北北的關鍵時刻,電話不帶在身上的可能性極大。這個時間點上萬一又被宋瑞接到了,她身爲夏北北的好朋友,就好說不好聽了。最後決定還是打給劉小吧。

劉小那個時間還沒睡下,正窩在夏北北家的客廳裡看電視。她最愛看電視,這是支撐她活着的最大的一個娛樂項目,以至於劉小常說,要不是生在這個有電視機的年代裡,她只怕早就死了。只是,電錢太貴了,生活用電呼呼的往上漲,在家裡杜允不會讓她無節制的看。難得在宋瑞家是沒有節制的,她就極大的表現出了一種撈本的熱情,但凡不會困死,就一定不睡。

接到容顏的電話還很不滿意的嚷嚷:“小顏啊,你怎麼那麼討厭,不知道我是長途加漫遊麼,你想坑死我是不是。”

容顏對她的這種摳門情操真是既讚歎又感慨,結婚以後就能摳到這個程度,也真是了不得。

“回頭我給你報銷行麼,想找你聊會兒天。”

前半句劉小聽得很清楚:“真幫我報銷是不是?明天你就給我充上吧,不用很多,一百塊就夠了。”

容顏撫了一下額頭:“有你這麼訛人的麼,我就想跟你聊五塊錢的好不好。”

劉小比她嗓門還大:“你怎麼那麼小氣。上次秦少替出的飯錢,你還了嗎?”

容顏一時無聲,何是沒還啊,就連上上次欠他的車錢也沒還呢。奈何拿他的東西但凡小來小去的總會想不起,以前用他的太理所應當了,久而久之養成的習慣還是改不了。

忽然沒了跟劉小說話的興致,掛斷前通知她:“明天我就要和沈莫言去d城了。你記得跟北北說一聲,走得有點兒匆忙,就不去見你們了。”她沒說回去結婚的事,感覺不像真的。連自己都茫然的事,怎麼說。

掛斷前聽到劉小一聲尖叫,沒料到她走得這麼急,她本來還巴巴的等着要簽名照呢。她一轉首就說要走人了,劉小想問她怎麼這麼急,還沒問出來就掛斷了。她不死心,早忘記打電話更貴,指望容顏報銷基本上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一件事。可是,才一眨眼的工夫,再打就已經佔線了。她連拔了兩次,都是如此。

夏北北聽到她在客廳內鬼叫,從樓上伸出頭問她:“怎麼了小小?大晚上的你叫呼什麼?”

劉小與她遙遙相望,指着電話說:“小顏剛剛來電話,說她明天要跟帥哥學長回d城了,時間匆忙,沒時間跟你說了,讓我代傳一下口信。”

夏北北慢條斯理的聽完,狐疑:“怎麼可能,跟閔安月的合作完事了?”看劉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轉身回臥室:“沒事,一會兒我打個電話問問怎麼回事。”

容顏覺得要走了怎麼也得跟閔安月說一聲,住旅館退房還都說一下呢,怎能不聲不響。雖然已經知道這是秦遠修的房子,可是,住的時候是閔安月安排進來的,就同她打聲招呼罷了。

只是不趕巧,閔安月當晚喝多了。要是平日以閔安月的個性不會胡言亂語,即便有話也會很中正的跟她說,太啐啐念倒還不至於,主要是她跟容顏怎麼也念不着。但這一次不同,她喝多了,這是一個多麼無可厚非,又得天獨厚的理由,所以,她想怎麼唸叨也沒人攔得住她。

容顏聽出勢頭不對,意識到閔安月這是喝高了。她的新品已經發布了,眼見一路高唱凱歌,醉一回也是應該的。容顏就要掛電話:“閔總,既然你喝了酒,那就早點兒休息吧,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明天要走了,鑰匙得還你。”

閔安月迷迷糊糊的,完全搞不明白她說的什麼,醉意朦朧的問她:“什麼鑰匙?我又沒叫你來給我開門,你什麼時候成開鎖工了啊?”才問完這一句,不等容顏說話,又是嘖嘖的一陣嘆:“容顏,你說你這是何必呢,你長得那麼漂亮……其實以前我沒覺得你多漂亮的,覺着你就跟個鄉下小土豆似的。秦遠修說你漂亮我還不信呢,現在才發現你是真漂亮……不僅漂亮,還猴精猴精的,難怪我鬥不過你呢……我看中的男人都喜歡你,真是讓我沒法不恨你……你還有一腔的文采,你說你都絕佳到這個份上了,怎麼就眼神不濟呢?秦遠修那麼好的一個男人,把心都快掏出來給你了,你怎麼就看不到他呢?也難怪你混不下去了,要去當個開鎖工,容顏……就你那迷迷糊糊的腦袋瓜子能開鎖麼?怎就有人信得着你呢……”

她這一連串的話說完,容顏已經感慨無數次。其間多次想插話進去都無從下口。閔安月雖然喝多了,可是思維仍舊這麼縝密,難怪一把年紀了也還是嫁不出去。只怕連男人,在她這裡都深感無孔能入。

她有些無奈:“閔總……”

“閔什麼總的?你就不能好好聽我說話,開會的時候不要亂摻言。”閔安月醉歪歪的威嚴,容顏好不容顏開啓的一次說話機會,又被她給強力扼殺了。就聽閔安月笨拙的咬着字句,容顏一直擔心她將自己的舌頭咬掉了。

閔安月卻不這樣認爲,她感覺自己很清醒,而且義憤填膺。非得發泄出來,才感覺不枉此生。

“容顏,你跟我說說,秦遠修他到底哪裡不好?長得不好麼?還是家勢不夠好?亦或你覺得他對你不好?……”她問得真是招招斃命,每一問句都能讓容顏啞言。是啊,秦遠修樣樣都好得沒話說,她一早就這麼覺得,山轉水轉,這樣的想法卻沒變過。

閔安月聽不到她的迴應,“喂,喂”了幾聲,容顏驀然回過神來,“啊”了一聲應她。閔安月這邊又開始滔滔不絕:“秦遠修真快把命都給你了,你就這麼不屑於他麼?就算我們曾經傷害過你,我是出於壞心眼不假,你想怎麼恨,我都沒有怨言……可是,秦遠修他是一心一意爲你好的,他就是因爲太看重你了,所以才覺得那樣的自己配不上你……那些事你既然都知道了,就該瞭解他過去所受的苦……容顏,遠修他把所有的青春年華都給你了,沒有你,他根本活不了……那些照片能頂個屁用,天天看着就能感覺是你在身邊了?我怎麼就不信呢……他要走了,明天就離開a城,我瞭解他的脾氣,只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容顏,他那麼一個大男人,卻肯像個孩子一樣跟着你的情緒變來變去,你那麼輕而易舉的就讓他感到幸福快樂,又那麼輕而易舉的讓他傷到窒息。你知道麼,他能得到你那麼一次,感到多麼的快樂,只怕守着那一晚的記憶,他便是要清心寡慾一輩子的。容顏,他給你的從來就很多,什麼都給你了,可是,從你那裡得到的卻少得不能再少,且不說你給的多少,他在你那裡是沒有所求的……最後他放手了,也是因爲不想再看到你陷入兩難,他只想到你的日子不好過,可是,從來不曾想想他自己何時好過過……他遇到你,可真是不幸,從你上學的時候就喜歡你,等着你,終於把你娶進門了,還得爲了你的幸福親手送出去,讓你像現在這樣恨他。

容顏,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會像秦遠修那樣爲你着想了。再多的愛,也及不上他。你走了,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放開過,卻不是想着再參與進你的生活中。半年前他的病終於治好了,你又回到a城,我以爲這是天意。他病好的時候便跟我說,等到閔家的事情一解決,他就去找你,然後好好愛你。這樣的童話連我都信了,可是,怎麼就不能成真呢。我們那麼多次都想告訴你真相,可你總是逃避我,最後終於同你約好,以爲當晚就能說出去了,你又答應了沈莫言的求婚……”閔安月感覺自己要說不下去了,世界上怎會有這麼悲摧的事呢,一出出的,跟編排好的一樣。說了太多的話,酒也像醒了大半。握着電話的時候脣齒不再那麼不清:“容顏,好好想想秦遠修吧,他是怎樣強勢的男人,可是,你想跟沈莫言在一起的道路上可曾有過坎坷?他那麼想得到你,卻從來不肯出手傷害你。爲什麼?就沒人爲他想一想呢?”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電話“啪”一聲被閔安月掛斷。

閔安月躺在牀上掙扎,覺得今晚自己說了太多的話,口乾舌燥,要是讓秦遠修知道她又這麼折磨容顏,只怕是會心疼的罷。

容顏握着手裡已經發燙的電話,覺得自己這是何苦又何必呢?非討這一頓罵,纔像心裡安生了。低頭看自己的心,半個月就快過去了,被秦遠修咬過的地方還是不能痊癒。奈何又不是個好地方,心每跳一下,都像是疼的。她只念着自己的疼,便從未想過,秦遠修那裡疼不疼?她不是不想,是從不敢想。

手指擡起來在空氣中胡亂的畫,畫出很多很多的圖案,那些都是她很早很早以前認定的幸福畫面。裡面有一個個的人形,交織錯亂。只是,哪一天這些都成爲海市蜃樓了,她的生活,也跟着一下塌陷了。沒人知道,當年離開a城,她一個人是怎麼活。

都說秦遠修愛她,可是,他亦是不知道的。

沈莫言一大早就過來了,容顏昨晚睡下得晚,那時候還沒有起牀。看到人過來了,只以爲時間到了,便匆匆忙忙收拾妥當。卻聽他說,時間不急,只是早點兒過來給她做早餐。

之前都太匆忙了,時間又比較的早,容顏睡不太好就沒有胃口。這段時間工作很忙,所以早上幾乎沒吃過東西。忽然就有些不適應了,聞到飯香也是一陣陣的反胃。

沈莫言很擔心她,將人扶到客廳裡,看她面色蒼白,氣色還不如昨天晚上。緩聲問她:“哪裡不舒服?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容顏乾嘔了兩下,一下變得很疲憊,搖搖頭說:“沒事,就是這段時間都不吃早餐,胃像一下有些受不了。而且昨晚跟劉小打電話也打得太晚了,沒怎麼睡覺。回頭我補一覺,就沒事了。”

沈莫言還是不放心:“要是實在不舒服,我們馬上去醫院。”

容顏不想去醫院,躺到沙發上:“既然不着急,我再睡一會兒,早餐你自己吃吧。”

她不吃,沈莫言也就沒什麼胃口了。只是看着她這個樣子很心疼,一雙眸子若有所思。

脣型微動,似有話要說。動了兩個抿緊,到底沒有問出來。

不多時宋瑞開車過來了,載着夏北北和劉小。因爲昨晚打電話一直佔線,大家都很不放心,一大早便過來了。

是沈莫言開的門,劉小見美人垂簾三尺的主,就差撲上來咬他一口。紅光滿面的說:“哇,學長,你終於來了,你不在a城的這幾天,看我似心緒涼薄的一個人,實則也是極想你的。”

夏北北拍了她一巴掌,神色威嚴:“你要是再敢扒着我們家電視看《甄寰轉》,就立馬滾蛋,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劉小無限委屈的憋了憋嘴,像委屈求權:“那我今晚看《笑傲江湖》好了,《鄉村愛情》也行,不過有點兒惡俗啊。”

其他人沒閒心聽她俗不俗的,已經進了門。劉小反應過來跟進去,像一隻警犬一樣,第一時間嗅了嗅,問沈莫言:“學長,你們做了早餐?”

沈莫言指了下餐廳:“剛端上桌,正好沒人吃,都便宜你了。”

劉小一陣歡呼,去餐廳吃東西了。

夏北北白了她一眼,轉過頭問:“小顏呢?還沒起牀麼?”

宋瑞個子高,看得遠,一眼已經看到沙發上縮成一團的容顏,連整張臉都盡收眼底,像是生病了,面色不好看,眉頭也緊緊的擰着。這樣嬌小羸弱的模樣,最是讓人於心不忍。

夏北北順着宋瑞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容顏倒在沙發上睡呢。皺了下眉頭,咂咂舌。這幾天她一直有婆婆看着,總也抽不出時間出門。只聽劉小說容顏要忙瘋了,被閔安月無限度的使喚,每次見到她都累得要死不活的。現在一看,果然是真的,才幾天竟瘦了這麼多。

沈莫言先輕輕將人攬進懷裡,才慢慢的把她叫醒。沒想到睡得還挺沉,被叫醒後迷離着一雙眼睛看他。沈莫言腦海裡波瀾不平,對錯在他眼中難斷的時候簡直少之又少。

“乖,起來了,宋少和北北過來看你了。”

劉小在餐廳裡含着一口米粥,不安份的衝這邊揮舞了兩下勺子,含糊不清的說:“還有我呢,我也來了。”

容顏半倚在沈莫言的懷裡,本來還有些反應不及。這些人冒出來的很突兀,她是沒想到。許是這幾天太疲憊的緣故,說睡就睡,沒由來的沉頓。望着劉小的時候卻不忘咕噥一句:“那個女人是專來蹭飯吃的?”轉頭看向夏北北:“你們家都不讓她吃飽的麼?”

夏北北重重的嘆:“小小最近精神有點兒問題,我們先不管她。怎麼?學長不是纔回來,怎麼這麼急着走啊。是要回去結婚了嗎?”

容顏覺得以這麼個姿態跟人說話不像話,掙扎着起來。

沈莫言已經風度的回了她:“是打算回去結婚了,婚禮已經籌劃好了。我打算帶小顏回去再商訂一下細節,就邀請你們的。”

宋瑞愣了一下,靜默的看了一眼容顏,不說話。

隨着劉小一口粥大力噴出的聲音,夏北北波瀾不驚的說:“真的,那是好事啊。我們什麼也不幹,可專等學長的帖子了。”

容顏對什麼話題都沒什麼興致,直接問夏北北:“你們這麼早怎麼過來了?”

夏北北嗔怪的看着她:“還不是你,昨晚聽小小說你今天走得特別早。我就想着來送送你們,總得見上一面吧,學長昨天才回來,又要走了。這不,正好趁宋瑞上班之前的時間,送你們去機場。”

本來還沒急着要走的,可是,宋瑞的時間不好耽擱。既然回頭他還得趕去上班,這頭也就出發吧。反正去哪裡都是等,時間也沒有特別的長。

這一次送行的隊伍比較壯大,坐了一滿車。考慮到實在裝不下了,劉小又吃得一尤未盡,大家義無返顧的決定將她甩下。順便看一下門,等閔安月那邊來人拿鑰匙。之前劉小一臉的不滿意,忍不住還要抱怨。

就聽沈莫言輕描淡寫的說:“冰箱裡有很多好吃的,都是我昨天才買的,既然我們走了,就沒人吃了,你都吃完它吧,麻煩你了。”

劉小就立刻歡歡喜喜的留下來被麻煩了。

夏北北總覺得容顏的狀態不是很好,所以一直不太放心。宋瑞帶着她要回去的時候,走出兩步忽然眼睛泛酸,無聲無息的又退回來,一把將容顏抱在懷裡。不知怎麼的,就哭了。按理說容顏跟着沈莫言一走,就要有個好歸宿了,她也相信沈莫言會對容顏很好,從這個男人的眼神中都能看出深深的愛戀。可是,怎麼說呢?她當年之所以會留在a城全是因爲容顏,因她在這裡,她也便想在這裡。後來,她跟秦遠修離婚,離開了這,找不到她之後,她也是想走的。但後來嫁給了宋瑞,依是報着一絲遐想,覺得某一天容顏會回來,跟秦遠修重歸於好。這樣的思想幾乎控制了她大把的人生,就在根深蒂固的時候,卻改變了。她忽然生起那麼多的不安心來,以前容顏那麼依賴秦遠修,事事都依仗着他。如今跟另一個男人走了,不知她內心裡,是否就真的習慣。

怎麼就……那麼心疼她。

啜泣了兩下,將人攬得更緊些:“小顏,結婚的時候一定得跟我說,我怎麼也是要去的。如果……學長他欺負你,更得跟我說,我會義無返顧的捍衛你,不管對方是誰。”

沈莫言首先在一旁微微笑彎眉眼:“你放心,我不會欺負她的。”

容顏吸了一下鼻子,有生之年最慶幸的事,還有這樣的鐵桿。

“北北,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快跟宋瑞回去吧,別耽誤他上班。”

宋瑞也覺得場面太過傷情了不好,畢竟還守着沈莫言,他們把太多的不放心表現出來了,就是對這個男人不信任,怎麼好。

“北北,有沈先生照顧容顏,你還擔心什麼。我們回去吧,你出來太久身體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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