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筠歡小心翼翼地從牀上爬起來,然後穿上鞋子就緩緩走向了窗邊。眺望着窗外的綠蔭,秦筠歡神態沉着,幽幽地說了句:“林管家,果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
蘇默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良久才擡眸看向秦筠歡語氣肅然地說道:“筠歡,你好好歇歇吧。都別想這麼多了,交給我來處理就行。我現在先回去,把這個事兒給問個清楚,也省得你牽腸掛肚各種揣度。”
蘇默起身把牀上的被子給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後把牀頭櫃上的那些快餐盒順帶給拿走了。
蘇默離開,秦筠歡雙眸低垂大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扯了扯衣服,然後回到牀邊坐於牀邊思忖着這一切。
她三思之下,依然想不出自己與林管家會有什麼仇什麼怨,他居然可以狠心指使人來開車撞她取她性命。
算了,我還是少想這些了,一想到就頭疼。秦筠歡有些不耐煩,伸手輕輕地揉揉了一下太陽穴,然後拿起旁邊的熱水瓶往杯子裡倒了一杯溫開水。
“林伯。”蘇默一回到家裡,看見林管家正在廚房裡忙活,立馬衝進了廚房,一臉着急的樣子。
“主人,怎麼了?”林管家轉過頭一看到蘇默的模樣,有些疑惑,不過他還是沒想到這次蘇默這般姿態過來是爲了瞭解真相。
當蘇默詢問出那句話,林管家也怔住了。
“林伯,我想問一個事情,我希望你會老實回答我。”蘇默開始嚴肅,神情變得一本正經。
林伯愣了好幾秒,稍有反應過來,才緩緩地壓低了聲音說:“主人,你問吧。”
蘇默好像有些不忍,他知道在接下來的這幾分鐘裡也許他要努力讓自己去接受一個很殘酷的真相。
蘇默清了清嗓子,有些侷促的樣子,良久才直勾勾地看着林管家問起來:“你爲什麼會找人去撞筠歡?”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林管家瞬間就身體顫抖了一下。
沒敢直視蘇默的眼神,林管家低下了頭,眼神開始遊移,帶着一種忐忑與不安。是啊,事情終究是敗露了,自己做過的陰狠事情終究是被主人發現了,他也不敢想象以主人的性子,他將會遭受怎樣的懲罰。
儘管蘇默平日看起來是好好先生,雖然在外人面前是高冷甚至是嚴肅不近人情,實際上蘇默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一向是隨和心仁的。
可是,對於得罪他的人,蘇默一向不會手軟。如今,事情曝光,想必蘇默也不會對自己心軟吧。
林管家猶豫片刻,還是擡頭看着蘇默了,滄桑的雙眸裡透着一種難以捉摸的憂傷,那眼角的皺紋已經深刻。
“二十年前,她的母親,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林管家嗓音有點低沉,提及未婚妻三個字時,聲音也都有些發顫,想必未婚妻是他這二十年來一直未有放下的人。
“筠歡母親害死你未婚妻?這是怎麼回事?上次筠歡明明說她母親的死是蹊蹺的,懷疑是有人謀害。交通事故是有人特意策劃的。”蘇默顯然不解,對林管家的說法也有所質疑。
他相信秦筠歡不會欺騙他,可是,林管家在這一刻能直白坦誠,想必也不會特意說謊話的。
“未婚妻是一屍兩命。秦筠歡的母親開車載着我未婚妻,我一直沒明白爲何她的母親會載上我的未婚妻的。”頓了頓,林管家顫巍着走出了廚房。
走到沙發跟前,拿起了桌子上的香菸盒子,手有些顫抖,想必是想起過去的往事有些不堪回首,各種複雜的情緒涌上心頭讓他心裡難受。
顫顫巍巍地拿出了一根菸,正要親自點燃香菸時,蘇默已經搶先拿出打火機打了火爲他點燃。
“謝謝。”林管家突如其來的一句謝謝讓蘇默感到有些不自然,畢竟他們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已經是那麼多年,林管家突然變得這般見外,讓蘇默會感到尷尬。
蘇默沒有做聲,看着他示意他繼續娓娓道來這一個隱藏了二十年的真相。
“主人,這個真相,也許說出來會讓你吃驚,可能你會覺得我很恐怖。”林管家顯然也不忍心告訴他真相,這些年來他把蘇默看做是自己的兒子一般看待,如今要說出真相無疑等同於讓兒子知道這個父親原來是個壞人。
林管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地一口煙,在嫋嫋升騰的煙霧中,林管家的臉色變得厚重起來。
“以前,我是一個小混混,混跡於黑社會爲別人做各種黑勾當。直至我遇到了我的未婚妻,她是一個美麗的善良的女孩,爲了她,我打算金盆洗手。可是,我一個做小混混的,賺的錢也不是很多,而且還是不乾淨的錢,爲了娶她,她的父母刁難我要金額巨大的彩禮。那段時間,我焦頭爛額,我無法放棄她,可是我又苦於沒錢,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邊說着,一邊把煙輕輕地彈了彈,菸灰掉落在菸灰缸裡化爲灰燼。林管家轉過臉無比嚴肅地看着蘇默。
“我原以爲,我從此會徹底與黑社會沒有瓜葛,再也不用去做那些非法勾當。可是,爲了她,我還是去做了。在我苦惱怎麼去賺那一筆彩禮的錢時,有一個陌生人給我打了電話,對方用了變聲器,聲音很中性,我分不清是男還是女,對方讓我去製造一起交通事故,要謀害的人正是當時陳氏的董事長,也就是秦筠歡的母親。不過……”頓了頓,林管家有些歉疚地說道:“我收了十萬塊,對秦筠歡的母親做了周密的跟蹤。不過,我並沒有開車撞上去,事實上是,在我開着大貨車剛想要撞上去時,秦筠歡母親開着的小車已經失靈了,一路搖擺着最後撞上了一旁的花池。我的貨車與那小車僅隔着一米的距離。”
“你當時逃逸了嗎?”蘇默一臉低沉,看向林管家,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要捕捉林管家眼眸裡的東西。
“雖然不是我撞所致,不過我當時在車上看到小車裡的她已經昏迷,頭部流了很多血,我覺得一定傷得很嚴重,沒準是當場死亡。我害怕,畢竟我也是做了虧心事,所以我立刻駕車離開了。”說到這裡,林管家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我沒想到,我的未婚妻在她車子上的後座。一屍兩命啊,一屍兩命啊……”林管家說到這裡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低着頭掩着臉,聲音開始逐漸嘶啞:“我這些年來,一直都認爲是秦筠歡的母親害死了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因爲她,我的未婚妻根本就不會死,我跟她現在一定會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蘇默聽到這裡,惻隱了一下,不過很快還是被理智佔據大腦。
拍了拍林管家的肩膀,把一盒紙巾拿過來抽了幾張遞給他:“筠歡的母親是無辜的,筠歡也是無辜的。真正的兇手,是那個幕後指使的人。”
沉默半晌,蘇默抿抿嘴,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眸開始變得犀利而充滿智慧的光芒。
“我覺得,筠歡母親駕駛的那輛車應該是被人動過了手腳。”頓了頓,又問林管家:“這個案子,你之後是不是一直沒有插手去跟蹤過?”
林管家擦了擦淚水,擡眸一本嚴肅地看着蘇默說道:“這案子,結束得很蹊蹺。我當時因爲好奇也去問過,他們說是車子有故障,意外交通事故。”
“這樣子。”蘇默聽言神色低沉了下來,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照林管家這麼說來,這個案子確實有些疑點,如果林管家確實沒有撞上,那麼秦筠歡的母親所開的車子會出事故,想必真的有可能是人爲所導致的。
“主人,我想我是真的偏激了,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的未婚妻會出現在秦筠歡母親的車子裡,不過我想她們都不像是壞人。是我自己一時接受不了她去世的事實,遷怒於秦筠歡身上了。我知道,最重要的是找出幕後那個人。可是,以我當時的能力,我實在是有心無力。事情發生後,我害怕被人發現我做這勾當,我出逃了好幾年纔回來。”
說罷,林管家還挽起了袖子,一道赫然入目的疤痕讓蘇默感到震驚。一條長達五釐米的刀疤,形狀醜陋,凸出於肌膚表面,暗紅色。
“這是當年做小混混時留下的刀疤,本來是兩釐米長的,後來出逃外地,爲了生計,在工地上與人打架,又被刀砍了,剛好也是在這傷疤上,就成了現在這樣。”林管家神色黯淡,低頭看着自己的傷疤似乎陷入了久遠的思緒中。
蘇默看着林管家,嘆了一口氣,雖然他選擇相信林管家的這些話,不過卻有始終有些芥蒂。
“別想太多了。我信你。”蘇默拍拍林管家的肩頭,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林管家卻是雙目溼潤,久久未能平靜。這些年來,想必林管家也是壓抑了許多情緒,在這一刻彷彿得到釋放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