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嗎……”一個如鬼厲般的低沉之音從那無盡的漩渦黑暗中傳來,一隻手驀然伸出,死死將剛準備再次查探什麼的倪藍獸抓死住,本就外型上類似沒有骨頭如塑膠一般的外體被那隻從深淵中趴出的驚恐之爪給生生捏得變形!
“什……什麼!!”好不容易穿那突如其來根本不會想到有絲毫可能出現的手中逃脫,那變形扭曲的臉夥同整個小小的身體全部都被壓擠到一塊去,但依舊能看出上面無與倫比的震驚和驚恐,更多的,那是一直都未消散的不可置信:“大……大人……”
它以一種無助和渴求得到一絲答案的眼神看向它身邊站立着的精壯男子,那是它唯一的精神支柱,心中最偉大的神,只有虔誠與敬畏。
可男子並沒有理會它的意思,在倪藍獸的形狀如同橡膠一般緩緩反彈緩緩恢復的同時,他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那個方向,那個在黑暗中伸出的手臂,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般,那道人影也慢慢從那黑暗之中艱難地硬生生推拽了出來。
唐淵!
沒錯,那出來的除了他還有其他人嗎?可……
“你的本源意思可以脫離夢魘,從回憶碎片編織的夢裡掙脫出來?還能擺脫倪藍的控制?”不免再次對這年輕的少年刮目相關,而他身上的謎團又多了一個,太多無法解釋和未知的東西被他挖掘出來,被他一點點無形地給挖了出來,不管是哪一點,放出去就是可以以驚世離譜來形容,絕對都是可以掀起一陣大規模的風波,而這一切竟然都隱藏在這小子身上……
他到底是誰!還有多少秘密和神奇是還隱藏在他那平凡的凡人之軀裡的……
他對這少年的興趣變得更加濃厚了起來,臉上掛滿了不經意的興奮與激動。
"魔?"唐淵臉色陰沉得可怕,自己最不願意被打開的記憶大門被人強行闖入,還肆無忌憚地窺探,是一種很不好的感受,特別是對於他,對着這個內心滿是傷痕不知道掩埋了多少辛酸與最真實情感的少年,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的秘密,就連他自己都被自己催眠,都快已然忘卻,而如今……
在他憑藉自己強大的自主意識掙脫出來的時候,看到那藍色光滑的人形小魔靈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兩人很可能與魔相關,很有可能……
唐淵眉頭緊蹙。
不是說當年的魔君被四神鎮壓了嗎?那這是……
他永遠不會理解這其中的曲折,但眼下,他知道,他自己現在的處境極度不好,自己隨時都可能……不,是已經在對方的掌控中了,自己的一切。
那着那中年男子有恃無恐反而戲虐的眼神,如同看待一個讓他感到興奮的玩具一樣,這個已然活了不知多少個歲月的男人,散發出一種讓他感到極度不舒適也極度危險的精神訊號,如同要將他徹底岔開,一點一滴將他扒地乾乾淨淨看個清楚,連同骨頭與血肉一起在他手中被公開個明明白白。
如果說是戰慄和害怕,唐淵可能現在比之當初更多的是一種憤怒,低慍!
如果說一般有血性有熱血的不屈戰士比生命更重要的是尊嚴、榮耀,那麼對於這個怪異少年已然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被扭曲到比正常人顯得更加正常的僞裝者,有什麼比侵犯他的過往觸碰他的密辛更讓他牴觸的呢?
那就是他的禁忌!不能別任何人觸碰的逆鱗!
若不是自己太過於弱小,若不是自己對魔無能爲力,他斷不可能繼續多等一刻,也要將這世間之惡瞬間剷除,讓其挫骨揚灰消散於這天地之間!
可……自己是多麼的弱小,只有他最爲明白,特別是面對眼前的情景,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獨自面對兩個強大的魔頭,似乎一主一僕的兩道魔……
不對,可能是四道魔!
另外兩個是否是他的分身,那個中年男人的幻化出來的還不好說。
雖然一直與他接觸和對峙的人始終都只有一個,另外兩個依舊存在於那片空間之中,做着自己一直做的事,如同從未有任何不一樣的風吹草動,從未有任何不一樣的事情發生過,但他不肯定這三人是否都會對他產生巨大的致命威脅。
想必之中任何一個,儘管是那小小剛剛不慎被憤怒的自己捏到變形的小倪藍獸都不是他能對付的吧。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可以駕馭靈力,但魔氣完全無法駕馭的了,超脫於三界之外,獨屬於另一層面的力量,自己根本掌控不了。
竟然這樣,自己又拿什麼去抵抗對方呢?拿自己那微末的小聰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有用?
唐淵臉色越來越差,他也開始明白爲何一見面就看到那張有恃無恐還有戲虐的眼神,他從一開始就知曉,那個中年男子肯定對自己的記憶空間探索到的絕不是自己想象得到的,甚至很有可能從自己一出生到至今的所有心路歷程還有他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已然如一場幻燈片般地電影劇場被人拿去過濾了一遍。
看着自己被毫無保留地被剖析,被人看到如此透徹,除了原本的驚懼、憤怒,等多的還有一股涼意,一股透徹心緋的涼意,如同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已經變得如此淡薄,隨時都可能在人家的指尖飄散。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是那麼的熟悉。
又一次……又一次……懦弱、無能、顫抖、等死,一切都是這麼得熟悉,他已經記不起這是來到這世界後的第多少次面對這種難堪而又令人窒息的處境了,多少次因爲自己的弱小而行走的生死邊緣。
他深知這個世界的殘忍,人命如草芥,一個弱者想要求生就本事一件不易之事,想要在這武道橫行善惡橫溢的世道生存,很多時候考的並不是智慧並不還是技巧,而是氣運。因爲你不能保證哪天人家一個不爽,連話都不給你說的機會就將你碾死,就像無意間踩死一個螞蟻一般,而踩死一隻螞蟻需要給出理由嗎?
不需要!
但儘管這樣,他已經夠努力了,努力壯大家主,努力讓自己更加強大,努力盡善盡美身邊的所有,但還是……這運氣是不是也太差了點吧。
他開始困惑與懷疑,但更多的依舊是無力感,自己難道真的要被這兩個魔頭給……但他們是要自己命幹嘛?就因爲自己的無意闖入,但自己並沒有死啊至今爲止。
他相信,如果要取自己性命,這兩個魔道生靈一定有一百種方法讓自己瞬間磨滅,而自己還能活到現在,就一定不簡答。
“你們到底想要幹嘛?”唐淵神色緊張,他可不認爲人家一魔頭會因爲單純的欣賞自己,看中了他的才華?看中了他的美貌?才特意和他好好交流一番,還將自己代入這個夢境一般的地方。
“我不還是說了嗎,我送你一場造化啊。你以爲本座在開玩笑?”
“造化?指的就還是那用來噁心人的夢境麼?窺探別人的隱私是一件多麼不道德的事,你家裡人沒教過你麼!”顯然唐淵是動了真火,語氣中很容易看出他的生氣。
“家裡人?這個詞都已經多少年沒有聽過了,真新鮮啊~”他感懷一聲,輕蔑一笑:“教導?我的族內,我的上一代乃至上上一代存活的年歲可能是你認世以來的時間的數十萬倍乃至數百萬倍,可他們只教會了本座一件事,那就是‘仇恨’!”
“只有仇恨纔是我懂事以來被賦予的第一個使命,也是一生的責任。”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況且是魔?人類屠戮魔族已經上億萬年了,人類和魔族早已是水火不容,就連仇恨的起源都無從追溯,一代又一代的仇殺已然不需要理由。相信你也接觸到了吧?”
“現在的人類,不管是何等低微的修煉者,對於魔族,那就是見面便殺,儘管沒看到其害人,甚至有的從未傷害過任何一個人,至少他們沒有看見過親眼見到過,就不需理由直接將其斬首,因爲不需要理由,太普遍了。”
“而魔是什麼?難道就不是天地初開同人類還有其他生靈一樣出生誕生與這天地間的一個物種嗎?爲何如今就是天地不容了呢?”
“可笑,實在開可笑!”
“那麼,話說回來,我起初給出的問題,你找到答案了嗎,想好了沒,我期待的你回答。”話音一轉,他開始再次看向那仇視而來的眼睛,儘管知道這少年倔強的性格已然在氣頭上,已然不能做出他想要的公正回答。
“魔,就是魔!有什麼好說的!盡然世人皆要你死,皆要殺魔,那麼必然有其道理,沒有什麼仇恨是平白無故來的,都是有其根據的。”少年很不爽地咬牙說道:“就像你隨意地窺探他人的記憶,隨意對我出手,難道不該殺嗎?”
“修煉者之間的矛盾尚且一言不合就生死相信,看起不爽便有殺人之舉,見財起意就有歹徒惡念,奪寶之意,遇見美人,心志受擾便會起邪念之心……那麼爲何你們已然被世間喊打喊殺已經數億年之久他們就殺不得呢?非要爲一個自己不瞭解也不用瞭解的異族平復冤情?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世間所有人爲敵?有人會這麼傻嗎!?”唐淵嗤笑道。
“你真這麼想嗎?”
“沒錯!”唐淵一口迴應,狠厲而果決,只因自己已然無所畏懼,只因自己被侵犯的意志,被人竊取的記憶……
那都是他存在的證明,他能夠珍藏起來的所有,不能被人知曉不願被人踏足的禁區,準備一輩子守護的秘密!
今日既然被人如土匪一般隨意闖入、踐踏,那麼自己便無情,便更加絕情地報復回去,既然不能再實力上取得勝利,爲自己的不值讓對方收到懲罰,那麼自己就讓對方也不那麼好過,至少心裡上!
惡語相向,他從不自詡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