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壓抑了大半天的心情因爲潑出去的那半杯水而舒緩了不少,沒想到一出公司門就看到了顧淮南停在路口的車,這讓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點兒小情緒瞬間又翻江倒海了起來。
她覺得此時的心情實在不太適合跟這個人見面,尤其是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把這件事儘量心平氣和的問出來,她更加不想因爲顧淮南影響到她本就不佳的心情。
所以她選擇了無視,直接繞開卡宴招了輛出租。
從出租車的後視鏡裡能看到顧淮南站在車邊修長的身影,和那因她視而不見揚長而去的錯愕,暮晚別開臉看向窗外,帶着春日餘暉的風包裹着點點暖意在她臉上吹散,她卻覺得一陣心悸,有些微的冷。
她搖起車窗,駕駛座旁的窗戶卻大開着,風透過半敞的窗戶從前面吹過來,拍打在她臉上,猶如一記記響亮的耳光。
包裡的手機震了兩下,隨即唱起了舒緩的鋼琴曲。
暮晚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直到響起的鈴聲第二次安靜下來後再也沒響過,她都懶得去看,不管這會兒打電話的人是誰,天王老子也不想理會。
樂天安靜的等在校園的大門內,看到暮晚後笑眯眯的跑了過來,暮晚的心情這才真正的舒緩了不少。
“小粉車呢?”暮晚接過樂天背上的小書包,樂天往後看了兩眼擡起雙大眼疑惑的問。
暮晚愣了一下,這纔想起自己剛纔見到顧淮南的車後都忘了自己開車上的班了,心裡只想着這會兒不想跟他見面,直接招了輛出租就走了,現在想來真是讓人又哭又笑。
她在怕嗎?
連自己的車都忘了。
“停公司忘記開了,”暮晚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咱們今晚在外面吃吧,吃大餐,怎麼樣?”
“真的嗎?”樂天高興的蹦了兩下,“吃牛排?”
“好。”暮晚一口答應,牽着他的小手往外面走。
“發工資了嗎?”樂天走了兩步擡頭看她。
暮晚笑了笑,“怎麼這麼問?”
“不然幹嘛吃大餐?”樂天說,“秋雅說她媽媽每次發了工資都帶她去吃大餐,大餐就是牛排。”
難怪這孩子一聽大餐就說牛排呢,敢情是這麼來的。
“咱們提前慶祝髮工資。”暮晚說。
樂天又重新高興了起來,這會兒正是下班下學高峰期,走哪兒都是人堆,暮晚拉着樂天招了輛出租。
暮晚還真帶樂天到了家一看裝潢就不便宜的牛排餐廳,地板拖得光可鑑人,連桌子都擦得能映出人臉來。
都說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要麼狂吃東西,要麼購物,這話說得果然還是有理的,至少此時的暮晚覺得,自己辛苦了這麼久,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應該好好犒勞犒勞自己。
她點了兩份牛排和一份意大利麪,又要了份蔬菜莎拉,給樂天點了個香蕉船,還破天荒的給他要了個冰淇淋水果蛋糕。
看着面前滿滿一桌的吃的,樂天瞪得眼睛都圓了,“我過生日也要吃這個。”他指着那個冰淇淋水果蛋糕說。
“好。”暮晚點了點頭,端過他面前的盤子替他把牛排切成丁。
說是犒勞自己,暮晚看着一大堆吃的卻沒了食慾,這一餐的費用夠他跟樂天花兩週了,沒食慾也要吃光。
“這麼巧?”暮晚攪着手裡的意大利麪,看着對面樂天吃得正香時,頭頂傳來一個不大的男音,暮晚偏過頭,看到正一臉笑意的裴欽。
“我還以爲認錯人了呢,”裴欽笑笑,“還真是你呀。”
暮晚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這個人似乎好久沒見到了,猛然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倒讓她有些驚訝。腦海裡猛的閃過公司門口顧淮南的車時她皺了皺眉,裴欽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難道也是顧淮南授意?
“看你這表情,不會是不認得我了吧?”裴欽好笑的看着她。
“怎麼會,”暮晚收起臉上的錯愕和猜忌笑道,“不認得誰也不能不認得你呀,裴總化成灰我可都認得。”
“我可真夠榮幸的。”裴欽笑道,“不介意拼桌吧?”
暮晚微訝的看他,裴欽莞爾道,“我來這兒相親呢,結果被放鴿子了。”
暮晚更驚訝了,裴欽要貌有貌要錢也不缺錢,什麼樣的相親對象能放他鴿子?她更加覺得,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跟顧淮南肯定脫不了干係。
“隨意,”暮晚掃了眼已經開始吃冰淇淋蛋糕的樂天說,“正好我們也快吃完了。”
“喜歡吃這個?”裴欽指了指樂天正吃着的蛋糕,“叔叔再給你叫一份兒?”
樂天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教得挺好啊,”裴欽轉頭看向暮晚,“有半年了嗎?”
“差不多吧。”暮晚有一搭沒一搭的點頭。
“聽說你前不久出了趟差,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吧?”
看着跟拉家常似的裴欽笑得人畜無害,可說出來的話卻總另暮晚有些反感,“聽說?聽誰說啊?”
這個誰不用問她當然也知道,可她就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我還能去聽誰說呀,”裴欽笑道,“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的,阿南居然讓你來做他的婚禮策劃人。”
暮晚手上動作一頓,隨即笑道,“怎麼,知根知底不是更能盡善盡美嗎?”
“我倒不曉得你的肚量居然能大到這種程度。”裴欽誇張的瞪大了眼,似乎很是不可思議。
“我肚量一向挺大的,比如現在,”暮晚端過一旁的飲料喝了兩口,“能跟你同桌吃飯還能談笑前任的風聲,還不夠大嗎?”
裴欽笑着搖了搖頭,此時正好服務生開始上他的餐了,暮晚掃了眼已經吃了大半個冰淇淋蛋糕的樂天,“飽了就要不再吃了,聽到沒。”
“嗯,”樂天停下手上動作摸了摸肚子,笑道,“還能吃三口。”
暮晚點了點頭沒說話,裴欽整理好刀叉開始用餐,時不時的往樂天那邊瞄兩眼,“嗯,我發現你還挺有帶孩子的天分的。”
“當然,母性光環嘛,”暮晚點頭,“這是你們男人所沒有的。”
“不打算給他找個爸爸?”裴欽問。
暮晚臉色微變,雖然樂天不是她的孩子,但當着孩子的面兒說這些還是另她有些生氣了,但礙於孩子在場,她也不好當即翻臉。
不過在韶華呆這幾個月下來她倒學會了不少隨機應變的場合,比如現在,她只抿脣笑了笑,道,“樂天有父親的,不用我替他找。”
樂天聽了這話後擡眼看了看她,暮晚沒有再說下去,只問他,“三口到了?”
“嗯。”樂天點頭。
“那咱們走吧。”暮晚說罷叫來了服務生,裴欽的餐只用了一小半,此時同桌的女人卻開始付帳了,這讓生爲男人的他第一次被拂了面子,雖然他們只是拼桌。
暮晚卻像是完全看不出他臉上的尷尬一樣,掃了眼他盤子裡還未吃完的牛排,一狠心一咬牙沖服務員道,“一起算吧,”隨後又轉過頭對已經沒了食慾的裴欽道,“這家牛排還不錯,你慢慢吃着,這頓,就當我請了。”
說罷付了錢,也不給裴欽任何反應,帶着樂天出了餐廳。
裴欽哪還吃得下這個,在服務員詫異的目光下摔了刀叉跟了出去。
這兒雖然是市中心,但車卻也是最不好打的一個地方,暮晚帶着樂天站在路邊,招了兩次手都沒車停下。
“打不到車?”裴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開車了,順路送你們吧。”像是爲了彰顯自己沒有說謊似的,還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
暮晚挑了挑眉,“恐怕咱們不順路吧。”
“沒事兒,老朋友嘛,繞兩圈兒就順了。”
暮晚覺得,她爲了充面子,這麼大方的請他吃了那麼貴的牛排還被他浪費了,他送他們回家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她極不喜歡裴欽這個人,但能資源利用的時候還是可以利用的。
“喲,換車啦。”暮晚打開車門示意樂天爬上去,掃了眼白色的越野說。
“嘖,記性不錯呀,”裴欽說,“你坐我車沒三回吧,記得挺清楚。”
“我記性一向不錯的,”暮晚坐上車關好車門後道,“既然是老朋友,你應該知道纔對,特別是對數字,敏感度不是一般二般的。”
裴欽只是笑了笑沒答話,發動車子往前開了去,暮晚見他沒有順着她的話題往下說的意思,瞬覺無趣,轉過頭看向車窗外的街景。
裴欽車速很穩定,在叉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暮晚才道,“不用等了,直接右轉吧。”
“嗯?”裴欽疑惑擡眼看向後視鏡裡的她。
“搬家了。”暮晚簡明扼要的說,“直走左轉第三個路口,謝謝。”
“買房了?”裴欽挑眉。
暮晚不知道顧淮南跟裴欽之間無話不談到什麼地步,他連她去意大利出差都知道,何況是新房?所以,她不確定裴欽這話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問的還是真不知道。
想了想暮晚眉頭一挑,“你不知道麼,顧淮南給我買的。”
裴欽臉上閃過一抹驚訝,隨即被微笑所替,“是嗎?這邊是新建的吧?難道前不久他一直張羅着買房呢,原來是給你的呀。”
暮晚微皺了下眉,看來裴欽是真不知道內情,看來他們之間也並非無話不談嘛。
“怎麼,不驚訝一下嗎?”暮晚道,“畢竟,他可沒理由給我買房子。”
“驚訝什麼呀,”裴欽笑道,“你們離婚的時候他什麼都沒給你,現在給你買套房不也是應該的麼。”
“是嗎?”暮晚挑了挑眉,看來裴欽並不知道顧淮南跟她之間的事,“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加心安理得了,不過,我知道你跟徐嘉穎也認識,這件事兒還希望你替我保密,我可不想無緣無故的惹了一身腥。”
“放心吧,嘉穎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裴欽說,“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這本來就是阿南欠你的。”
通情達理?暮晚差點兒把隔夜飯給噁心出來了,“徐嘉穎在你心裡的評價很高啊。”
暮晚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裴欽變了臉色,不過也只一兩秒,暮晚卻沒能看真切,裴欽掀脣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三個可是從小一塊兒玩兒到大的,算得上青梅竹馬了,個性上的瞭解還是有基礎的。”
“青梅竹馬……”暮晚輕輕念出這幾個字,既然是青梅竹馬,那當初顧淮南又爲什麼放開那個青梅來跟她結婚呢,現在又讓她替他跟那個錯過了的青梅籌辦婚禮?
裴欽在第三個路口停了車,暮晚帶着樂天下了車,禮節性的道了聲謝後轉身準備往小區裡走。
“不請我上去喝杯水什麼的?”裴欽伸出半個腦袋到車窗外笑着說。
“我以爲剛剛在餐廳你已經喝得夠多了。”暮晚抿脣輕笑。
裴欽撇了撇嘴,而後道,“我有個疑問。”
暮晚擡眼看他,沒有開口。
“阿南讓你負責他的婚禮策劃,你心裡就沒有一丁點兒的不情願嗎?”裴欽說,“比如不甘什麼的?”
“我說沒有你信嗎?”暮晚笑道。
“你覺得我信嗎?”裴欽又把球踢了回來。
暮晚好笑的看向他,“我要是不甘的話,你會站在你們共同的青梅的對立面幫我嗎?”
“我說過,我們是老朋友,”裴欽道,“我只站在弱勢的一邊。”
“哦?”暮晚挑眉,“那你打算怎麼幫我呢?”
“我可取決於你的態度了。”裴欽說。
“也是,”暮晚嘖嘖嘆道,“不過,單憑你口中的‘老朋友’,可說服不了我。”
“你不信我能幫你?”裴欽問。
暮晚好笑的看他,“我可還記得,裴總在跟我成爲‘老朋友’之前,可還是顧淮南的好兄弟,徐嘉穎的好竹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