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一樓,秦吾整個人從樓梯上滾落下來,撞在瓷磚上。滾落的過程中,她雙手本能地護在肚子上,死死抱緊着,直到連續翻滾的動作停下來,後背抵在平坦的地面上,雙手才因爲渾身痠痛放鬆一些。
她的孩子……
重物擊在地面引起的巨大響聲,震驚二樓臥房裡的人。顧西爵大步跨出來,看見一樓地上的女人,他腳下的步子加緊,散步並做兩步地下樓。
站在樓梯中間的穆子晴沒想到會把秦吾滾到樓下,她推一下只是想讓她快點走而已。顧西爵經過她身邊,她趕緊扶住顧西爵的手臂,阻止他繼續往下的腳步。
好不容易回來的人,她不會再讓別人搶走。
顧西爵疾馳的步子瞬間停住,身體任憑穆子晴抱着。他森冷的眸子鎖住樓下的人。
秦吾躺在地上,肚子上的疼牽動全身,連帶着屁股疼痛不已。她側躺着,費勁地從地上坐起來,眼睛餘光瞥到樓梯上的兩人。他們睥睨着地上的自己,仿若神靈,高高在上。
“叮咚!”突然,別墅的門鈴響了。
秦吾不想讓第三個人看到自己此時此刻的狼狽,她兩隻手撐在地上,踉蹌着身體從地上爬起來,等身體站直後,她感覺腰部以下的知覺差不多要消失殆盡了。本能地往小腿上看一眼,確定沒有鮮血從腿上流下來後,她提在嗓子眼上的心才放下來。
“叮咚!叮咚!”屋外的人沒等到開門,按門鈴的動作更加急促。
穆子晴仰頭看了顧西爵一眼,下樓去開門。她經過秦吾身邊,對她瞪了一眼,眼光裡全是警告。
“哥!你怎麼來了?”穆子晴開門,看見門口的穆旭臣,趕緊挽起他的手臂,迎他進屋。
“找顧總談事。”
穆旭臣擡腳進屋,遠處樓梯口的人兩隻手抓在欄杆上,她低着頭,身體微微前傾着,似乎在極力忍耐。
“哥……”穆子晴見哥哥看着秦吾失神,扯着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將他的思緒扯回來。
穆旭臣落在秦吾身上的目光並沒有因爲穆子晴的呼喚而收回來,他走到秦吾身邊,看清她的側臉。小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剛剛哭過?
他擡頭,看了眼樓梯最上面的顧西爵,他的臉色也不好看。從這副情景看來,他們兩個人應該在他到來前攤過牌了。
穆旭臣落在秦吾身後的步子突然上前,走到她身邊,一隻手扶上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詢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秦吾的腰被他攔腰抱着,疼痛加劇,疼地她倒吸涼氣。對穆旭臣突來的熟絡,秦吾猝不及防,更加覺得莫名其妙。
涌上心頭的想法就是穆旭臣又想耍什麼手段?
“穆先生,您……”對穆旭臣,秦吾很感激他能幫助自己從長灘回到津陽市,同樣感激他在飛機上擋住倒下來的紙盒救了自己的舉動,但他們還沒有熟到可以噓寒問暖的地步。
況且現在,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離開有顧西爵存在的空間。
“哥,你怎麼回事!”穆子晴非常討厭秦吾,好不容易把她從顧西爵身邊剔除,她纔不想看見親生哥哥和這個女人扯上任何關係。
她快步上前,抓住穆旭臣的手,拖着他的手臂讓他站的離秦吾遠點,而自己就夾在他們中間。
秦吾受到穆子晴的推搡,扶着欄杆才能站穩的身體左右搖晃一陣。
此時,一直站在樓梯上的顧西爵走下來,走到與穆旭臣並肩的位置,“穆總,你忙着獻殷情也要等到我們辦完離婚手續之後。”說着,他冷眼掃過秦吾的臉,“秦烈在醫院,你還有閒情在這裡勾搭男人?!”
“你說什麼?”秦吾聽到顧西爵提到父親,以爲自己聽錯了,她非常激動,抓在欄杆上的手擡起,抓住顧西爵的手臂,“你說父親怎麼了?”
她從長灘趕回來就到了這裡,還沒來得及回家去看父親的情況。
顧西爵冷哼,“腦淤血住院,估計活不過今晚。”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置身事外,秦吾看着他,從他冰冷低沉的嗓音裡竟然聽出了絲毫的幸災樂禍。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抓着他手臂的雙手漸漸鬆開。
這個人就是顧西爵嗎?就是那個說有他在讓她永遠不要胡思亂想的男人?就是那個當衆承認與她交往而擾亂父親生日宴會的人?
爲什麼此刻的他這麼陌生?對她至親至愛的父親的遭遇可以冷血到好似旁人。即使他對自己沒有感情,可從法律上來說父親還是他的岳父,就算是路人也不會落井下石。
秦吾看着顧西爵,不斷搖着頭往後退,咬在下嘴脣上的牙齒咬到底,嘴裡一股血腥味。
“顧西爵,以前是我的瞎了眼,以後我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她突然收回眼,爲平復激動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氣,“你是生,是死,與我無關。”
她的眼淚像決了堤的河水,洶涌而下,再也止不住。秦吾踉蹌着轉身,走向玄關,身體上的疼痛已不能讓她分心,她現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跑去父親身邊,向他認錯向他懺悔。
如果父親有什麼意外,恐怕這輩子她都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心安了。
“哥!”
穆旭臣跟在秦吾身後,穆子晴看見自己的哥哥也被這個女人迷倒了,氣地直跺腳。她再轉頭看顧西爵,本就難看的臉上越發陰沉,團在身側的手,青筋凸起。
別墅外,太陽升起來了,冬日陽光溫暖照在秦吾身上,籠地她周身一片溫暖。她感受到溫暖,停下步子,仰起頭看向天空。
天空深藍色一片,白雲輕飄飄地浮在上面,雲捲雲舒,每一種姿態都怡然自得,與她此刻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格外諷刺。
“去醫院我順路,我送你。”穆旭臣站在她身邊,對她指了指一旁的車。
冷冽十分配合地早已打開車子後座,等待他們上車。剛纔他剛把秦小姐送到淺水灣,老闆的電話就打來了,還讓他在原地等着。過了一會兒,老闆的車就開來了。
這一回,冷冽有非常強烈的直覺,老闆大概是準備動真格的了。
秦吾聽到穆旭臣的話,收回仰望的腦袋,偏頭過來看他,眼裡充滿疑惑,“穆先生,我感謝你對我的恩情。但是現在,秦氏集團已經歸顧西爵了,我們秦家那點家底恐怕你也看不上。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了,太不值得。”
她的小臉上還掛着眼淚,說話的時候一邊擡手抹眼淚一邊不停地深呼吸。在秦吾心裡,穆旭臣和穆子晴顧西爵他們是一夥的,對今日造成的局面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面對敵人,她想笑,可是扯足了嘴角,眼淚還是收不住,到最後,笑地比哭還難看。
穆旭臣站着看她,清冷的眸子裡透着一股強勁的倔強和難以靠近的疏遠。
“這次你放心,我純屬義務勞動,不收取任何費用。”說着,他的大手伸過來,揪起秦吾的手腕就往車子旁邊走。
他很用力,秦吾根本掙扎不開。
到車旁時,穆旭臣按着她的肩膀塞進車後座,人剛一進去,冷冽就馬上關車門鎖門,一系列動作和老闆配合的天衣無縫。
坐進車裡,穆旭臣束縛在她手上的力道就減輕了,秦吾趁機甩開他的手,“穆旭臣,現在你得到了秦氏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而你妹妹又重新回到了顧西爵身邊。你和顧西爵的計劃完成的完美無缺,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所有的戲,所有的籌碼,如果靠顧西爵一個人絕對完成不了。而穆旭臣是這齣戲最直接的獲益人,如果說他沒份參與,絕對沒有可能。就拿貿城公安局的一件事來說,倘若沒有他和顧西爵的裡應外合,她根本不會爲了救顧西爵而答應他承認自己是小三這麼荒誕的條件。
她覺得好累,顧西爵的話還攢在她心裡沒有消化,根本沒有力氣再來應付別人。現在,她只想到父親身邊,陪在他身邊。
面對她的質問,穆旭臣斂眉,右手放在車窗上,手臂抵着自己的頭,漫不經心地反問道,“你在乎的是顧西爵欺騙了你的感情?還是他和我串謀吞併秦氏這件事?”
“秦吾,一切都是你太糊塗。你居然會爲了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父親的囑託,陷秦氏於如今的境地,整件事難道最該怪的人不是你自己麼?!”
“……”
穆旭臣的話猶在耳邊,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秦吾盯着他的眼睛在一瞬間消失所有光彩,成爲一灘死灰。
整件事,她當然知道最該怪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可是,她還想躲在自己的軀殼裡找百般的藉口來推卸責任。她怪顧西爵欺騙了自己,怪穆旭臣隱瞞了自己,怪所有知情的人傷害了自己,卻忘了責怪自己爲什麼能夠輕信他人?爲什麼可以隱瞞家人?爲什麼捨得傷害父親?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切都是她識人不精的惡果,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