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白!”秦吾驚呼。
顧大白聽見她的喊聲,加上女人的哭聲,立即鬆口。一口白牙上沾着鮮紅,它盯着穆婷看了好一陣,等確定她的確受傷後纔回到秦吾身邊。
表情悻悻地,一點知錯的表現都沒有。
秦吾不知道顧大白爲什麼突然會這樣,剛纔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她一轉身,它就咬上人了?她望向顧西爵,這男人到現在還是沒表情,看向顧大白的雙眸,似乎還有一些別樣的情愫。
誇獎?
她沒看錯吧。
可是顧西爵幽黑的眸子泛着森森的光,裡面毫無責備,反而是多了一分誇獎的深意。
顧大白對他的眼神,心領神會,對咬傷穆婷的事情越發覺得自己沒錯了。你看,連顧大總裁都站在我這邊兒,誰讓這個女人這麼壞,想要趁秦吾轉身的時候,用推車撞她。
它沒看見還好,看見了就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嗚嗚……表姐表姐……我疼!”穆婷感覺右邊小腿上疼痛無比,狗咬過的牙齒印赫然在目,混着自己的鮮血,格外滲人。
她一個穆家的千金小姐,活了二十幾年,別說是被狗咬了,就連磕破皮都是鮮少的。這次小腿上一定會留下一個疤了。
想起腿上留疤的事,穆婷比死了更難過,她抓着穆子晴的手,不停哭,不停哭。穆子晴掃過秦吾身邊的大狗,再看了她一眼,邊安撫表妹邊打電話叫救護車。
此時此刻的秦吾,完全能理解穆子晴浪費醫療資源的舉動,她非常自責,盯着顧大白,恨不得把它當衆打一頓。
但是看見它咧着嘴,滿嘴鮮血還似笑非笑地得意着,她又覺得好笑。這傢伙難道是爲穆婷剛纔的那一巴掌,替她鳴不平來的?
“顧西爵,你就讓她胡鬧,傷了人也不管麼!”穆子晴扶着穆婷,表妹腿上的咬痕讓她膽戰心驚。
秦吾這個賤人,自己在人前裝出一副楚楚可憐天真無害的表情,轉身就養一條狗,讓它到處報復得罪過自己的人,真是不要臉!
這一場鬧劇,顧西爵彷彿置身事外,直到穆子晴喊他的名字,他才悠悠地投來目光。雙手重新插回褲袋,身體側着,若有若無地靠在貨架上。
“人又不是她咬的。”他居高臨下,穆子晴仰視他,原本還對他抱着些許幻想,哪怕是聽他一句安慰也是好的。
可是別說安慰了,他竟然對狗咬了表妹的事,一點不意外一點不覺得抱歉。這分明就是明目張膽地縱容秦吾這個賤人!
“顧西爵,我們穆家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對小婷的傷,你們必須給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休想就這麼算了。”
穆子晴吃軟不吃硬。
顧西爵這樣偏袒秦吾,越偏袒,她就越不爽,與顧西爵的對話,充滿火藥味。以她大小姐的脾氣,對一個婚內出軌的男人沒必要忍耐。以她穆家在津陽市的身份地位,對顧西爵毫無畏懼。
想他們顧氏,當初如果沒有穆氏,怎麼能爬地這麼快?如今翅膀硬了,就要甩了她麼?
真是天大的笑話!!
“穆小姐,我替大白向你道歉,它早飯沒吃,一定是餓壞了纔會這樣。”秦吾不想顧西爵爲難,更重要的是不想顧大白因此受到什麼不公平的待遇。
那次在貿城縣,穆子晴爲了報復自己,竟然將她綁去丟在大海里。如果不是顧西爵及時出現,她大概是活不下來的。他們穆家的手段,對人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對一條狗了,指不定想出什麼更殘忍的辦法。
活烤?
生剝?
秦吾想着,雞皮疙瘩四起,再不敢遐想下去。
“你是說——我的腿長得像——骨頭?!”穆婷已經疼的說不了完整的話,一句話斷斷續續地。
這樣的斷續足夠說明她的委屈和憤怒。如果現在能站起來,她一定要多扇幾巴掌才能。剛纔她不過是想推一下推車而已,這死狗竟然不由分說地就咬上來,她根本來不及躲,狗嘴瞬間咬在腿上。
蹭在秦吾腿上的顧大白,聽見穆婷的聲音,轉頭看向地上的人,穆婷收到顧大白的眼神,怒視幾秒後,不敢再看,悻悻地收回目光。
顧西爵養的狗,連脾氣都這樣臭!
“我沒這個意思。”秦吾發現,自己不會說話,再說下去只會越描越黑,乾脆閉了嘴。
一時間,沒人說話。
救護車很快到達超市,將穆婷擡上車,穆子晴跟車前往醫院。秦吾覺得自己作爲暫時照顧顧大白的人,她又責任一同去醫院,所以在醫護人員問還有沒有要陪護的人時,她立即舉手,在穆子晴之後上了車。
救護車疾馳而去。
顧大白看着遠去的車子,往前追了十幾米確定追不上後,又悻悻地跑回顧西爵身邊,用嘴咬住男人的褲管,不停搖晃。顧西爵知道它的意思,帶着他去別墅拿車。
死女人,這時候往前衝什麼?!
繼救護車之後,黑色路虎震天的發動機聲音劃破別墅區的安靜,直衝醫院。
救護車上,醫生先給穆婷簡單清洗了一遍傷口,然後坐了青黴素的皮試,他計算好了時間,由這兒到醫院差不多半小時,如果到時候皮試沒問題,到醫院之後就能直接打狂犬疫苗了。
他環視車後面,傷者躺着,另外兩個女人隔開坐着,一人佔據凳子一角。其中一個女人臉上充滿憤怒,一點都不想看旁邊的人,另外一個則是充滿內疚,特別是對躺着的人。
起初,他們急診室接到急救電話時,詢問傷情之後,覺得普通的狗咬傷沒必要派救護車來浪費醫用資源。剛掛了電話,辦公室就接到了院長的電話,馬上派車去指定的地方接人。顯然,受傷的人動用了關係,直接找到院長,開了後門。
津陽市,能打開人民醫院院長後門的人,屈指可數。
秦吾在車內如坐鍼氈,穆婷怒視着自己的目光足夠將她凌遲千萬次,加上身邊穆子晴的怨恨,對她而言分分鐘都是折磨。但是爲了顧大白不被追究,她只能忍。
車子往前顛簸,車內氣氛一度降到零下。
津陽市,人民醫院。
救護車停在門診大樓門口,醫院裡的醫生護士第一時間各就各位,門診室的主任兩位副主任護士長都來迎接。穆婷的皮試反應沒問題,到了門診,直接給她注射了第一隻狂犬疫苗。
全進口的狂犬疫苗,分兩次注射完畢,第二次需在三天之後再進行。
穆婷由一羣人護送着,到達病房,醫生交代完她別碰水的注意事項後,正準備離開,卻被病人叫住。
“我的腿會留疤麼?”處理完傷口的穆婷,現在更關心會不會留疤的事,其他的還不那麼重要。
秦吾在旁邊,揪着衣服下襬,比任何人都關心醫生的回答。因爲她知道,會不會留疤直接關係到穆婷的憤怒值,當然也直接關乎顧大白的性命。
醫生斂了下神色,儘量委婉道,“這次咬的挺深的,疤痕是避免不了。”
“表姐……”這個回答讓穆婷崩潰,她抱住牀邊的穆子晴,整張臉埋進她腰際,對這個答案無法接受。
病房裡全是她的哭聲。穆婷哭的太急,抽噎聲一下接着一下,上去不接下去的。
秦吾一顆心徹底懸到嗓子眼。
像穆婷那樣的女孩,正是花季時節,又出生在穆家這樣的大家族,平時一定免不了要參加宴會舞會酒會這些重要場合。那些場合她自然需要穿晚禮服,若是小腿上有一塊疤痕,必然是不美觀的。
若是換成自己,她一時間恐怕也無法接受。
這個顧大白!
穆婷哭了好一會兒,情緒發泄的差不多了,擡頭時看見站在門邊的秦吾,她抓過身後的枕頭朝門口丟去,“你在這裡幹什麼,看我的笑話麼!!”
“你走!走啊!!”秦吾的出現,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在穆婷心裡就是看自己笑話的存在。
她這樣驕傲的人,不容許任何人看她的笑話。
枕頭砸在秦吾腿上。不痛。
剛趕到醫院的穆慶峰和阮鳳看見倉促逃出女兒病房的人,他們認得秦吾,知道她就是秦家的二女兒,那個本事不小,膽敢插足子晴和顧西爵婚姻,害的顧穆兩家聯姻鍛鍊的女人。
電話裡,子晴說寶貝女兒是被一條狗咬傷了,那條狗就是她的?
阮鳳小跑進房間,穆婷見是自己的母親來了,撲到她懷裡比先前哭的更兇。穆慶峰卻不急着進門,他望了眼門內,再看看門外的秦吾,腳步停在門口。
“秦小姐,穆婷雖是子晴的表妹,但是你們兩人的恩怨,再怎樣都不能牽扯到她,你說對麼?”
他以爲,女兒被咬是因爲秦吾和穆子晴關於顧西爵的私人恩怨而受到的無辜牽連。
秦吾不答話,算是沉默。嚴格來說,也算是受了這件事的牽連,她無從狡辯。
“我也不要秦小姐負責,你只要把咬人的狗交出來就是了。”穆慶峰向她提出條件。
看似簡單不能再簡單的條件,聽在秦吾耳裡,卻是怎樣都無法做到。
首先,顧大白又不是她的狗,她只是負責照顧一個星期而已。退一萬步說,即使真的是她的狗,她也不會交出來。
按法律責任,狗咬人,該負責的事狗主人,不是狗本身。
“穆先生,你要什麼賠償都可以,只要合理我會盡力滿足。”秦吾對穆慶峰的冷冽毫不畏懼,“但是你要我交出顧大白,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無比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