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靜靜地蹲坐在顧西爵身邊,挽在他臂彎上的兩隻小手隨着他眉頭緊皺的程度不斷的收緊,她想說幾句話來安慰顧西爵,安慰他的身世,安慰他的遭遇,可是話在喉嚨裡盤旋了一陣,終究是說不出口。她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甚至都找不到說話的開端,最後只能用手裡的力量給顧西爵安慰。
顧西爵說完一段話,停了一會兒,他感受到秦吾挽在臂彎的小手漸漸收緊,下一秒他擡起自己的大手,覆上秦吾的手背。大手在小手的手背上輕拍了幾下,用沉默的方式提醒秦吾,他沒事,真的沒什麼事。
往事一幕幕地回憶起來,顧西爵以爲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黑暗會洶涌而至,瞬間將他整個人都吞沒。可實際上並沒有,他感受最深的就是秦吾搭在臂彎裡的溫暖,她的手彷彿一道陽光射進自己的心房裡,將黑暗的角落一下子照亮了,再也不留絲毫死角。
兩個人在墓碑前沉默了一會兒,顧西爵沒有再說話的意思,秦吾耐不住了,她首先提問了,“爲什麼你的母親會去世?是顧青雲硬生生的把你和她分開了嗎?”
如果是以前,那她絕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爲她會擔心這是顧西爵的死穴和雷區,一不小心踩到了就會粉身碎骨。可今天,顧西爵主動帶着自己從古堡到墓園,他對自己說起他的外公,說起他的母親,還說起那些屬於他心底最深處的糾纏。
秦吾知道顧西爵這一回對自己是認真了,像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人,不會輕易地將自己的心剖開來展示,可他一旦展示,那份愛必然有着排山倒海之勢。
顧西爵將秦吾藏在自己臂彎的小手拿出來,舉着納在掌心裡,另一條手臂橫過來跨過秦吾的肩膀,順勢攬住她的雙肩,將她整個人都收進懷裡。這一回,秦吾非常聽話,十分配合的靠進顧西爵的懷裡,她不掙扎不亂動,而是靜靜地靠在顧西爵的胸口,聽着他心臟口強有力的跳動。
心跳撲通撲通的響聲迴盪在耳邊,這一刻秦吾覺得無比的踏實,因爲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進駐了顧西爵的內心,她不再是徘徊在他心門外的那個人了。
“顧青雲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將我從k國接回津陽市,而我的母親卻一直掛着顧太太的名分,你不覺得很可笑麼?”顧西爵說起往事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微笑裡充滿了自嘲的意味。
秦吾擡眸時看見顧西爵嘴角的笑意,她不免心疼,秦吾擡手將自己的小手湊到顧西爵的嘴邊,順着他抿緊的脣角勾勒了一下,故作輕鬆的調侃道,“你這樣抿着嘴感覺特別嚴肅,我看了就覺得害怕。”
她這話雖是調侃的語氣,卻也摻了真實的意思,每回顧西爵抿嘴的時候,就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特別是在她做錯事情之後,她根本連擡頭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秦吾的手指觸在顧西爵的嘴角,被他一把抓住,連着剛纔的一隻手一併納入大手的掌心裡。他的表情沒有因爲秦吾的調侃而放鬆,彷彿變得更加的嚴肅了一些。
顧西爵擎着秦吾的雙手,攬着懷裡的女人繼續說道,“我的母親和顧青雲從小就有婚約,可是就在她成人禮上她喜歡上了另一個人,之後就用盡了辦法和他私奔。他們逃到外公的故鄉津陽市,卻被顧青雲抓了個正着,母親被顧青雲像犯人一樣鎖在身邊,我就是在我的母親百般不情願的情況下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你說,她又怎麼會喜歡我?”
說起記憶裡的那張臉龐,顧西爵的思緒又漸漸的飄遠了。母親在他的腦海裡印象最深刻的時候就是他五歲的那年,當時她帶了自己常年住在k國,那時母親喜歡穿紫色的長裙,喜歡在百花盛開的花園裡拍照,她的微笑太過燦爛,以致於過了這麼多年,那抹微笑還一直停留在他的腦海裡,永遠都揮散不去。
“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秦吾想知道更多的關於顧西爵的事情,所以她聽的特別仔細,生怕錯過了什麼漏過了什麼,腦袋裡的神經始終不斷的繃緊着,注意着顧西爵說過的每一句話。
“後來我出生了,但是母親因爲身體原因被外公接回了k國療養,我也跟着一起回來了。在我的五歲的時候,母親突然生了大病,沒多久就去世了。顧青雲收到這個消息之後,就馬上到k國來接我回了津陽市,再後來就是你能看見的模樣了。”顧西爵說完,摟緊了懷裡的女人。
他以爲對秦吾說出這些話會特別困難,畢竟對他而言這是一段非常不堪的過去,沒有什麼比自己生母嫌棄自己更傷人了。可事實上,當他摟着懷裡的女人,一字一句地向她道出了那些過往的時候,事情遠沒有認爲的那麼困難了。
“那白素娥呢?她爲什麼會在顧家,還取代了你母親的位置?”秦吾覺得自己心裡有十萬個爲什麼,非一下子全問明白了。
按照顧西爵所說的事情經過,那整件事來看顧青雲應該是深愛他母親纔對,那爲什麼突然會冒出一個白素娥?而且她暗暗計算了一下顧曼和顧少廷的年紀,顧曼和顧西爵只差三歲,也就是說顧青雲在沒有喪偶的時候就婚內出軌了,之後他還把出軌的對象娶回了家,扶成了正宮太太,取代了顧西爵母親的位置!
那白素娥整個人生就是一部小三上位的絕好電視劇啊!
“顧青雲對我母親哪有什麼感情,一切不過是利用罷了。他是想依仗外公手裡的財力來幫他坐上顧氏集團總裁的位置,達成了目的自然就不用裝成君子了。如果不是他,外公的晚年還不至於這麼淒涼了。”
“母親去世後,顧青雲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獲得了外公的青睞,還將鷹首幫所有的財政大權都暗自交到了顧青雲的手裡。可結果呢?”顧西爵回憶起顧青雲的所作所爲時,對他那些卑劣的手段嗤之以鼻,“結果就是他幾乎掏空了整個鷹首幫,把所有的錢都收進了自己的手裡,害的外公受不住刺激,跳樓自殺了。”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他心裡一直都是自己的榜樣,他仁慈又嚴厲,威嚴卻不失博愛。他慶幸自己從小可以呆在外公身邊,對他所做的事情可以耳濡目染,不至於長成了顧青雲的模樣。
“自殺?你外公竟然是自殺的?”秦吾驚訝無比,“那你怎麼還能原諒顧青雲啊?”她的腦回路一直都非常簡單,如果在外人面前還能把話過腦子的話,那麼在顧西爵面前,她絕對不會。
在秦吾的世界觀裡,如果她是顧西爵,他的外公因爲自己的父親而跳樓自殺,無論是多麼正當的理由都沒辦法接受,更沒辦法再和這樣的父親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她不知道顧西爵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對顧青雲而言最痛不欲生的事情是什麼?”顧西爵濃眉皺緊,他放開懷裡的人,秦吾感覺肩上一鬆得到了自由,她從顧西爵的懷裡擡起腦袋,與他對視。
“什麼?”她實在不瞭解顧青雲,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個特別難纏的老頭,不通情理、頑固而且還特別的有封建思想,非要門當戶對的姻緣才能點頭答應。就像那次她和顧西爵的婚禮一樣,他不同意,最後乾脆連兒子的婚禮都沒有出席。
“失去一切。”顧西爵擡手,在秦吾嫩白的額頭上輕彈了一下,調侃她,“你報復我的時候知道的挺多,怎麼到了別人身上一點都不懂了?”
秦吾的腦袋吃到顧西爵的一個手指,有些微疼,等她反映過來時,卻聽出了顧西爵話裡的意思,反駁道,“我那是瞎猜的!而且一無所有的懲罰對你來說一點都不奏效啊!”
說着,秦吾的腦袋稍稍垂下來,覺得自己以前就是太失敗了,一直認爲把顧西爵身上的一切奪去就能讓他痛不欲生了,所以她去公安局追究穆子晴的故意傷害罪,拼了命的和顧青雲達成協議要罷免顧西爵的總裁位置,所以她要用穆慶年的關係來辦成離婚證,並且在離婚的當天下午再和顧少廷領了結婚證,所以她要在顧西爵重病住院的時候不聞不問,就算顧曼來找她去看顧西爵一眼,她也無動於衷……
原來以前她都是錯的,原來顧西爵從來都不在乎這麼身外之物,他要的東西那麼簡單,而自己卻一直誤會着他。
顧青雲看着秦吾耷拉地腦袋,小嘴撅起來,拿手扯了扯她粉嫩的臉蛋,安慰她,“我有你就夠了。其他的一切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他顧西爵從來沒奢望過會出現一個女人,從此就霸佔了他整顆心臟的位置,她的歡喜她的憂愁可以直接影響自己的情緒,以前認爲的那些不能割捨的名聲和財富與身邊的女人對比,簡直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