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覺得自己整個人被置身於火海里,滾燙無比。她想挪動四肢,可是身體彷彿被繩子綁住了,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氣。眼前一片昏暗,她努力地撐起兩片厚重的眼皮,窗外的光線從眼皮底下衝進眼裡,她一時適應不了強烈的衝擊,又把眼皮重重的合上了。
在閉眼的過程裡,她身體的知覺漸漸的恢復,她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人握着,對方的掌心有些冰涼,正好緩解了她手裡的熾熱。秦吾恢復了一會兒,她慢慢的睜開眼,順着自己的左手手臂看過去,只見一個男人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他趴在自己的手邊,似乎是睡着了。
她雖然虛弱,可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人就是顧西爵。秦吾緩緩地將自己的左手從男人的掌心裡抽離,試圖避開他的一切觸碰。她環顧四周,看見病房裡的擺設佈置,一片驚訝。
這裡是k國?而且還是德西醫院?
幾天前她到這兒來做手術,住的就是這樣的病房,別的擺設她不敢肯定,可是病牀正前方的一幅壁畫馬上就驗證了秦吾的推測。這幅壁畫是一張照片,上面雕刻着德西醫院歷史上最著名的五位醫生,當時給她主刀的金醫生就是其中一位。
秦吾知道這幅壁畫懸掛在醫院的每一個病房裡,即使在醫生的辦公室,也是整整齊齊的掛着這幅畫的。
所以說顧西爵把她帶回了k國,可是她不是還在酒窖裡呆着嗎?難道那天突然出現救了自己的那個人是顧西爵?
秦吾不敢置信的把目光落回到牀邊的男人身上,他垂着頭靠在牀上,她看不清顧西爵的表情。秦吾盯着他,心裡異樣的感覺卻快速的升騰起來,那些被她強行壓抑在心底的心動在這一瞬間突然迸發,漫過了她整個心房。
顧西爵,爲什麼?爲什麼你就不能放過我呢?
你不是想要看到我出醜,看到我難過嗎,那爲什麼還要把我從酒窖裡救出來?如果我就這樣被白素娥整死了,對你而言不是另一種解脫嗎?這樣的話,你永遠都不用再擔心我會搗亂,你就可以安安穩穩在顧氏集團總裁的位置上坐一輩子了。
爲什麼?
“醒了?”突然,男人的聲音打斷了秦吾的思緒,她慌亂的收回眼眸,把視線倉促的挪到前方,避開了顧西爵的目光。
她逃離的舉動太過明顯,被顧西爵全部收在眼底,他高大的身體前傾過來,兩隻大手捧住秦吾的臉,也不顧她的反抗,逼迫她與自己對視,“以後不準再做這麼傻的事情,知道嗎?”
他指的是爲了逼迫他就範,就做出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
秦吾的臉被他捧着,整個人都撞進了他黑色的雙眸裡,秦吾看見在顧西爵黑如深潭的瞳孔裡,自己穩穩的落在裡面。他的雙眸帶了魔力,彷彿下一秒就能將她吸進去,所以她不敢動彈。她知道顧西爵話裡的意思,可是她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
看到她難受難過,難道不是他心裡所期盼的結果嗎,這會兒又在這裡假惺惺的裝什麼?
“我陪你在這裡養好了再回去。秦深有林曉照顧,你不用擔心。”顧西爵看見她眼裡的疑惑,他爲了讓秦吾能夠在這裡安心的養病,早已派韓離回國,除了處理集團的事情之外,還要將秦吾牽掛的人照顧好。
顧西爵說話的語氣如春風般和煦,秦吾一時間根本不能適應,這是她認識顧西爵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聽他心平氣和的講話。
“我不用你陪着。你先回去吧。”秦吾開口,一說話就拒絕了顧西爵的好意,她不需要他陪着。
連續一天一夜的昏迷,秦吾滴水未進,她的聲音異常沙啞,說完話之後感覺喉嚨裡一陣苦澀。而且過了幾秒後,喉嚨裡的苦澀向着嘴巴衝上來,攜帶這一股甜腥溢滿了整張嘴。
顧西爵聽了秦吾的話,捧在她小臉上的大手不覺收緊,直到他看見秦吾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沒等她出聲反抗,他就主動地放開了她。顧西爵收回手,重新坐回到牀邊的椅子上。
“等你調理好身體,我們就回國,到時候你從顧家搬出來,我放棄總裁的位置。我們帶着小深去另一個城市常住。”顧西爵用盡量平緩的語氣把自己心裡所想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他要用自己的行動換秦吾的安心,讓她可以放棄三年前的芥蒂,答應他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顧西爵,首先你還不是顧氏集團的總裁。其次,你是不是顧氏的總裁和我沒有半點關係。”秦吾冷笑,她完全不接受顧西爵的話,對他下定決心的安排一點都不領情。
她笑的時候,嘴角微微扯開,右邊的梨渦深陷。秦吾她想笑的再開一點,再大聲一點,可是左臉上的傷口過了麻醉的時間,生疼一片。她笑了一會兒,就感覺整張臉都疼的僵硬,失去知覺了。
顧西爵原本平和的臉色一點點地轉暗,特別是在他看見了秦吾的笑容之後,臉色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可是秦吾似乎嫌自己的話沒有刺激到顧西爵,她又強調了一遍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
“大哥,你這樣在這裡陪着我,如果傳出去,恐怕津陽市的報紙又該熱鬧一番了。到時候你在顧家的處境恐怕更要堪憂了。”她一邊說話,一遍笑着,蒼白的小臉綻放出燦爛的微笑,略顯陰森。
她之所以強調了一遍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因爲她要顧西爵看明白,她秦吾的選擇究竟是什麼,以後別再對跟她提這樣的事情。她和顧西爵,註定了要相愛相殺一輩子。
三年前的事情,對父親的死她永遠沒辦法釋懷。
秦吾的笑臉對顧西爵而言無疑是一種挑釁,他按在牀沿上的大手慢慢收緊,手背上的青筋漸漸凸起。只是他強力壓制着自己內心的憤怒,不讓它發泄出來。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會兒。”顧西爵爲了不在秦吾面前表現憤怒,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向着門口走去。
這個女人,永遠可以在第一時間將他的怒火挑起來,而且永遠都嫌他不夠生氣,說話的時候句句帶刺,生怕不能刺激了他一樣。不過他作爲男人還是要大度一點,不能在她生病難受的時候與她計較。
等她病好了,看他不好好的收拾一番……
秦吾躺在牀上,她眼皮垂到最下面才能看見門口的位置,她看見顧西爵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以她對顧西爵的理解,他不可能就這麼放過她的挑釁吧?難道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已經產生免疫能力了?
病房外,一羣人全候在外面,生怕裡面的病人有什麼閃失趕不及搶救似的。他們看見顧西爵從病房裡出來,臉色一如既往的冷冽,每個人都把呼吸集中在一個點上,視線全落在顧西爵的身上,等着他說話。
他們一大羣人全站在外面,沒聽見病房裡的對話,所以根本不知道秦吾已經醒了。正因爲不知道,所以他們纔對顧西爵的出現表示驚訝,甚至是害怕,他們不知道顧西爵接下去會說什麼,會做什麼。
“熊軍,讓你的人全部撤走。”顧西爵吩咐身邊的熊軍。
他這話一出,所有嚴正以待的臉上即刻換上輕鬆的面容,他們知道顧西爵肯放人一定是病牀上的患者已經甦醒了。
熊軍早已爲這件事捏着一把汗,現在聽到顧西爵的交代,立刻打電話給把守在樓下出口的手下,讓他們盡數撤離。鬧騰無比的醫院漸漸的恢復安靜,那些圍在病房門口的醫護人員,也紛紛去辦公室收拾東西,人滿爲患的走廊裡,只剩下顧西爵和熊軍兩人。
熊軍覺得老闆有些不對勁,他交代完自己事情之後,並沒有轉身去病房,而是落座在門板的長椅上。
▪тTk ān▪C ○ “老闆,秦小姐的情況不好嗎?”熊軍一向不會說話,但是他如果不關心老闆,就看着他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周身除了疲倦還染上一層淡淡的落寞。
兩個小情侶吵架了?
“你幫我找一處地方,偏僻幽靜,最好除了一幢房子沒別的人。”顧西爵打定了要把秦吾留在這兒療養的主意,他不管這個女人多麼反抗多麼排斥,這次他再也不會任憑她鬧脾氣了。
那時在醫院裡,她拿着離婚協議來找他簽字,如果不是他想着讓她消停一會兒才簽字,現在根本不會鬧出這麼多事情。這一次,他不會再由着她的性子了。
“那保姆呢?管家呢?司機呢?這些需不需要?”熊軍心裡籌劃着地方,把老闆的要求一次性問個明白,弄明白了他才能更快更好的安排。
顧西爵手裡握着手機,修長分明的指節點在屏幕,上下滑動着。他正在閱讀着津陽市的最新新聞,沒什麼特別的消息。
“不用安排。越偏僻越好,但是環境一定要好。”
這一次,他不會再由着她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