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爵胃出血發燒住院,秦吾表現如常
秦吾處理完兩件最重要的事情,當她從律所出來時,夜幕早已降下來,大街上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她拒絕了紀言愷回紀家吃飯的邀請,獨自打車去了墓地。這是三年來,她第一次清醒着到墓地看爸爸,不想有任何人的打擾。
如今,南郊的墓地已經成了穆氏集團手裡的產業,前段時間裡,穆氏已經着手在開發這兒了。如果不是穆旭臣答應了自己,恐怕連爸爸的墓碑都不能保留。秦吾下車,踩着高跟鞋從廢墟里走過,鞋底碰到許多墓碑的碎片,叮噹作響。
這片墓地的樹木也早已被移除了,遠遠地向上望去,除了光禿禿的幾座墓碑,其他的都是廢墟。看來穆氏集團的動作還挺快,僅僅十幾天的時間就說服了大部分的人,讓他們把祖先的墓碑搬離這塊地點。
秦吾沿着記憶力中的路線,繞過許多被砍掉丟棄了的小叔,又跨過一個大水坑,走到秦烈的墓碑前。
墓碑前放了鮮花和祭祀用的食物,看鮮花枯萎和食物蒙灰的狀態,這些東西應該放了好幾天了。
有誰會來祭奠爸爸?
秦吾算了算時間,才知道這些東西應該是姐姐拿來的,時間應該就是她和顧西爵舉行婚禮的那天。
“爸爸,姐姐一定和你說了那天的事情吧。爸爸,你怪我嗎?你在天上會不會怪小吾這麼不懂事呢?”秦吾一邊說,一邊仰頭。
今夜的天空一片漆黑,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晚風吹拂,她散在肩頭的細發被肆意吹起,往前不斷翻騰。
爸爸,是你嗎?
秦吾以爲剛起的那陣風是父親給她的暗示,她擡手舉在半空裡,攤開的掌心過了幾秒後即刻握緊,好像這樣就能抓住風的腳步,得到父親給自己的更多的指示一樣。
只是,掌心裡的一片虛無直接拆穿了她,讓她的希冀一下子落空了。
秦吾站在原地,她蹲下來,擡手將墓碑上散落的花瓣一張一張地撿開,花落從她手裡掉到墓碑旁,化成了來年的春泥,滋潤着墓碑旁的一棵鐵樹。
“爸爸,以前都是小吾不好,都是小吾不聽你的話纔會把你和秦家害成這樣。都是我不好……”她蘊在眼眶裡的眼淚直撲撲地掉下來,落在面前的墓碑上,溼了一片。
秦吾她終於肯承認是自己當年的執迷不悟害的父親慘死,害的秦家家破人亡。如果她肯聽父親的話,和顧西爵保持距離,不一味地沉醉在他的甜言蜜語裡,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如果那樣,父親還好好地生活着,還能聽她說各種各樣的見聞,嘗她做的黑暗料理,他們一家人還能幸福美滿的一起嬉笑玩樂。
可現在——
“爸爸……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媽媽……”秦吾越往下想,心裡的傷痛就越重,原本蒙上了一層保護膜的傷口就這樣被她自己硬生生的撕開,帶出了一片血肉,模糊不堪。
她疼。她難受。
所以她用更多的眼淚來洗刷傷口,哭聲卻始終被她咬着脣壓在喉嚨裡。她怕,怕自己的哭聲惹來父親的擔心,怕父親在九泉之下都要替自己擔心,怕自己在讓他那麼不省心。
“轟隆隆——轟隆隆——”
夏天的夜空,閃過幾層閃電,攜帶着轟鳴的雷聲響徹黑夜,震耳欲聾。雷聲將秦吾喉嚨裡的哽咽聲掩蓋,讓她可以放肆的哭出來。
雷聲帶着雨點,從天而降,顆粒大的雨點落下來,砸在秦吾身上,不一會兒就溼了她全身。大雨如珠子般密集,連接成線,遮住了秦吾的視線,模糊雙眼。
她看不清墓碑上父親的肖像,看不清墓碑上父親的名字,看不清任何東西。秦吾仰頭,雨水砸在臉上,與她臉上的淚水混合,再也分不清。
“爸爸,我先回去了。等我成功的時候我會把你帶回秦家,把你和媽媽安葬在一起。”秦吾緩緩的站起來,亦步亦趨地離開秦烈的墓碑,沿着破敗的小路,走遠了。
她從墓地出來,沿着馬路走了很遠的一段路才攔到出租車。當出租車到達淺水灣別墅時,掛在客廳裡的掛鐘正大響,敲響了午夜十二點的鈴聲。
別墅裡,一片漆黑,空無一人。
“芹姨?”
秦吾全身溼透,在玄關換了拖鞋,拖着溼漉漉的腳去一樓的客房,她邊敲門邊叫芹姨,可是她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迴應。
芹姨不在?
“顧西爵?!”秦吾這纔想起早上出門時,顧西爵因爲發燒暈倒在客廳的沙發旁邊,當時自己讓芹姨報警之後就離開了。
難道他到現在還沒回來?
突然,她聽見門口,鑰匙轉動防盜門的聲音,還沒等她反應,顧曼就推門進來了。她看見樓梯口的秦吾,同樣十分驚訝。
“你在家?”顧曼是剛從醫院回來,她以爲秦吾不在家,所以纔會讓芹姨跟着上了救護車把哥哥送去醫院。
原來她在家,那爲什麼會讓哥哥獨自一人去醫院,而且哥哥病的那麼嚴重,爲什麼她這個做妻子的都不去看一下?
“秦吾,哥哥住院了。”顧曼來不及換鞋,走進來走向樓梯,她這次到別墅來是替哥哥拿些換洗的衣服,其他他需要的東西還是要等他醒過來才能決定。
到時候自己再跑一趟就好了。
秦吾對顧曼的話沒有半點反應,她連應一聲都沒有,彷彿顧西爵住院和她並沒有半點關係。
顧曼走到她面前,正要上樓,但是看到她沒有半點反應,連一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她停住腳步,轉身看向秦吾。
秦吾臉上的傷痕用紗布包裹着,硫酸潑過的左臉好了許多,紅腫也往下消了。
“秦吾,你難道一點都不關心哥哥嗎?你這樣,作爲朋友我非常難受非常彆扭。其實,你和哥哥可以不用這樣的,那件事哥哥知道對不起你,所以他想要努力彌補,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嗎?”顧曼說話向來直爽,也不會那些拐彎抹角的技巧,她知道秦吾的心結在哪兒,她想替哥哥幫她解開。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她希望哥哥得到幸福了。
對她的問題,秦吾冷笑,她揚眉與顧曼對視,“我關心他,我只關心他什麼時候死。還有顧西爵想要彌補是他的事情,我接不接受是我的事,除非他死了,我纔會原諒他!”
“秦吾,你何必這樣,你……”顧曼話沒說完,卻被秦吾打斷。
她擡手阻斷顧曼的話,先她一步轉身上樓,“顧西爵的事和我無關,我只關心他什麼時候死。”
她不想聽到有關於顧西爵的任何事情,無論他好或者不好,現在都和自己沒關係。
秦吾擡腳上樓,把顧曼獨自留在樓梯口。
“哥哥胃出血在加護病房還沒有醒。幾年前,他也差點因爲胃出血沒醒過來。”顧曼叫住秦吾,她把顧西爵現在的近況告訴秦吾,把要不要去看望哥哥的選擇權給她自己。
顧曼一步一步的走上臺階,說起哥哥的情況,她的眼眶泛紅,眼淚噙在眼眶裡,她走到和秦吾一條線的位置,反問她,“如果哥哥再也醒不過來,你不會覺得遺憾嗎?秦吾,你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你真的想要哥哥死嗎?”
秦吾沒見過這樣的顧曼,她是顧家的大小姐,國內知名的設計師,無論是才華還是背景都分外的出類拔萃。她認識的顧曼,永遠都不會輕言放棄,更不會隨便抹眼淚。
可現在她卻哭了,那樣無助。可見顧西爵這一次的情況,應該十分的差,一點都不樂觀。
“不會遺憾。他死或者不死,和我沒有半點關係。”秦吾沒有轉頭,說完話上了二樓,走進主臥。
她沒有關門,因爲她知道顧曼這次過來是替顧西爵拿換洗的衣服。他的衣服都在主臥的衣帽間裡,一整間房屋都是他的衣服,襯衫他只穿一個牌子,就連袖釦也都是高級定製的同一個品牌。
不知道是他專情,還是古板。
秦吾在洗手間換了家居服出來,正撞上顧曼拿完衣服出門,她看了顧曼手裡的衣服,沒說話。
“哥哥在人民醫院住院部502病房。”顧曼報了顧西爵所在的病房之後,拎着兩袋衣服走出房間。
秦吾和哥哥之間的隔閡還是需要他們一起努力,她一個外人說再多,秦吾都聽不進去,都是徒勞無功。
秦吾走回到梳妝檯前,落座在凳子上,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臉色比前幾天好多了,但是臉上的紗布幾乎遮住她整個左臉,顯得十分詭異。
那道傷口是自己親手劃的,即使在下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毀容的準備,可如今看來卻依然心驚肉跳。如果再往下深一寸,是不是連整容都沒辦法恢復了呢?
她原本以爲,顧西爵看到她臉上的傷痕就會退縮,就會和她離婚,畢竟像他這樣的大人物,有一個容貌盡毀的老婆終究是一件丟臉的事情。當初她劃上這道口子,就想着用顧西爵愧疚的心理來獲得自由,可誰知道,他非但不放手,反而抓的更緊。
“如果哥哥再也醒不過來,你不會覺得遺憾嗎?秦吾,你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你真的想要哥哥死嗎?”
顧曼的話歷歷在耳,亂了她的心扉,一時間秦吾堅定的信念消失,她變得六神無主,落在左邊胸口的心臟被莫名的提起來,非常不安。
顧西爵他……
如果死了,事情就真的徹底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