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爵抱着秦吾,瘋了似的從救護車上跳下來,衝進急症室。
秦吾從掉入水中就一直昏迷,而且生命體徵越來越弱,負責急救的醫生怕自己搞不定,趕緊請了主任過來。
“她做過開顱手術,快把腦科的潘醫生請過來!”急症室主任陳鋼吩咐一旁的護士。
他認得秦吾,她就是上次那個在顧西爵車裡差點出了車禍的女人。
一分鐘後,腦科專家潘翔到急症室,他一眼就認出了秦吾。因爲三年前,她出了車禍之後的開顱手術是他主刀的,當時患者雖然能恢復意識,但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之後她就被穆旭臣轉去了美國的醫院。
也不知道復原的怎麼樣了。
“她的臉遭遇了硫酸的侵蝕,必須馬上清理皮膚。”陳鋼接過護士手裡的棉籤,蘸取了秦吾臉上的液體做最簡單的化驗,“我看見她的頭部受到了重創,所以請你過來。”
他邊做化驗邊和潘翔溝通。
“給患者用生理鹽水清洗創面,濃度不能超過百分之二。幸好這次的硫酸濃度不高,否則這麼一潑,真是連骨頭都會被侵蝕掉了。”陳鋼心底暗自慶幸了百倍,如果這女人毀容了,那外面的那尊菩薩大概會遷怒這兒的每一個人,到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幸好沒事!
護士聽主任的吩咐,十分細心地給秦吾清理左邊燒紅了的臉頰,棉球上蘸着酒精,擦過的地方一片清涼,蒸發吸熱,讓原本紅腫滾燙的皮膚舒服了許多。
但是一直處於昏迷中的秦吾沒有知覺。
等護士給秦吾清理完創面之後,潘翔給她又做了一個詳細的腦部ct,確定腦袋的撞傷沒有對大腦造成損害後,他才離開急症室。
“秦吾怎麼樣?!”
顧西爵認得潘翔,但和他不熟,他見急症室有人出來,立即拉住他的手,問道。
潘翔實話實說,“雖然腦部受到了撞擊,但是沒什麼問題。主要是她的臉被硫酸潑了之後,有大面積的紅腫,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具體的情況,顧先生還是等陳主任出來吧。”
他是腦科專家,三年前秦吾的手術也是他親自操刀的,但是對顧西爵,他只知道顧家是人民醫院的股東之一,其他的一無所知。
比起顧西爵,他和穆旭臣要熟絡許多。
潘翔剛離開,陳鋼就隨着秦吾的病牀一起從急症室出來,陪着去樓上的病房。他把秦吾的情況和顧西爵詳細說了一遍。
“這次的硫酸濃度不高,這左邊的臉總算是保住了。不過這一個月裡都要用百分之二濃度的生理鹽水洗臉,不能曬太陽,不能去污染嚴重的地方。”陳鋼把注意的事項細細地告訴了顧西爵
“什麼時候醒?”
“不出意外的話,到明天早上她就會醒了。”說完之後,陳鋼就離開了病房。
顧西爵把他說的事全記在了心上。
偌大的vip病房內,秦吾安靜地躺着,白色牀單蓋在她身上,消炎的吊瓶從輸液管裡一點一點地流進她身體裡。她的左臉往上凸起,紅腫一片,額頭上的淤青格外顯眼。
顧西爵走到牀邊,坐在椅子上,執起秦吾的手。一觸摸,才發現她整個人都冰涼着。他將被子往上提了提,連她的手臂都遮住,只留出一隻掛着吊針的手。
突然,他放在褲袋裡的手機震動,顧西爵替秦吾掖了掖被角,出去病房接電話。
“顧總,穆子晴已經在警局了,現在整個穆家都在想辦法撈人。”韓離剛從警局出來,立刻給老闆打電話。
“恩。你盯着點,別讓她放出來就行。”
顧西爵站在病房的過道里,從門縫看進病房裡面,女人安靜地躺着,不會皺眉不會使性子,一點生機都沒有。他知道秦吾會醒,可是看見她臉上的傷,他心中的怒火就沒辦法平復。
如果穆子晴的報復只是不甘心,手段只用在他身上,那他可以原諒。但是她不該把事情鬧到秦吾頭上,還用硫酸潑人,這完全觸及了他的底線。這一會兒,就算天王老子來,他也絕不會放過。
任何人都休想傷害她們母子一分一毫。
“可是顧總,老爺子剛纔派了人去警局,我看情況不妙。”韓離望了眼警察局裡面,顧家的家庭律師正在裡面和警察周旋。
只是這一次,受傷的人是秦吾,顧西爵只是負責報警的人,最終有權利決定是否追究責任的人是秦吾。
不過顧西爵現在是秦吾的丈夫,在秦吾昏迷期間,他有權利決定追究不追究。
“我們這裡不鬆口,一個律師能起什麼用?你沒事就回去吧,公司那邊的事兒也盯着點。”他打定了主意,就沒有誰能改變。
韓離跟在顧西爵身邊近十年,對老闆的脾氣也能摸出個一二。他知道,老闆這一次是一定要追究穆子晴的責任了,哪怕是和老爺子鬧翻也是在所不惜了。
只是……
“顧總,我明白了。”韓離想勸老闆的話藏在心裡,在嗓子眼繞了幾圈,終究是沒說出來。
說了等於沒說,那還不如不說。
顧西爵掛完電話,轉身進了病房。
一直處於昏迷的秦吾,液體一點點地掛進體內,飄在遠處的意識悄無聲息地慢慢回來,她覺得頭好重好重,腦海裡無數的片段不斷地掠過。這些片段十分凌亂,找不到源頭找不到結尾,如閃電般飛速的閃過腦海,又飛速的閃離開來。
她彷彿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場景是自己從未領略和體會過的。正在她試圖找尋開端時,突然一道白光直刺她的眼睛,然後她聽見車輪碾過馬路的急剎聲——
“不要!!”
病牀上的女人猛地彈坐起來,雙臂胡亂晃動,手背上的吊針連帶着輸液管子,來回晃動。秦吾彷彿受了很大的刺激,她不停的揮舞手臂,直到耳邊傳來人的聲音,把汽車刺耳的轟鳴聲掩蓋,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顧西爵沒見過秦吾驚慌失措的害怕表情,他抱住她,抑制住她的顫動,將輸液管穩定下來。
他以爲秦吾是臉疼,所以擁抱她的時候,肩部刻意地避開她的左臉,生怕衣服蹭到她的臉,感染了。
懷裡的女人瑟瑟發抖,她晃動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停歇下來,整個人漸漸趨於平靜。
“顧西爵?”
她記得這個聲音。
“是我。”顧西爵對她的疑問,溫柔地回答,並沒有察覺出她的不同。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下一秒,秦吾伸手,使盡全力推開面前的男人。顧西爵沒防備,懷裡瞬間一空。
“顧西爵?”秦吾似乎不確定,她又叫了一遍顧西爵的名字,但是比起不確定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她更不確定的是自己的內心。
這個人,不就是自己的仇人麼?爲什麼,自己會拋下一切而去做他的妻子,甚至連姐姐都不要了!
難道失憶之後,自己還會對顧西爵有感覺?還是要非他莫屬嗎?
“我在。”顧西爵伸手去探她的額頭,生怕她因爲臉上的紅腫而引發任何的炎症,生怕她發了高燒把腦子燒糊塗了。
他的手剛碰到秦吾的額頭,就被她一把拍掉。爲了和他保持距離,秦吾往牀頭靠了一點,儘量與他保持距離。
“你在這裡幹什麼?我不想見到你!”她的臉沉下來,眸子裡一年清冷,望着顧西爵的雙眸中沒有半分感情。
她再也不是非顧西爵莫屬的那個秦吾了!
“你……”顧西爵眼眸跟着她冰冷的態度一沉,他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麼?
秦吾恢復記憶了?
“我什麼?顧西爵,我會答應嫁給你是因爲我失憶了!我失去了三年前的記憶纔會傻到一再踏入你布的陷阱裡!”秦吾回答他內心的疑問,一點都不遮掩。
是的,她恢復記憶了!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初戀女友的那瓶硫酸!如果不是那瓶硫酸,我還不會撞到頭,我還不會恢復記憶!我真的應該好好的感謝穆子晴呢!”秦吾冷笑,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涼。
她冷笑着,將顧西爵眸底的震驚、愧疚全收在眼裡。
“小吾,三年前……”
“你不用解釋!”秦吾打斷他,此時此刻,她根本不願意見到顧西爵,不願意聽到他的任何聲音,“我不在乎三年前你有什麼苦衷,事實就是事實。我在乎的是,我現在恢復記憶了,我一定會讓你爲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不管要我秦吾付出任何代價,我都要報復你。顧西爵,我要你生不如死!”她的眼中,一片清光。
絲毫不見淚光。
關於這件事的心寒與眼淚,在三年前就用光了。
三年來,自己的失憶已經給了顧西爵太大的喘息機會,三年後的今天,她再不會心慈手軟了!
爸爸,對不起!
都是小吾不好,如果不是我丟失了記憶,我根本不會和顧西爵舊情復燃,我更不會答應他舉行婚禮!
不過,現在我回來了,我總會爲你報仇,總會爲秦家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