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尹心茉的牴觸，白素瑜倒是十分理解，她當年也是這樣，年輕迷茫，煎熬着找不到出路，卻又不希望別人來指指點點。
她緩緩說道：“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存在，我們當然都不一樣。我不是來爲景琛說好話的，我只是想單純地找人聊一聊。我這些年……”
白素瑜嘆了口氣，她這些年承受外界太多的誤解與不屑，若不是還要守護景琛，守護她的家人，她怕是早就撐不下去了。就是想着盼着有朝一日，她還能重新與兒子相認，她纔可以忽視掉那些世俗偏見，以最頑強的姿態活下去。
“瑜姨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別人不知道白素瑜活得有多辛苦，可是尹心茉完全能夠體會，因爲她也有那樣的經歷，不過一年半，她都崩潰過好幾次。而白素瑜卻堅持了二十多年，這其中的苦，不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沒事，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白素瑜輕輕一笑。自從認回兒子之後，她真的開心了許多。同時內心也充滿了各種不安，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無法回頭。
停頓了一會兒，白素瑜繼續開口道：“其實我恨過景琛的爸爸。曾經我無數次地想過和他帶着兒子遠走高飛，可他就是不肯，堅決不給丟下老太太。說他是權家唯一的兒子，必須支撐起整個權家。當年我特別不理解，甚至在前些年，我都還在想，他怎麼就不能變通一下呢？要是他肯變通，或許我們的結局就不一樣呢。”
這話尹心茉倒是贊同的，她曾經也想盡辦法地討權老太太的歡心，可是換來的卻是她的無情殺戮！她也不明白，男人都說自己對家庭有責任感，到底是對哪個家庭有責任感？長大成人結婚娶妻，都沒有從自己的原生態家庭裡脫離出來嗎？覺得自己還是媽媽的好寶寶？
“可是後來老袁就跟我說，老權是個好男人，好男人有好男人的不易，他們都愛自己的小家，但更要堅守着這世間的大義。老權是很固執，他固執地相信可以感化他的養母，他固執相信這人世間還有親情，所以他堅持。哪怕是一死，他也忠於他的堅持。”
“他的堅持不是一個錯誤嗎？”尹心茉不想這麼說，但這是事實。
“是個錯誤，卻不是個笑話。人有時候會做一些明知不可爲卻非爲可的蠢事，因爲有些看似愚蠢的事情卻是最珍貴的。真愛不蠢嗎？有人爲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真實不蠢嗎？善良不蠢嗎？但如果都沒有人堅持的話，這世界的真善美還會存在嗎？”現在在白素瑜看來，她的丈夫就是個傻得可愛的男人。
“反正我理解不了。我一直以爲邪惡是不能感化的，必須消滅！”尹心茉不是沒給過權老太太機會，可是她改了嗎？她當初是那樣掏心掏肺地愛權景琛，可是結果呢？如果不是他的父祖也死在那老妖婆的手上，權景琛會把她送上法庭嗎？恐怕不會！
尹心茉以爲，人應該有他最碼的善惡是非觀。因爲對方是你的
親人，你就能縱容她傷害其他人嗎？簡直可笑！
“老權是被親情矇蔽了眼睛，最後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是真的傻！可我喜歡他的傻。相比起來，老袁真的是個聰明人。他這個人有便宜就佔，有麻煩就閃，狠起來六親不認。他能有今天，他的髮妻出了不少力氣。可是髮妻一上了年紀，他就在外頭花天酒地了。覺得還能給髮妻留個位置就已經很不錯了……”白素瑜搖了搖頭。
“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尹心茉驚了一驚，她總覺得老袁對白素瑜多年癡心不變，該是個長情的人才對，沒想到竟是個薄情漢。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去爭取，當個寶一樣供着；沒用的時候就恨不得一腳踢開。
“他真的是個識實的人，他比我大了近十歲，當年是個我的一位表姐談的戀愛。男才女貎，是彼此的初戀。可是後來他爲了自己的前途，選擇了他後來的妻子，義無反顧地拋棄了我的表姐，導致我的表姐在訂婚宴的前一天跳河自殺！”
“啊！”尹心茉驚訝地張大了嘴。
“表姐並沒有立即死掉，一直病着，拖了好幾年才走的。老袁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直到她出殯下葬，都沒有。他當時正是事業發展的重要階段，就一直忙，似乎已經完完全全把我表姐給忘了。”
“這樣一個人，那你當初怎麼敢選擇他？”尹心茉不明白，要是不知道老袁的底細找上他也便罷了，那是眼瞎，可是明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找上門，這不是跳火坑嗎？
“我當初選他，也是無可奈何。要找到一個能讓權家有顧忌的人家實在太難了，我又是小戶出身，本來認識的豪門也不多。老袁算是比較熟的。當他第一眼看到我，我就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希望——他心裡還有我的表姐！”
白素瑜垂眸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之後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他對我幾乎百依百順。因爲我長得很像我的表姐，而且比她還美麗迷人。”
尹心茉呆了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讓他堅持了這麼多年。”
現在的老袁真的是把白素瑜給寵上了天，要星星不給月亮。而且還能不動她一根手指頭，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做得到？
白素瑜回道：“如果說他只是爲了補償心中對錶姐的虧欠，連我都不會相信的。歸根到底，還是我找他時碰對了時機。”
“這還有時機？”心茉實在覺得老袁是個神奇的生物。
“當時他的事業已經基本穩定。他太太的助力對他說可有可無，而且他需要一個能幹的女人幫他去交際上流的貴婦圈。我恰巧能夠做到這一點，這也多虧了嫁進權家的這幾年，老妖婆對我的嫌棄。她嫌棄我鋼琴彈的不好，我就去練，嫌我舞跳的太醜，我也去練……當時就是憋着一股勁，要讓她知道我配得上她的兒子，沒想到後面都在老袁那裡派上了用場。”
“而且景琛的爸爸身體一直不是特別好，
我看他實在太辛苦，就經常悄悄地幫他處理一些公司上的事務。雖然我不懂得經濟，不懂得決策，可是我有我身爲一個女性顧客的視角。結合我知道的那些東西，我總能給老袁提供一些他意料不到的意見。這纔是老袁一直沒有拋棄我的原因。”有時候真相說出來真的不夠美麗。
“這麼說，他對您就沒有一點兒真心？”尹心茉忍不住要發問。
“當然是有的，不然他不會這麼關心我。對錶姐的內疚，對我的喜愛，以及我帶給他的那些實在的好處，是我們能夠維持關係住這段關係的關鍵。”白素瑜回。
“那……”尹心茉不知該說什麼了。看來童話裡都是騙人的，就算是灰姑娘，她也是貴族血統，她也美豔出衆！倘若相貌平平，或是沒有她的那兩個姐姐美麗，便是死路一條。
“蘇應南對你是真心的，這一點他比老袁強。可是你真的沒想過他和你在一起的目的嗎？”白素瑜話裡有話，就蘇應南那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怎麼就會對心茉產生同情，以及愛意呢？
“您想說什麼？”尹心茉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對不起心茉，因爲你還是景琛名義上的妻子，所以我讓人特別去查了蘇應南。他初戀的死跟你的生父有關，真的不能排除他有利用你的嫌疑。”白素瑜擔憂地說道。
“利用我去對付一個從未在我的生命裡出現過的父親？”尹心茉覺得蘇應南還沒有那麼蠢。
“可是據我瞭解，你那位生父並非對你母親沒有感情，要不然他不會給他的一對兒女取那樣的名字——林嘉儀，林思遠。思，嘉，嵌着你母親的名字！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迫於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原因，纔會在你的生長過程中缺席。”
尹心茉聽了這話，不禁一驚。她見過林嘉儀一次，還以爲她那位生父早就把她媽媽忘得乾乾淨淨了呢。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感情。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也許是他覺得愧疚吧。”尹心茉不以爲意地說。
“他愧疚也好，餘情未了也好，只要他對你媽媽還有感情，那麼你就有利用價值！”白素瑜其實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和盤拖出的，甚至不想用它來影響尹心茉的判斷，但這事關係着她兒子的終生幸福。所以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怎麼利用？還能利用我要了姓林的命？”尹心茉始終不信。
“怎麼做，那是蘇應南的事，我也猜不到。但是有這樣一層可能，你就需要慎重考慮。景琛是傷害過你，可是他對你的愛是不摻加任何雜質的，而蘇應南這個人心思深沉。他和你在一起，或許有很多原因。包括你能討蘇家二老的歡心，也可能是他中意你的原因之一。”白素瑜提醒道。
“您是想說他和老袁是一類人嗎？”尹心茉覺得這根本自相矛盾，“如果說他無情，他就不會利用我去給初戀女友報仇。始終愛着一個女人，不是正是因爲有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