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幻魔宗一名普通弟子,因爲受到天資的侷限,我掙扎了幾十年也只勉強存留在了外門。
即便我早就明白,天資這東西不是靠着簡樸的努力就能夠彌補的。可我依舊努力修煉,但我並不指望能與門中的佼佼者一較高下,我只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夠踏進內門。只可惜我這幾十年的努力,終於讓幻想成了絕望。
其實外門弟子的待遇也算不錯了,如果只是想混吃等死的話。而所謂的外門子其實和僕役也沒多少區別了,你想混吃總得付出點什麼吧。
想想看,幻魔宗的規模雖算不上大,可絕對也和小掛不上勾,那麼這不上不下的宗門雜物由誰來處理呢?當然是由我們外門這些吃白飯的勞力均攤了,既廉價還不用擔心輕易的死亡,畢竟作爲外門弟子要沒點三腳貓功夫也委實說不過去。
所以我才那麼迫切得想要進入內門,因爲我想要把握自己。只可惜我的願望實是太宏大了,宏大得讓我現在想來都有種發笑的感覺。
明白了現實的我,很清楚接下來的一生我繼續作爲外門弟子在無限期的徒勞中度過。儘管我不想,可我並沒選擇死的勇氣。
只是讓我沒料到的是這份絕望很快就面臨了破產,長時間積累只是簡單得被師傅的一句話打得稀巴爛。
說起這師傅,說白了就是僕役總管。對了,我那兩招三腳貓功夫也是拜這總管所賜。而可笑的是偏偏就是這根本沒把外門弟子當回事的總管大人的一句話卻改變了我的一生,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諷刺呢!
那一天,我正在清理雜物,忽被同伴告知師傅有事找我,我看他臉色不太好,就問他是什麼事。他只是搖頭說去了就會知道。於是我便懷着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的心情敲響了師傅的房門。
“師傅!”房門是開着的,我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師傅正在泡着茶水,當然這茶是不可能給我泡的,他只是有這個習慣而已。每當有什麼事的時候就喜歡泡壺茶,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反正跟了他這麼多年我是沒明白過來。
“進來吧!”師傅這麼說着,可他的手卻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傾落的茶水如流,而他只是緊緊地注視着。
我怕打擾到他,便默默地走進了房間,等師傅斟完茶水,我才問道:“不知師傅喚我來是何吩咐?”
師傅並沒搭理我,只是端起了茶盞,輕盈地轉了轉,似乎是在勾兌着茶水中的香氣,然後擡到鼻尖聞之一聞,啜了一口後才緩緩道:“宗內正在募集七懼經修者,你可願去?”
“不知所謂何事?”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於七懼經我並不陌生,畢竟這本奇書也算掀起過一場風浪,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現在,幾乎所有的宗門對七懼經都很忌諱,因爲它的風險實是太大,甚至就連那些勤奮的外門弟子也看不上這本功法。可對於已經絕望的我來說,這忌諱簡直就是太過的幸福。不過活了那麼久,我也知道幸福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得到的。
“內門要招收弟子,需要幾顆棋子!”
師傅的話說得很直白,不知道是不是根本不屑顧慮我這樣的角色。
七懼經只爲七懼丹,招收弟子只爲進內門,募集弟子只爲去送死。我的心不禁淒涼,這麼多年在外門勞心勞力,居然只是換來了一句你要不要去的問話。
“爲什麼是我?”我的心裡有點不平衡了。
師傅吹了吹淺淺的茶水,平淡道:“你並不是第一個,在你之前我已經問過幾個,他們都很乾脆地拒絕了。當然你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即使你拒絕,我還會繼續問下去。”
忽然我想起了那個同伴的表情,大概自己的臉色應該跟他一樣了吧。
拒絕兩字說出去簡單,卻簡單地讓我絕望。因爲在出口的瞬間,我就會像以前一樣在無限的時間中判下無期的徒刑。因爲恐懼,所以我怔住了,而在朦朧中我這麼問道:“假如在半途中我被殺了的話?”
“七七之前會保證你絕對的安全,並且會在功法上給予你需要的支持。”
聽到師傅這麼說,我不可思議得鬆了口氣。
我意識到這樣的心態,真覺得自己快瘋了,我都不明白爲什麼要這麼問。老老實實做我的僕役還能在這裡活着,可要是答應了師傅,那就是十死無生。這麼簡單的選擇我竟還在猶豫,我真覺得自己快錯亂了。
“那七七之後呢?”我抱着僥倖問出了所有。
“聽天由命!”師傅只是淡淡道。
可這份淡淡卻讓我升起了無限希望。
(是聽天由命,不是決死無生!)
我這麼給自己下着心理暗示,忙問道:“有勞師傅爲我指點迷津?”
這次師傅終於放下的茶盞,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這是我進來之後師傅第一次正眼看我,只不過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玩味:“要是你能不死,並殺光所有的爭奪者,你就可以升入內門。”
稍稍有點沸騰的希望在瞬間就被冰冷的刺骨澆滅了。
不死?能熬過七懼丹的折磨已是萬幸,居然還要殺光所有的爭奪者,這簡直比登天還難。七懼丹雖有神效,但終究只是歪道,偷襲還算不錯,正面較量就是找死。
(內門的那些混蛋根本就沒把我們這些外門弟子當回事,連一絲掙扎的機會都不肯施捨。)
於是我沉默了,因爲不得不沉默。這一刻我是真的怕了,獲得幸福的代價實是太大,大得我都可以預想到被衆鬼撕裂的慘狀。
師傅也沉默了,他只是靜靜地喝着茶。不過他的耐心終究是有限的,在茶盞中再也看不到一絲水漬時,他還是問了:“想好了嗎?”
聲音中透着的只是不鹹不淡,似乎對我這弟子的生死並不關心。不過有哪個總管會在意一個僕役的生死呢?
我張了張嘴想要拒絕,卻說不出一個不字。我嘗試了好幾種方法,可依舊說不出口。
我的糾結惹來了師傅的不快,他的兩條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你到底在想什麼,快拒絕啊!難道你真想去找死嗎,你真瘋了嗎?求求你,快點說個不字,好嗎?)
我在心中如是說道,然後我終於說出了那個字。
“好!”
當時,我簡直快崩潰了,我在心中瘋狂地咒罵,只希望師傅察覺到其中的詭異。
師傅頓了一下,似乎是因我奇怪的反應,再問了一遍:“你確定?”
(太好了!老天爺太感謝您了。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不然你真要去送死了。已經死過一次,難道你還想體會那種絕望嗎?你確定你的腦子真的沒問題嗎,不要在犯傻了好不好!)
“確定!”
(不,爲什麼會是這樣,難道我註定只能去死嗎?)
雖然我這麼抱怨着,可我明白在心的某處肯定是這麼期望着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師傅當時是怎樣的表情我已是記不清了,我只是在恍惚中了出了房門。
事情的起因就是這樣,只不過這樣的結果似乎跟師傅以及內門的那羣混蛋所期待的有些不一樣。
被獵食的我或許在這一夜將化身爲獵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