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鬼?”
行天一盯着窟長重重地重複着,似乎只是在確認內容。雖然早就猜到窟長突然轉性肯定另有圖謀,可從結果上看,這圖謀似乎已超出行天一的預期。
窟長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確認着自己所說的正確性。
“殺誰?”行天一低沉道,只不過這份鄭重並不爲即將隕落在手中的無辜生命。
“彆着急嗎!”遊刃有餘的神態依然,末落的話音,而窟長已從原地消失。
行天一的瞳孔猛然收縮,身上的感官敏銳到極點。這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到空氣中那流動的萬千陰氣,只不過這些陰氣中並無一絲異樣。
可當一縷微風在行天一脖上劃過時,他的手臂迅速地擋在脖子前,而手臂到位的瞬間,劇烈的衝擊就傳遞了過來。
大腦根本來不及反應,而行天一自己的拳頭已是砸在臉上。巨大的衝力下,他翻轉着飛滾而出。那份輕盈就像迅速劃過河面的小石塊,翻滾的身體與地面衝撞,平整上就會多出個不規則的凹坑。
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受重擊的手臂疼痛不斷。只是這痛不同於陰氣入體的尖銳,彷彿是更加原始,就像鐵棍敲擊肉體般。
疾退之中,行天一不知飛出了多遠。直到衝擊漸弱,他才咬牙在空中強行扭正身子,兩腳踩裂地面,雙手成爪釘下,低沉嘶吼迸發,可依舊無法阻擋後退的趨勢。
當疲倦的雙目映射着兩條極盡諷刺的劃痕時,行天一已是不支地跪倒在地,而劃痕的盡頭則出現了窟長的身影。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他依舊和行天一保持着最初的距離。
“不錯的反應速度,力量的收放也很熟練。毫無防備受我一擊,只飛出這麼點的距離,而那承受了大部分力量的手臂居然只是折了,你的魂體很是凝實,你真的很不錯!”窟長就像個老師傅似得對行天一的表現做了一系列點評,只不過從他的臉上絲毫找不到愧疚。
行天一瞥了眼折成兩半的手臂,心中苦笑。
(要是那一擊砸在脖子上,恐怕我現在就躺在地上了吧!)
掙扎着起身,除了手摺之外,行天一的身體並沒受到多少傷害。他之所以如此不堪,只是恐懼於窟長的實力罷了。就像兔子看到獅子時的那種本能的實質性恐懼。
“你什麼意思?”聲音中有着疲憊,但也有着憤怒。
那一擊行天一雖不知窟長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確信那一擊上包含着窟長的殺意。
“測試下你的實力而已,假如你連我的一擊都接不下,你也別指望能活過七七了!”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不用!”窟長淡淡道,“我這麼做當然有我的目的,假如你死了也就說明你沒那個能力完成我交代的任務。”
眼中寒芒一閃而過,行天一沉聲道:“要是我沒接住,你是不是就會對她們出手!”
“只是把她們送回原來的地方罷了。”
“你...!!”
行天一無法說出後面的話,因爲他再次體會到了自己的弱小,弱小得連兩個女子都無法守護。
(行天一你個廢物!)
不怪窟長,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太弱。
“既然我過了你的測試,那你可以告訴我任務內容了吧?”極盡的嘶啞是因壓制着殺戮的衝動。
(不錯的小傢伙,可有情有義未必是什麼好事!)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窟長只是暗歎。他很欣賞行天一的心性,只因在這地方實是太少了,可也就是這份心性往往會成爲抹殺自己的屠刀。不是所有的鬼從一開始都是這麼現實的,只不過是現實打破了他們脆弱的心,於是他們就變得現實了而已。
“拿着,這裡面記載着有關他的信息,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五七結束前把他殺了。”窟長淡淡地訴說着,隨手將一塊木牌扔給了行天一。
伸手接住木牌,行天一卻沒查看,而是凝視着窟長道:“你要我在五天內殺掉他,你在耍我嗎?”
五天內殺掉一個有能力趟進渾水的高手,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窟長無情地下了判決。
聽到了冷漠的宣判,行天一的嘴角卻洋溢起笑容,“你不怕我跑?”
“你跑的那一刻就是她們死的瞬間!”
擲地有聲的威脅卻讓行天一笑了,他雖重視二女,但也不可能重視到無視性命的程度。
說得自私些,假如行天一一死。
歆凝將再次回到羣芳樓,只不過這次她將不再是花魁,也不可能擁有跟花娘談條件的資格,她只能淪落到最低賤的道具,然後在一羣畜生的蹂躪下以淚洗面。
丫頭將再次回到博望樓,只不過這次她不再是強者,也不可能再站在博望臺上,她只能淪落爲最不恥的叛徒,然後變成彰顯博望樓威嚴的犧牲品。而她的心將再也回不來。
重視和性命之間永遠不是等價的。
“拿她們來威脅我,真當我是泥巴捏的,你真以爲能留住我嗎?”
行天一以玩味的目光直視窟長,輕拭嘴角,可嘴角並沒血跡,也不可能有血跡。
“哦,你有什麼手段,不妨讓我見識見識!”
“哼!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不過我不喜歡被威脅,也不認爲木牌裡能記着什麼有用的東西。”行天一玩弄着手中的木牌然後捏得粉碎。
窟長依舊是一臉的笑盈盈,似乎並不在意行天一的放肆。
(老狐狸,真能裝!不過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碎屑撒落於地,行天一拍了拍手,“我答應你去殺他。不過我需要更爲準確的消息,就算是拉屎放屁的小事也要一字不漏的給我記下來。而給你的期限只是在第三夜開始前,讓林海獨自給我送來。”
提完一個任性的要求,行天一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又巴拉巴拉地漫天大話了。
“既然你知道我是爲七懼丹而來,那就麻煩你給我弄份競爭對手的資料,期限如上。最後倒是個給你的建議,最好把你的那些監視撤掉,不然你就等着給他們收屍吧!順便她們兩個的事情你最好也是擺平了,省得我安心不下,手一抖殺錯了!我的條件就這些,你答不答應吧!”行天一的態度一下子從孫子變成了大爺。
獅子大開口讓窟長的臉色第一次沉了下來,重重地跨前幾步,拉近了與行天一的距離,強大的氣息流露而出,森然而語:“小子,你覺得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頂着如此壓力,心中雖暗暗叫苦,行天一不屑道:“哼哼,既然你要找我幫忙,最好放正你的位置。我也不是跟你講條件,這是你的義務,我說過我不喜歡被威脅。”
“你覺得你有那個實力?”窟長又重重一踏,居高臨下道。
“用實力嚇唬我,確實你的實力很強,你手下的勢力也很大,可你再強還能比得過那些外來勢力嗎?”行天一好笑地盯着窟長。
窟長的氣勢一滯,嘲笑道:“你覺得你有那個能耐?”
行天一兩手一攤,“確實我沒那個能力,但是…”故意地停頓之後,行天一指了指窟長道:“你有!”
“我?一派胡言!”窟長甩袖直起了身子。
看到窟長氣勢退去,行天一緊接道:“準確地說是你手下的白蟾有那個能耐!不知您老還記不記得四七的那場鬧劇呢,其實那就是白蟾搞出來的!”
而行天一併不明確白蟾是不是窟長的勢力,他只是在賭,賭面前的窟長玩不起。
“哈哈,你居然拿這個威脅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是當那些勢力腦子進水,這麼蠢的話你覺得他們會信?”
行天一併不爲窟長的大笑而以爲意,他只是苦笑着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搖頭道:“您老是不是太健忘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五七意味着什麼。就算他們不相信,就算白蟾跟您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別忘了空穴來風這句話,要是沒穴哪來的風。就算他們不會把您怎麼樣,至少會也得你監視起來,到時候您老做起事來就會束手束腳。類似這次調入黑蛇隱秘力量什麼的就很難做到了。”
黑蛇的話。行天一依舊沒有證據,他依然是在賭。
而行天一話落的瞬間,窟長身上就爆發出了凌厲的殺意,然後無情的手刀再次砍向了行天一的脖子。不過這次無影手刀卻在半途中現出了身形,因爲目標已是不在。窟長眼神一閃,這份詭異讓他竟無法捕捉到對方的絲毫動作。
“我說過該讓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行天一站在窟長身後淡淡道。
窟長眉頭一皺,不急不緩地轉過身子,饒有深意地看了眼行天一,纔是道:“小子,你很好!你還是第一個敢威脅老夫的,我答應你的條件。”
行天一隻是隨意地點着頭,然後轉過身懶懶地揮揮手離開了,可待要消失時,他卻停了下來。
“老狐狸,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不過我提醒你下,以後做事幹淨點,別那麼容易被抓住馬腳了。對了!別忘了明天讓林海準時點來,要不然我不在。”灑脫地說完這番話,行天一纔是消失在黑暗中。
窟長望着行天一消失的那片黑暗,輕笑着:“有意思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