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之人

被一路領着進了迷宮似的九墟宮內宮,彎彎繞繞回環曲折。言霖月心裡有些發慌……這要是沒人帶,到時候自己怎麼出去?

路上遇到些白衣藍衫的弟子,都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她也不避諱,只回以禮貌的微笑,這些弟子便交頭接耳討論起來。言霖月聽得清楚,他們不過是在猜測她的來歷和目的,還有些不着調的在誇讚她的外貌。

“師尊,人已帶到。”藍柯躬身說。

“嗯,進來。”

言霖月不急不緩跟着藍柯走進高大的宮殿。墨藍漆染的大殿中立着數根刻着符文的柱子,四壁上有鎏金龍鳳翱翔九霄,鑲嵌着深色的寶石。殿中光線不甚明亮,看上去有幾分神秘肅穆之感。

言霖月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看向殿中央那高臺。低調奢華的椅子上空無一人,高臺下站着一名白髮蒼蒼卻依然身形板正的老者。那老者此時正緊緊盯着言霖月,灰濛濛的眸子裡閃爍着些奇異的光芒。

“師尊。”藍柯再次行禮。

師尊……言霖月看向身旁的年輕人,原來這儒雅青年就是原霽空口中的師兄?

眼前這位老者身形並不高大,目光和藹,他就是傳言中神龍不見首尾的九墟宮宮主?言霖月愣着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打招呼。

“小姑娘說自己是百里笙的後人?”宮主慈祥地笑了笑,率先開口。

“呃,嗯。”言霖月對自己的失禮有些懊悔。

“小姑娘可是從聖域而來?”

“是。”

這麼問下去不知得問到什麼時候去了,言霖月接着說:“我聽聞九墟宮內宮有我族人,前來尋求幫助。哦,我是這一任神王,百里惜言。”

她舉起手中的心海,又從中取出冰魄和那枚幻空珠。這應該是最能說明身份的三樣東西了。

老者和藍柯見到那三樣東西的瞬間都是神色一變,立即跪下高呼:“參見吾王!”

言霖月:“?!!”

反應也太大了吧!被老年人跪她會折壽的呀!

言霖月趕緊將他們扶起來,無奈地說:“你們不必如此……”

她正想說她心臟受不住,但轉念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變了個說法:“本王喜隨性而爲,都出聖域了就不講究那些世俗規矩。你們都別太拘謹,叫我惜言姑娘就好。”

“這……”兩人露出難色,現在的神王都這麼隨性的嗎。

“別這這這的了,我也不自稱什麼本王,怪麻煩的。”

言霖月遞給他們一個堅定的眼神,讓兩人放棄了掙扎。

“不知您親臨此處所爲何事?”宮主開口尋問,他實在喊不出“惜言姑娘”這樣僭越的稱呼,只好用“您”替代。

於是言霖月簡單說了一遍尋找淬靈獲取空間之力和冥族異動之事。宮主很少插話,只神色凝重。

“冥族的確異動頻頻,不過老夫前些時日親自前去邊界查看過,結界完好無損。之前的動靜應該是隱藏在人界的冥族所爲。老夫猜想,他們此舉恐怕就是爲了破開結界迎接族人重返人界!”

“很有可能……”言霖月沒有暴露原霽空那個極特殊的身份,只順着宮主的話接下去。她心裡還有更多猜測。

“對了,你們有那奪靈者的消息嗎?”言霖月又問。

“如今還沒找到仙門中潛伏的內鬼。他們裡應外合,每次線索查到一半便斷了。發現那人蹤跡的仙門弟子常在半路被截殺,其中風華閣弟子最多,各宗門都懷疑內鬼就在風華閣。”宮主揹着手,愁眉不展。藍柯同樣憂慮地看向宮主。

“那奪靈者是一名女性,我想她說不定也潛伏在風華閣內,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言霖月冷靜分析着,但她很快否認了自己的猜想。“但那奪靈者靈氣詭異,在宗門中一旦與人接觸,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纔對。”

宮主看向她,“難說,若有那內鬼掩護,這還真不是什麼難事。之前在各大門派的聯合提議下打算合力搜查風華閣。可風華閣閣主是個固執的性子,說閣內皆爲淑雅女子,不容世俗男子進去擾了清淨。這搜查便一直未能付諸行動。”

“還有這事?風華閣護短也太嚴重了吧,怕是有包庇之嫌!”

“仙門中人各執一詞。有人說風華閣愛護清譽,有人罵其是冥族同黨,總之這事目前是沒有定準。”

這事暫且放下不提,言霖月又詢問了關於淬靈的下落。

“關於那淬靈之事我們也未曾聽聞。”宮主搖頭道。

“你們未曾聽過?!但你們不是有占卜之術嗎?”言霖月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若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尋找淬靈,那哪來命定之人的說法?此事有蹊蹺!

宮主和藍柯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宮主問:“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言霖月懵了,難道修補輪迴不就是找回淬靈的意思嗎?他們到底占卜了個什麼東西出來?

“你們不是在等待命定之人嗎?”

宮主突然明白了什麼,語氣少了那份從容不迫,有些急促地問:“您是說……您就是那命定之人?您此次是爲尋找聖主淬靈而來?”

“你們能占卜出來命定之人卻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這人要幹什麼?”言霖月簡直無語了。

“實不相瞞,這預言確實是先祖占卜所得。不過先祖囑託我們使命之後便消失了……我們就這麼帶着族人隱匿於人界等待那命定之人,並協助她完成使命。”

“所以其實你們都沒有占卜之術,當初離開聖域就是因爲那個先祖的預言?”

言霖月正想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卻突然被宮主打斷。

“是這樣的。所以您真的就是那命定之人嗎?”宮主有些激動。

她擡頭看向宮主,點頭答:“嗯,當初夢中有人告訴我我有個使命,需要集齊聖主的淬靈復興神族。”

現在她已經能做到流暢自如地將那些不能爲人所知的東西換一種呈現方式……

“終於等來您!我族終於不用再受神族譴責……請允許老夫集九墟宮全宮之力助您尋找淬靈!”宮主躬身說,藍柯也趕緊跟着彎下身。

“快請起。”言霖月伸手虛拖住他們,兩人便緩緩直起身來。

“其實……我已經只差最後兩塊。有一塊我大概知道它在哪裡了,還剩這最後一塊一直沒有頭緒,希望你們能幫我找找。”言霖月沒提百里子楠那檔子事,實在沒必要。

“遵命。”宮主頷首。

言霖月:“……”說好的隨和些呢。

兩人又詳談了一會關於尋找淬靈之事。此時天色也不早了,言霖月被藍柯帶去休息。

兩人走後許久,空曠的大殿裡發出一聲蒼老的嘆息,餘音繚繞。

“終於等到了……界神派來的使者。”

內宮一個僻靜的院落。

從外面看不出什麼這裡特殊的地方,走進這院子才發現內部別有洞天。這裡不僅佈置精心雅緻,連一草一木都是靈氣濃郁的稀有植株,隱約間形成了一個圖案吸引着天地靈氣。房間內的傢俱皆由上好的楠木雕成,上面鑲嵌着各色玉石,連桌布都是觸感柔軟的錦緞……

“宮主真是有心了。”

“這是師尊該做的。”藍柯躬身低頭回答。

言霖月:“……”簡直沒法交流。

算了,被族人唾棄千百年,孤獨地堅守在人界……想必他們對神王有着一種特殊的情結吧,更何況自己還是他們等待多年的“命定之人”。

藍柯又說:“請您安心休息,侍女都在外面隨時候命。”

“嗯,好。你去忙吧。”言霖月微微一笑。

“告退。”藍柯躬身退出。

這牀柔軟溫暖,屋內飄散着令人心神安寧的薰香,奔波了數日的言霖月卻毫無睡意。她下牀披上那件素白外衣,站在窗前凝望着天上那彎弦月。

忽地安寧下來,她的心卻嘈雜起來。她此時掛念着許多人,孤身一人在生界等候自己的奶奶、爲她拖住殺手而殞命的嵐心、根基淺薄卻想和璃遊遍天下的鹹魚,還有那個好不容易捂化了一半,現在還在外邊等自己的冰塊……

“我爲什麼會想到他?”言霖月被自己自由發展的思緒嚇了一跳,趕緊搖搖腦袋將那個一副別人欠他錢的冷漠面孔給甩出去。

言霖月自言自語:“接下來就要去冥界闖一闖了,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找到蛟龍之心。還有那奪靈者與冥族的陰謀仍未破解,冥界說不定能發現什麼。哎,希望我能活着出來!”

冥界的危險程度遠遠大於人界。人界只是有幾名實力不凡的神殿殺手,而冥界強者雲集,個個都不是好惹的主,這一趟就怕有去無回……無論如何,最重要的是要隱藏好自己的身份!

“對了,這一趟一定要把原霽空給拐進去!”言霖月想起原霽空影君後人的身份,“不管他是否有惡意,以他的身份留在人界就是一個極大的隱患!也不知結界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言霖月此時十分理智,悄咪咪謀劃着如何將原霽空給坑進那結界裡。